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發佈時間: 2024-09-09 11:5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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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迎念正要提步,樓梯口那邊走過來一群人。一幫女生,為首的那個披著長長的頭髮,也不按校規綁發,先搭理程少宣,當下就往他面前去,「程少宣你沒事吧?」

程少宣一抬眸,微詫,「黎芸芸?剛才的水是不是你他媽……」

「嗒」地一聲,一粒石子被踢到他們面前。

程少宣的脾氣,黎芸芸沒說的話,全被迎念打斷。

丁憶從黎芸芸現身開始,早已害怕得面色發白。

迎念問:「你就是黎芸芸?」

黎芸芸一撩頭髮,斜眼,捏著嗓子道:「你誰啊?」

「我?」迎念笑得欠揍, 「我是你爸爸!」

「… …你他媽再說一遍?!」黎芸芸眼一瞪,其他女生聚攏到她身後。

不多,一行人也就五六個。

「就是你一直找丁憶麻煩?」迎念又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黎芸芸哼了聲,眼神瞟向丁憶,帶著一種微妙意味,這「視綫淩虐」,讓丁憶惶然不已。

迎念察覺到她懼怕,手往後一伸,將她攬到自己背後。

接著問:「水也是你們從樓上往下潑的?」

「你哪只眼睛看見了?」黎芸芸身後的女生向前一步,嗆聲。

其他人紛紛接茬:

「哪只眼睛看見了?」

「你他媽看見了?」

程少宣逮著空發脾氣:「你們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啊?黎芸芸!我聽說你沒事跑去欺負高二的了?你是不是閒得慌?」

黎芸芸突然被他一嗆,臉上挂不住,「誰欺負高二的了?我只是找她說話,又沒別的!」

程少宣還能不知道這些人?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模樣,先是水,後是地上的灰,不換洗估計理不乾淨,衝黎芸芸駡道;「你有病差不多得了!我壓根不認識她,你有完沒完?」

黎芸芸臉紅一陣白一陣,「你不認識她你在這幹嘛?」

「我在這幹嘛關你屁事?」

「你……」

「你倆說夠沒?」迎念插話,對程少宣沒什麽興趣,只看黎芸芸一人,「這位高三的學姐,如果閒得慌呢,你可以多看點書做點題,沒事兒別折騰我們高二的學生,麻煩你記清楚。」

黎芸芸在程少宣這碰了壁,當即將怒火撒到迎念身上,「你在這裝什麽逼?!你以為你誰啊?我愛找誰找誰,想找幾年級的找幾年級,你管得著麽?」

警告的眼神看向怯手怯脚的丁憶,嘲諷,「能耐啊,這才多久,找好了靠山吶?」

「這你管不著。」迎念將丁憶遮得更加嚴實。視綫微微往高處掠過,黑漆漆的圓孔就在對面墻頭,每一層的拐角以及更多不細看不知道的地方,都安著一模一樣的東西。

迎念道:「我話就放在這,聽不聽隨你。」

扔給黎芸芸一個嘲諷笑容,她不再多留,拉著丁憶轉身就走。

程少宣也沒久待,衣服被弄髒的火氣只能撒在黎芸芸身上,駡咧了兩聲便走人。

黎芸芸在原地氣得咬牙,同行的一個女生凑到旁邊道:「芸姐,和丁憶一起的那個女的好像是高二的迎念。」

「是又怎麼樣?我怕她?!」

「她不太好惹……家裡有錢,之前還和一個老師杠上,鬧得挺大……」

「滾滾滾!說這些屁話幹什麼?」黎芸芸發飈,「不就是會讀兩個書招老師喜歡,有什麽了不起?」

女生不敢吭聲。

心裡卻腹誹–到底有沒在聽人說話?

那個迎念,手脚利索,以前在初中搞劍道部搞得有模有樣,雖然現在只是挂著個部長名頭,什麽社團活動一律很少參加,明年高三就要按規矩退社,但好歹以前拿過的比賽大獎都是真的……况且她似乎學過不止一樣,高二的人都說一般男生打不過她。

氣昏頭亂來,肯定討不了好!

……

沒幾天,全校都知道了迎念和丁憶的事。私下裡都在傳,丁憶被高三學姐找麻煩,被迎念罩下,這幾天兩個人一到放學形影不離,中午一塊吃食堂,下午一起去校外小食店,晚上自習結束後,迎念還陪她坐公交,送她回家。

堪稱護花使者。

這麽過了四天,黎芸芸按捺不住,矛盾徹底觸發。

她一早就放話,不說針對迎念,却明白表示看丁憶不順眼,周四晚上要帶人收拾她。這話算是對迎念的警告,可惜,迎念從來吃軟不吃硬,决定要做的事情更是誰說都不管用。

周四晚上下晚課後,迎念去丁憶班上接她,一塊出校門。因爲出來得晚,高一高二的學生走了大半,人不多。

高三學生多一節課,本應還在教室,迎念和丁憶却被黎芸芸一幫人攔住。

「到前面巷子裡說說話?」黎芸芸叫來了一群社會上的小混混,都是男的,來勢汹汹跟著她背後,一看就不好惹。

周圍還沒走的學生,離得稍遠圍成圈幹看,誰都不敢上前。

「你說去就去?」迎念握緊丁憶的手,將她往身邊拉。

丁憶手心發凉,黎芸芸給她留下的陰影不輕,更何况是這種陣仗。

「都這樣就別死鴨子嘴硬了吧?我讓你別多管閒事你非不聽,今天可不怪我。」黎芸芸翻白眼。

被這麽多人堵著,迎念却完全沒有要認慫的意思。

黎芸芸見她不以爲然,看丁憶縮在她旁邊,氣不打一處來,抬脚就朝丁憶踹去。

「我他媽今天就讓你長長記……」

話沒說完,迎念將丁憶一拉,抬脚就踹在黎芸芸肚子上。

黎芸芸「啊」地一聲往後摔,被身後的女生們扶住才站穩。

沒辦法,迎念腿更長,速度更快,技巧也對。

踹人,迎念比她要專業得多。

「我操你媽!」

黎芸芸漲紅臉,抬手就往迎念臉上甩,迎念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黎芸芸另一只手飛快掃來,被迎念避開,又改去抓迎念的頭髮。

迎念偏頭一讓,頭髮沒被抓,却不妨被黎芸芸手上花哨的戒指刮蹭,眼角下劃出一條細長的紅痕。

血珠沁出來,鮮艶异常。

「迎念–」丁憶擔心得調門高了八度。

迎念狠狠甩開黎芸芸,正吃痛,見黎芸芸馬上站穩又要不依不撓,立刻把丁憶拽進懷裡。虧得迎念比丁憶高,丁憶又單薄,瘦瘦小小一個,能被迎念單手摟在懷裡。

迎念抬腿狠踹,這回上前的黎芸芸還沒碰到衣角就結結實實被踢倒在地。

「看什麼!她都打我了,還不快打她!狠狠扇她耳光–!」

黎芸芸推開來扶自己的女生,氣得大罵。

那幫女生和她叫來的社會小混混們捋袖子要動手,一群人呼啦啦跑來。

「都別動!別他媽動手!誰敢動–」

江嘉樹帶人趕來,擠到迎念面前,「有沒……操!你臉怎麽了?!」

「沒事……」

迎念剛說兩個字,江嘉樹扭頭看對方的人,視綫落到被人扶著的黎芸芸身上,「是不是她打的你?」不等迎念回答,江嘉樹蹬地一脚踢在她身上,連著三四個女生一塊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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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媽!敢打我妹!」

這一下炸開鍋,黎芸芸的混混朋友們駡駡咧咧都要動手,江嘉樹帶來的男生們一個對一個攔住,僵持著對峙。

「你今天是要跟我夥拼?」黎芸芸說,「你叫這些人都是學生,有個屁用!」

江嘉樹一氣,還沒動,被迎念拉住。

迎念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問:「來了嗎?」

江嘉樹平復氣息,沉聲:「來了。」

黎芸芸剛準備要叫人把帶的鐵棍拿出來,一陣警笛聲由遠至近響起。

場面登時亂了。

「操!警察來了?」

「警察來了!快走!」

「叫警察了!走走走……」

混混們慌亂四處逃竄,江嘉樹的朋友們先是攔著,然後趁亂上脚,讓那群人吃了不少苦頭。

黎芸芸和身後的女生們臉上慌亂,尤其是混混們跑得無影無踪後,一個個臉色都有點撑不住。當然想跑,只可惜這下她們成了人少的一方,迎念要江嘉樹攔的就是她們,哪可能會讓她們走。

「我們是學生,來學校是來讀書的。」迎念慢條斯理道,「誰要跟你們打架、夥拼?你當自己古惑仔,我們可不。」

在黎芸芸開始堂皇閃爍的眼神裡,迎念挑眉,配合著警笛聲給她下通牒:

「高三的黎芸芸學姐,你在校內霸淩同學,對同學進行毆打。被你霸淩的丁憶,已經向派出所提交了驗傷報告。 」

早在女厠遇見那天,迎念第一時間就帶丁憶去了醫院。當然,去之前迎念和她說的很清楚很明白:

「我可以幫你,但是,我幫你,這件事肯定不會隨隨便便解决,要去醫院,去派出所,甚至之後有可能鬧到要請律師–律師我會讓我家人去請,問題是你敢不敢,願不願意?」

「如果你不敢,現在就說,不要處理到一半突然叫停。」

丁憶當時涕泗橫流,哭得髮絲都貼在臉上。

迎念給了她考慮時間。

在腥臊味揮之不去的厠所裡,幾分鐘後,丁憶邊哭邊回答:「我……願意……」

那三個字比水槽裡潺潺的水聲響不了多少,却是傾注了她所有勇氣的孤注一擲。

後來迎念在同學間打聽丁憶,是確定她沒有大問題,值得幫。但比這更重要的是丁憶在厠所裡的回答,如果她連爲自己爭取的勇氣都沒有,迎念至多給她遞張紙巾擦乾眼泪就算了。

當下,來的不止派出所的人,還有迎耀行公司的助理,報案、請律師,這些自然是經過大人最好。

校門口熱鬧極了,有助理在場處理,黎芸芸一行人被帶上警車。

迎念和丁憶同樣是要去的,不過稍微寬容些,坐助理開來的車去便是。

事情到這,迎念鬆了大半口氣。煩惱的是丁憶抱著她不撒手,哭得那叫一個起勁。

「我們該走了,別哭了!」

「迎、迎念……迎念……」丁憶哭得快喘不了氣。

「我在這,你幹嘛呢?哭什麼呀?」

丁憶稍稍鬆開一些,泪眼模糊,眼都腫了,抬頭看迎念,「你的臉……疼不疼……在流血…… 」她嗚咽不停,「你都流血了……」

江嘉樹去便利店,沒找到創可貼,只好買了紙巾快步跑回來。迎念接了紙,給她看,「喏,沒事沒事,用紙擦一擦,等會兒去買創可貼。」

丁憶哭得更傷心,抱著她的腰不撒手。

迎念只好道:「你不鬆手我不好擦血……」

丁憶一聽,慌忙放開她。

如此,迎念才好帶著她穿過圍觀學生,朝等在車邊的助理走去。

江嘉樹跟在她們後面,滿心無奈。

這可太愁人了!

……

這件校園霸淩事件在迎念父親的幫助下,有條不紊地處理。

一般來說,很多學校在發生這種事情時,爲了大事化小,都會找藉口不肯提供監控錄像。但七中這一任校長是個有理念有想法的教育者,這種情况完全沒有發生。

甚至不用迎耀行去校長辦公室拜訪,在得知學生發生這種事情後,校長立刻通知校方人員配合派出所,沒有一點包庇之心。

少年惡,惡在不知天高地厚,有時候比成人更加可怕。

這種風氣如果不遏制,影響深遠。

這一邊,迎耀行則請了專人處理,其中繁複麻煩不必多說,結果出來,也算令人滿意。

黎芸芸進了少管所,監管兩個月時間雖然不長,但足够她長記性。所有參與欺淩的人全部賠償丁憶精神損失費以及醫藥費,同時校方對她們處以開除的處分。

七中學生無論上進後進,一時間風氣好了不少。

迎念也又多了一個外號:紀律督察。

上敢跟老師槓,下敢和混混嗆–沒事真的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結果出來的第二天晚上,丁憶來找迎念,臉紅了半天才怯生生問:「迎念你,你周末有沒有空,我媽請你去我們家吃飯。」

迎念先是拒絕,拗不過丁憶,後者大有她不去就不罷休的意思,最後只好應下。

走之前,丁憶給了迎念一盒創可貼,還是帶卡通花紋的。

「我的臉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疤還沒消。」丁憶說,「你記得貼……!」說完,像是背後有狗追一樣,轉身就跑。

迎念收下這個「禮物」,其實還挺高興。當即隨手撕下一片創可貼,沒拆包裝,也沒往臉上貼,藉著角落的燈,拿在手裡自拍一張。

哼著歌將照片發在朋友圈裡,配文:

「收到一個禮物,真可愛!」

……

到家後,迎念洗漱過換上睡衣,在被窩裡照例進行睡前玩手機的活動。

點開微信,好幾條未讀消息,有同學、朋友發來的,都不著緊,倒是一個眼熟的頭像讓迎念怔了怔。

–喻凜然給她發消息了。

仔細想想,距離上次和他聊天已經過去好久。她最近事情多,入圍賽都快比完,她連比賽視頻都沒顧上看,還是看群裡的群友聊天才知道SF的勝負。

不是她不想喻凜然,只是白天上課,課餘忙著寫作業,忙著關心丁憶,還要預備考試這些事情,她又怕自己會打擾到喻凜然訓練,所以沒主動找他。

原本打算等空下來就去看現場比賽,沒想到這會兒喻凜然會先找她!

點開一看,消息是她上晚課的時候發來的,喻凜然問:「你受傷了?」

迎念受寵若驚,他肯定看到了她的朋友圈!

真是貼心。今天的喻凜然寵粉一百分!

迎念立刻回復:

「抱歉隊長,剛剛在上課,沒看手機!」

「我現在到家了。」

「臉上的傷是小事,快好了!」

兩分鐘後,喻凜然道:「好端端怎麽會劃到臉。」

迎念發了個「哎」字,說:「人太多,不小心被劃傷了。」

本以爲喻凜然會安慰一句兩句,不想,他半天沒回復。

迎念劃拉著沒有新消息的對話屏,正琢磨他是不是睡著,手機突然震動。她嚇一跳,一個沒拿穩差點讓手機砸在臉上。

拿穩以後再看,眼睛瞬間瞪大。

喻凜然給她發來了語音通話請求。

什麼情況??

她沒做夢吧??

迎念用力搓眼睛,手機還在震,畫面也沒有變。

她緊張地點下通話,那頭靜了兩秒,接著響起他的聲音:「迎念。」

「……啊。」她動唇,一時有些結舌。

彼此沉默。

迎念先開口:「隊長,你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他說。

「那……」

「你上次和我說的事,怎麽樣了?」

他忽然發問,迎念頓了頓才道:「上次的事,呃,已經解决了。」

喻凜然默了兩秒,「和你臉上的疤有關?」

「嗯……是。」

又是短暫的沉默。

喻凜然忽然道:「說說看。」

迎念微詫:「你想聽?」

「睡不著,就當聽故事。說吧。」

迎念抿唇,想了想,從頭開始告訴他:「就是有天我打掃衛生的時候,去女廁……」

迎念揀重點叙述,很快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我很想知道。」喻凜然聽完問,「你為什麼會想幫她。」

「為什麼不幫?」迎念反問。

「如果遇到的是別人呢?」

「如果那個人是差不多的情況,也像這樣需要我幫,我也會幫。」

喻凜然又問:「如果哪一天遇到你幫不了的事情,又該如何?」

迎念沉默,而後道:「我不知道。」

她嘆了一聲氣,「可能那時候我會很難受吧,但也得到那種時候再說。現在既然我能做到,我還是想去做。」

「隊長。」不等喻凜然開口,她說,「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有點衝動,學校裡很多人也說我多管閒事,我都曉得。」

「嗯。然後?」

「我更知道我能做這些事是因爲我父母,他們給了我很好的條件,我不需要瞻前顧後,假如我實在處理不了,也有他們幫我善後。我可以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命好。 」

迎念心裡從來都是通透的。

「我常常覺得自己很幸運,老天爺給了我這麽多東西,我真的很滿足。」

「–所以我也經常會想啊,老天已經對我這麽好了,我已經這麽走運,是不是可以分一點’好’給別人?」

她說:「我做不了太多,能做的只有那麽一點點,但是可能對有些人來說,這一點點却很重要呢?」

就像她帶丁憶上醫院,給丁憶請專業人士維權,她只是花了一點錢,只是拜托了父母,但對丁憶來說,這却是救命稻草。

丁憶的家庭條件不允許,她不能給單身母親再增加負擔,所以只能逆來順受,將眼泪統統咽進肚子裡。

如果迎念沒有管這個「閒事」,丁憶可能還要受到更多傷害。

喻凜然沒有接話。

安靜了許久,他突然出聲:「你很蠢。」

下一句又說:「但很好。」

和以往不同,這三個字,仿佛摻雜著一絲難以察覺也難以形容的柔和。

「S賽已經開始了,你還打算來看比賽嗎?」沒等迎念消化他難得的表揚,喻凜然話頭一轉,主動提起比賽。

迎念忙說:「來!當然來!」

他輕「嗯」一聲,「下回的蛋糕不要巧克力味。」

迎念一頓,「還要買蛋糕啊?」

「不想買?」

「……想想想!」

要不是躺著不方便點頭,迎念怕是要點頭如搗蒜。

喻凜然道:「定好日期看哪一場,提前告訴我。」

「啊?哦……」

「票,我給你買。」他說。

「……啊??」迎念這下真的楞了,有點結巴,「爲爲爲什麽?!」

「不為什麼。」

她正要張口,「我……」

「就當是你樂於助人的獎勵。」

喻凜然像是輕笑了一下,又好似她的錯覺。

倒是最後一句,清晰地落入她耳中,砸在她心口–

「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