孫洋有些不好意思直視鄭小乖。
他低頭看着柏油路面，手臂一直抓着自己的後脖頸。
“其實，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就兩句話。”
“不會耽誤你時間的。”
鄭小乖抿脣。
她揚起臉看孫洋，隨口問了一句，“還是復讀的事情嗎？”
孫洋擡起頭看鄭小乖，像是被她戳中了心思。
短暫停頓了兩秒鐘，他窘迫地說，“我有些不知道怎麼和你開這個口，也不知道怎麼說這個事。”
“就是……我湊足了元。”
說完，孫洋轉過身從剛纔一直背的書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袋子，交給鄭小乖。
“你收下吧。”
鄭小乖震驚地看着孫洋。
心裏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徐蓉蓉和于波躲在灌木叢後面，悄悄看向這邊。
徐蓉蓉想要衝出去，被于波緊緊抓着手臂，他小聲問：“你要幹嘛？”
“破壞他們的談話？”
徐蓉蓉狠狠瞪了于波一眼。
“我不能放小乖不管。”
“孫洋到底要對小乖做什麼？我可不能讓她遇到危險。”
于波嘆了一口氣。
“就是說兩句話而已，我和孫洋是正經學生，又不是社會上的混混，怎麼可能亂來。”
徐蓉蓉問：“那孫洋到底找小乖什麼事？”
于波說，“還是鄭小乖繼續上大學的事情。”
“孫洋問了學校，給鄭小乖湊足了繼續讀大二的學費。”
“這段時間，他爲了賺錢絞盡腦汁。白天兼職送外賣，晚上給學生補課兩個小時，剩下的時間，他擺攤到凌晨兩三點，剩下的一部分靠借貸湊足了。”
徐蓉蓉說不出其他話了。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小乖不是說，她不讀大學了嗎？”
于波嘆了一口氣。
“可是，孫洋不希望她放棄讀大學。”
“他認爲鄭小乖不繼續讀的最大原因，是因爲學費的事情。”
“想着解決了學費，她一定會重新復讀。”
徐蓉蓉眼眶溼潤了。
鄭小乖伸手擋住孫洋遞過來的袋子。
劇烈搖頭。
“不，不行。我怎麼可以隨便接受你的錢。”
孫洋說，“你不繼續讀大學的原因，不就是因爲學費嗎？”
“學費的事情解決了，你可以安心去讀書了。”
“你放心，若是你在讀書的時候生活費不夠，都可以給我說。我可以在大學做兼職，在外面當家教能賺錢。”
“還可以做其他兼職。”
鄭小乖堅決地說，“不！不行！”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又不是我爸媽，爲什麼要供我讀書呢？”
“孫洋……我實在想不通。”
鄭小乖嘴脣劇烈抖動，她用力咬着，纔沒有讓自己情緒失控。
孫洋抓着自己後腦勺。
沉默了半會說，“就當是我做好人好事，資助一個學生上大學吧。”
“有能力的人，不就應該資助困難的人嗎？那些企業家，明星，有錢人每年不都在資助貧困學生上大學嗎？”
“我和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之所以把錢交到你手上，是想要你堅定讀書的信念。”
“知識學會了，就是你的東西，別人想搶也搶不走。”
鄭小乖垂着頭。
說不感動是假的。
內心的巨大震動，讓她無法想象孫洋是怎麼在短時間湊足這麼多錢的？
她吸吸酸澀的鼻子，眼圈紅了，“你是怎麼湊夠這麼多錢的？”
“這麼多的錢……很難賺的。”
孫洋一臉淡定，“你不用管，我有辦法湊夠錢，而且是通過正規途徑賺的。”
“我只是想要你讀完大學而已。”
“沒有別的想法。”
“等你讀完大學，工作了，這些錢還我也不遲。”
鄭小乖搖頭。
她的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不，孫洋，我真的不能繼續讀大學了。”
“你的錢，我不會收的。”
“你知道我有多愧疚嗎？”
“我……因爲身體原因，真的不能讀書了。”
“你做的這些我一點也沒有想到。我很感動，但是我絕對不能接受，也不會接受。”
“對不起孫洋，我辜負了你的期待，沒阻止你爲我做了這麼多。”
她真該死啊。
孫洋搖頭，“沒有什麼。”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你不接受，確實讓我有點受傷。”
“你剛纔說因爲身體原因，你生了什麼病？很嚴重嗎？”
鄭小乖實在說不出口，自己懷孕的事。
哪怕在此刻。
她太害怕別人厭惡她的目光，太害怕親朋好友刺人耳的話語，知道這件事後疏遠她，更害怕這件事傳播開來。
鄭小乖咬着嘴脣說，“也不是很嚴重的病，就是必須得休息一年。”
“孫洋，我對不起你。沒想到你做了這麼多。”
“這些錢是你辛辛苦苦賺的，怎麼能輕易給我？你自己留着吧。”
這份付出，讓鄭小乖心理蒙上了一層巨大的愧疚。
出生以來，還沒有人爲她這麼付出，爲她這麼做。
孫洋說只是想資助她，就願意這麼付出嗎？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很害怕接受別人的好意。接受了，等於欠了別人一個人情。
而一旦欠了別人的人情，她就想千方百計地還。
只有還了，這份愧疚感纔會從心臟上消失。
“孫洋，就在剛纔我想了想。”
“你不想要我放棄讀大學，其實，我也不甘心這樣放棄的。”
“休息的這一年，我會自己賺錢湊學費，也會繼續溫習大一大二的知識，把英語四級過了。”
“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放棄讀完大學的。”
鄭小乖的視線落到了孫洋臉上，“謝謝你做了這麼多，我真的很感動，但是我絕對不能接受。要是接受，我成了什麼人啊？”
“謝謝你這樣真心對我，明明我們在高中時期也沒有什麼交集。”
“你做的這些，我會永遠記在心上，好好讀書的。”
孫洋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釋然落寞的笑容。
“這樣啊？聽到你說這些我很高興，還真的害怕你放棄讀大學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遠處。
自言自語。
“突然，感覺自己的這些努力，在一瞬間沒有了意義……”
鄭小乖正視着他，茫然地問，“你剛纔說什麼？”
他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自說自話，她沒有聽清楚。
孫洋轉過頭，對鄭小乖陽光一笑，“沒什麼。”
“就是感覺高中生活過的好快啊。一下子成了大學生。還有，和班裏其他人各奔東西，有點傷感。”
“那我和于波走了。”
孫洋朝鄭小乖揮揮手，叫走了于波。
徐蓉蓉走過來，搭在鄭小乖肩膀，看着兩個年輕男生離開的背影說，“你說，孫洋對你太好了吧。”
“他真的對你沒意思嗎？”
鄭小乖搖頭，她有些抗拒這個話題。
“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以前在學校，他學習成績優異，像我這種學渣，怎麼能肖想學霸，而且我當初只想學習，一點別的心思也沒有。”
“現在人家考上了有名的大學，我讀的三本，天差地別，我更沒有想過他會對我有什麼心思。兩個人的人生軌跡都不一樣了，以後的交集會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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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蓉蓉點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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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說過，大學裏可都是美女帥哥。上了大學，人基本都會談戀愛，說不定孫洋讀了大學，再找一個學霸美女當女朋友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有人對我這麼好，我肯定扛不住，繳械投降了。”
鄭小乖癟嘴，“別說這個了。”
她預感到徐蓉蓉越說，越會扯向曖昧話題。
徐蓉蓉依然意猶未盡，沒有停止八卦：“到底什麼樣的心情，纔會想要供一個女生讀大學？”
“不止是想，還做到了。”
“這樣的男生當今社會太少了，小乖，你是不是對人家不好都不行了？”
“要不，你追他吧，異地戀也不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