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5: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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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妃

一句話, 都是冰盆惹得禍。

平時覺得冰盆作用不大, 猛一撤走還真有些不適應, 總覺得床太熱躺都躺不下去, 鋪珍珠也不管用。如鐵為了睡個好覺動足了腦筋, 以前有冰盆, 可以偷偷摸摸做個鉋冰吃了再睡,現在沒有冰盆, 那就換做冰淇淋吃, 也一樣能涼快……

冰淇淋製作略複雜一些, 雞蛋牛乳都易得,如鐵把牛乳熱好,倒入打勻的雞蛋與砂糖, 攪拌好之後只需冷凍了, 當然冰箱沒有,也沒有冰盆,只能湊合著把東西放進冰窖裡, 典型的山不就我, 那我便就山。

他拐彎抹角從蒲公公處討到了冰窖的位置, 怕玄亮念叨就把玄亮支開, 端著水晶碟去了冰窖。他到的那會兒石門仍是開著的, 王府下人才從冰窖裡取了冰,準備送到凝香院, 如鐵撇撇嘴, 待他們走了之後摸進去, 找了個隱蔽的位置把盛著冰淇淋的水晶碟放下,想一走了之時石門卻從外頭關上了,任他在裡邊怎麼敲打都沒用。冰窖裡呆了一會兒就凍得受不了,他原也拿著門外牆壁上的燭台,發現石缸外頭裹著棉絮,便把能卸下來的棉絮都卸了,顧不得髒,統統都穿在身上,抵禦寒冷。

他想得很好,蒲公公每日都會命人來取冰,最多扛過一日,等人來了便能出去,誰知在這地下冰窖中,冷是其次,漸漸呼吸也不太順暢,原來此處竟是不通風的,如鐵為了多爭取一些時間,不得不先滅了燭台保命。取棉絮時,他曾不慎觸碰到了一些冰,手上沾有冰化成的水漬,正當他頭昏腦漲時,忽然感覺手上潮濕之處似有氣流吹過的涼意。如鐵精神一震,想起來似乎有這麼個常理,便隨著能感受到氣流的方向,逐漸摸到了地窖的氣眼,將氣眼上頭蓋著的些許雜物挪了開去。

這氣眼所在之處並不透光,看不見外頭是何情形,但是有氣流通過就好。如鐵貪婪地坐在氣眼附近,心想自己一定能撐到明天,不知不覺,竟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睡得沉了便開始做夢,夢裡他回到了地鐵站,手裡還拿著手機,躺在最後一階台階上。他揉揉被撞疼的後腦勺,齜牙咧嘴地發誓,以後再不一邊下樓梯一邊看手機了。地鐵站裡過往行人皆神色匆匆,沒誰注意到他出了大醜,他笑著拍去身上的塵土,打算爬起來繼續趕車。

摔下樓梯實在太可怕了,幸好他還活著,要不然一個穿越了怎麼辦?

他順利跟著排隊的人群擠上了地鐵,還在慶幸自己不會遲到了,可是車門關閉之後四周突然變得一片黑暗,近在咫尺的人全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他難免有些心慌。

「小鐵,你在嗎?」

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呼喚,穿過了長長的地鐵通道,很奇怪,明明不是叫的他的名字,他卻莫名不安起來。

這個聲音,對他來說有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誰,是……誰?

一定還有誰,與他一樣身在黑暗裡。他使勁想,想得腦仁疼,聲音越來越近,黑暗中有光驟然亮起,有個人握著一盞燈,正在焦急地尋找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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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光照亮了此人的容顏,如鐵豁然開朗,心裡下意識便道,殿下……

是殿下!

他終於想起來了,滿心歡喜想朝著光的方向飛奔,可是雙腿卻好似灌滿了鉛,動彈不得。

我在這裡!

他也想大喊回應,可是嗓子不知為何發不出任何聲音,情急之下,他摸到了一個圓溜溜的東西,顧不得去細想究竟是什麼,抓起那東西,朝殿下擲了過去。

「……我當時怎麼都醒不過來,總之一場誤會。」

待後來發現自己半夢半醒之間丟出去的東西,竟然是鋪床時不慎掉在袖子裡的珍珠,如鐵直呼走了狗屎運,若是沒這玩意,他估計就在冰窖裡升仙了。

「誤會?」穆承淵冷笑,「你該不會以為,石門自己會合上吧。」

去一趟冰窖本無可厚非,但又是誰在外面關上了石門?如鐵昏迷時他就仔細詢問過負責看守的下人,那下人道,過去時門已關上,誤以為裡頭沒人才落了鎖。

穆承淵問起有沒有旁人路過,下人便提到了凝香院的桃夭公子。

一面之詞,睿王殿下不會輕信,但桃夭當時是在廚房準備酒菜,王府廚房與冰窖離得不遠,這是極有可能的,且當日負責取冰的下人也道見過桃夭,就連桃夭身上所穿都描述得分毫不差,兩廂印證,縱使桃夭想抵賴也沒用。

「殿下的意思是桃夭公子干的?不會吧,他為何要害我……」

凡事都講究個動機,如鐵話說一半就醒悟過來,除了桃夭,睿王府還有誰對他心懷不滿?

如鐵小心翼翼道:「是因為爭寵?」

看來當狐狸精也是有代價的,有些人為了爭寵可以不擇手段。

穆承淵道:「他是夜妃派過來的眼線。」

夜妃??

如鐵對皇帝后宮一片茫然,穆承淵見他滿頭霧水的糊塗樣,只得把夜妃的出身,以及她在後宮的地位詳述了一遍。

如鐵仍是有些發愣,不敢置信道:「所以殿下召見他,原是向他攤牌的?」

「是。」

結果人還未來及處置,如鐵就先出了事,穆承淵已很久沒這般焦頭爛額了。

「……」

如鐵有些心虛,在去冰窖的路上,他曾經過睿王殿下的寶貝藥園子,因為實在氣不過某個大豬蹄子出爾反爾,就把藥園裡種的藥草「略微」修剪了一下……

如鐵真想抱頭裝死。

穆承淵這會兒還未發現藥園子遭殃了,肅然道:「我原打算將他拘起來,眼下已沒這個必要了。就讓他打哪來就回哪去,你覺得如何?」

如鐵忙道:「殿下不必問我,我雖是受害人,沒什麼想法的,全憑殿下處置。只是之前殿下不還說,不能打草驚蛇嗎?」

穆承淵冷笑:「此一時彼一時,敢對睿王府的人下手,本王容不得他。」

阿華想殺他,他不會記到桃夭帳上,但是桃夭故意將如鐵關入冰窖,穆承淵只恨不能也叫他嘗一嘗天寒地凍喘不上氣的滋味。

「那夜妃知道了怎麼辦?」

如鐵本身也不是白蓮花,別人害他他才不會幫人說話,穆承淵肯為他出頭,他心裡很是痛快,就怕給睿王府惹禍。

「不怎麼辦。」穆承淵傲然道,「在本王府裡安插眼線,她還有理了,老虎不發威,當本王是病貓嗎!」

如鐵嘴角一抽,殿下,當初明明說不想惹麻煩的也是你!

「那,太后娘娘還有皇上那裡呢?」

別忘了,桃夭公子可是太后挑的,皇帝賜的,來頭不小。

「無礙。」穆承淵唇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本王當然要親自知會皇祖母與父皇,再將人正大光明退回給夜妃。她既有這個心思,本王就成全她。」

如鐵見他胸有成竹,就知道自己完全是瞎操心,玩心機手段他鐵定玩不過睿王,不如繼續安安分分混吃等死。唉,沒想到狐狸精才當了沒幾天就沒對手了,這天下無敵的感覺……

「對了,這是何物?」

穆承淵從案上的托盤裡取出一只水晶碟,裡頭盛了一坨奇形怪狀的膏狀物:「看守冰窖的人沒見過,本王想,這應是你的吧?」

「是我放進去的……」

如鐵忍不住嚥了嚥口水,經歷這麼多磨難還差點送了命,冰淇淋可算凍好了。

「你就是因為此物,進去冰窖的?」

穆承淵一見他那副饞樣,就猜到了原委。

如鐵既不好意思承認,也不能完全否認,搓了搓手討好地道:「殿下,您想不想吃冰淇淋?放心,只吃一點點,保證不會不舒服的。」

穆承淵:「……」

「殿下,殿下不好啦,您的藥草……」

蒲公公滿頭大汗衝進來,不知哪個遭瘟的,竟然把睿王殿下的藥草剪得一塌糊塗,等拿到了人,一定得讓殿下好好罰過!

如鐵趕緊向蒲公公吹鬍子瞪眼,藥草什麼的,可千萬不能讓睿王知道,好容易這小氣鬼肯嘗一嘗冰淇淋,他的計策是,吃人嘴短,只要吃了他的東西,睿王殿下就再不好罵他了。

「蒲英,怎麼了?」

穆承淵循聲抬頭,嘴角剛巧沾了點奶漬。不得不說,如鐵這貨幺蛾子多,做出來的東西還是挺不錯的。

而如鐵淨想著怎麼討好他,很自然便拿了布巾幫他擦拭。

蒲公公脖子一縮,似乎他來的不是時候,殿下好像又與公子和好了,這真是……

真是太好了!

蒲公公心花怒放地替他倆合上房門,笑呵呵道:「什麼都沒發生,殿下與公子請繼續,老奴什麼也沒看見。」

穆承淵稍後入宮見駕,只道桃夭公子在府裡住不習慣,請皇帝將人歸還給夜妃。睿王只字未提別的原因,皇帝很有些摸不著頭腦,人是太后挑的,關夜妃何事?而後太后神色凝重地來了,揉著帕子向皇帝訴苦,原來同樣的話睿王也奏請了太后,太后比皇帝知道得略多一些,一思量便明白了,夜妃一個後宮妃子,為何忽然對睿王的枕邊人如此上心,皇后貴妃都沒說什麼呢,夜妃卻巴巴地湊上來,為她出主意選人?恐怕桃夭不妥,被睿王識破,故而毫不客氣地退回。

睿王為人謹慎寬和,甚少這般直接打臉,看來真被氣得不輕。皇太后再偏愛太子,睿王也是她親孫,與一個異族妃嬪孰輕孰重,皇太后心裡再清楚不過,也對膽敢利用她的夜妃深惡痛絕,便當著皇帝的面,狠狠告了夜妃一狀。

皇帝這下子全明白了,睿王多少還是給了夜妃顏面,未在人前說破,若換做尋常妃嬪,皇帝定會貶她去冷宮,夜妃好歹孕育了皇嗣,看在四皇子面上,皇帝下旨將夜妃貶為貴人,遷出啟祥宮正殿,禁足半年,罰抄女誡百遍,期間不得與四皇子穆承沁相見。

皇帝怕四皇子聽見什麼風言風語,對睿王心生嫌隙,故而特意把四皇子叫到跟前,告訴他前因後果,夜貴人乃是咎由自取,與別人無關,同時也算斷了夜貴人不切實際的念想。

穆承沁跪在皇帝面前泣不成聲,以前他一派天真,總道凡事有母妃相護,誰知一夜之間幾乎失去庇佑,再天真的孩童也會在痛苦中長大。

妃位還未坐熱的夜妃娘娘,一下子跌成了貴人,自己卻還不知究竟為何惹惱了皇帝,平日她仗著自己是夜郎公主,頻頻在皇帝太後面前露臉討巧,對其他妃嬪也不太放在眼裡,私下看不慣她的人不少,沒誰出面替她求情。太后處對夜貴人避而不見,皇后得知夜貴人竟敢借太后之手謀算睿王,正巴不得他們鬥起來,至於睿王生母焦貴妃,沒尋上門扇夜貴人幾個耳光就很不錯了。

夜貴人幾乎想破了腦殼,百思不得其解,皇帝甚至不許她與四皇子相見,直到她的宮中新進了兩名內侍,竟是桃夭與阿華,夜貴人這才反應過來,當初她在太後面前引薦桃夭,原就想既討太后歡心,又能趁機往鐵桶一般的睿王府埋釘子,一舉兩得——難怪她忽然被貶,竟是此事敗露了。

在她得知阿華竟還想刺殺睿王,生吃了這兩個人的心都有了。

「沒用的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夜貴人柳眉怒挑一記掌摑,塗了丹蔻的指甲劃破了桃夭白皙的臉,桃夭摀住臉頰痛哭討饒,夜貴人恨他背主,稍有不順,便拿他教訓,睿王也不要他,他還被皇帝下旨淨身成了陶公公,這一生還有何指望呢。當初若非他見到如鐵進了冰窖心生歹念,故意在後頭將石門關上,興許穆承淵還會拘他在睿王府,繼續做個掛名的公子,畢竟睿王處事謹慎,並不想貿然攪得後宮不安,可因他一己之私,連這唯一的出路都斷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