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麽?”沈鐘磬把書拿開,在甄十娘身邊坐下。
“今兒高全問各院的丫鬟怎麽處理……”甄十娘擡起頭,“我的意思就別送出去了,問問她們願不願意,若願意,就跟着我學醫護,以後回春醫館搬過來,就直接去那兒,也省得再招人了。”
沈鐘磬目光就閃閃地亮起來。
甄十娘,又打算開醫館了?
自她得了風寒以來,就一直恹恹的,連圖紙都不畫了,他幾次提醫館的事情,她都倦倦的,以至于選址搬家的事兒全擱了下來,這讓沈鐘磬心裏有股莫名的惶恐。
他隐隐地覺得甄十娘已對生活失去了信心,連最熱衷的醫術都放棄了!
“……好啊。”沈鐘磬極力壓抑着欣喜,“付姨娘的竹園比較清靜,就讓高全明兒帶人收拾出來做校舍。”
“我正惦記那兒呢!”甄十娘目光明亮如寒夜中耀眼的星,“我身體不行,一個人培訓吃不住,再把馮喜接來教她們辨別中藥和基本醫療常識……”又提起對未來醫館的規劃,甄十娘越說越興奮,小臉紅撲撲的。
感覺屋子靜悄悄的,甄十娘一擡頭。
沈鐘磬正靜靜地看着她。
“……怎麽了?”她摸摸自己的臉。
“說話底氣這麽足,你風寒是徹底好了。”沈鐘磬聲音低糜柔和,如一縷溫潤和煦的風,撩撥的甄十娘心裏一陣酥麻,“……早就好了,怎麽?”她眨眼看着沈鐘磬。
沈鐘磬笑呵呵地俯了下去,“……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別的事情了?”
老夫人正指揮着丫鬟翻箱倒櫃挑衣服。
鄭老夫人壽宴上要給小兒子相親,她可得穿的華貴鄭重,給小兒媳留個好印象。
“……這件大紅遍地金的團花背子好。還是那件豆青色喜鵲登枝背子好?”老夫人又拿起一件大紅遍地金的團花背子在胸前比量。
“還是紅色鮮亮,有威儀。”知道老夫人最喜歡紅色,紫月嘻嘻笑道。
老夫人就想起甄十娘白天穿着那件大紅色錦緞小襖的明豔威儀來,把衣服一扔,“什麽威儀,難看死了!”
紫月怔住。
擺手讓人把衣服收了,老夫人又招呼冬雨把百寶箱拿出來,翻撿着找出一支鑲了顆鴿子蛋大小的貓眼的點翠來,自言自語道,“……第一次見面。我送邬姑娘什麽好?”
紫月等人錯愕。
不過是雙方家長偷偷相看,八字還沒一瞥呢,她怎麽就惦記着送人家東西了?
紫月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壽宴上。她別把這門親事搞雜了。
心情特別好,老夫人兀自唠唠叨叨地挑撿去參加壽宴的頭面和禮物。
這一次,她一定要給小兒子娶一個溫婉賢淑的!
多生幾個大孫子,把那賤人比下去。
沈鐘磬渾身像被水淋透了。
甄十娘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我不行。我做不了!”聲音尖銳,甄十娘把頭深深地埋在枕頭上。
原以為打開了心結,她們就不會再有障礙了,可是到頭來她還是做不了,這讓甄十娘心裏有股深深的絕望,脾氣也異常暴躁。
恍如有一只暴躁的猛獸在身體裏到處亂竄。沈鐘磬感覺自己就要暴了,眼底有絲極致的苦痛。
聽到聲音,他驀然回過頭。
“十娘……”他強壓着心裏的煩躁。伸手去拽甄十娘。
指端碰觸到光裸的肌膚,甄十娘一哆嗦,“……我做不了,你去找別人吧!”聲音尖利刺耳,有股自暴自棄的絕望。
沈鐘磬怔住。
甄十娘。從來沒有這樣過。
“十娘,十娘……”他抱起甄十娘。“你別這樣,我們慢慢來,總有辦法解決的。”
“我不行,我不行!”甄十娘激烈地搖着頭,“你去找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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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你!”心裏一股莫名火氣,沈鐘磬聲音也異常的暴躁。
所有的聲音頓時一空。
他說他只要她?
心一陣輕顫。
甄十娘擡起頭,怔怔地看着沈鐘磬。
“十娘……”感覺甄十娘身體軟下來,沈鐘磬聲音也柔了下來,他貼着甄十娘耳朵耐心地哄道,“你什麽也別想,只想着我喜歡你,這輩子只要你一個……” 聲音低糜呢喃,若放在平時,甄十娘會肉麻到起雞皮,可是,此時此刻聽到耳朵裏,卻是暖融融甜絲絲的,如一股娟娟的細流,慢慢地淌過心底,她不由主動圈住沈鐘磬的脖子,牙齒輕輕咬上了他耳垂。
沈鐘磬一陣戰栗。
她是想……再試試?
血液瞬間又沸騰起來,沈鐘磬牽了甄十娘的手探向下身,“十娘,來……”
甄十娘臉火辣辣的。
下意思要抽回來
“十娘,別怕,你試試……”見甄十娘羞澀,沈鐘磬卻沒輕易讓她逃脫,又是親又是哄,“你摸摸,沒事的,沒事的……”
眼睛緊閉,甄十娘紅着臉摸了下去。
沈鐘磬倒吸一口冷氣。
低頭含住了酥胸上一抹嫣紅,一只手伸向下面尋找到花核不輕不重地撚着
強烈的酥麻自花心一波一波湧向四肢百骸
一股從沒有的感覺讓甄十娘有些惶恐不安,她身體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十娘,別怕,交給我就行……”沈鐘磬喃喃地在她耳邊哄着。
一陣粗重的氣喘
汗水順着沈鐘磬額頭淌成了河
見甄十娘身體已完全打開,卻不敢向前幾次那樣輕易去闖,沈鐘磬極力克制着,額頭的青筋都一根一根地鼓了起來,他伸出食指探進她身體,“沒事的,沒事的……”見甄十娘身體要僵,沈鐘磬慌忙在耳邊連連哄道。手指輕輕在甄十娘身體裏抽動起來。
“沈鐘磬,沈鐘磬……”
沈鐘磬手指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甄十娘身子又酥又麻,又有股極度的空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慌亂地喊着,聲音支離破碎。
沈鐘磬試探着慢慢地抽回手指,見甄十娘緊閉雙目,弓起身子随他手指跟了過來,沈鐘磬輕笑起來。一面看着她臉色,咬着她耳朵低喃,手握着自己的堅挺。腰身猛一用力沖了進去……
異常的順利讓兩人同時驚住
甄十娘睜眼看着沈鐘磬
下身突然的鼓脹不适和微微的刺痛讓她有股陌生的惶恐
“就好了,就好了……”沈鐘磬趴在甄十娘耳邊安慰着,緊致的花心緊緊地包裹自己着欲望,沈鐘磬有股要炸開的感覺,“生了孩子。怎麽還這麽緊……”一邊克制着自己慢慢地律動
那股火辣的感覺漸漸消失的,甄十娘身子動了動
見她适應了,沈鐘磬再忍不住,身體用力一庭,狠狠地撞到花心上……
甄十娘尖叫出聲
恍如在駭浪裏颠簸, 甄十娘死死地摟着沈鐘磬的脖子。雙腿纏上了他的腰……
陽光透過窗棂射進來,甄十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伸手向身旁摸去,半邊床空着
甄十娘一激靈。
匆忙低頭看自己。
身上的衾衣完好無損。床單被褥都幹幹淨淨的,散發着一股清新的薰衣草香。
全沒有歡愛後股那濕漉漉的痕跡。
昨夜,是夢?
那場暢快淋漓的歡愛都是夢?
事實上,她還是做不了?
甄十娘一骨碌坐起來,掀被子翻枕頭拽床單慌亂地尋找他們歡愛的痕跡
到處都幹幹淨淨的。什麽也沒有!
甄十娘有些傻眼
沉寂下來,感覺渾身又酸又漲。仿佛被石碾壓過
甄十娘後知後覺地顫着手解開衣服,退下衾褲查看,渾身密密麻麻的……全是歡好過後的痕跡
昨夜不是夢!
他們真的做成功了!
想起昨夜他帶她爬上巅峰時在她身體裏噴發釋放後的那股餍足,甄十娘忍不住低泣出聲。
吱呀一聲,門被從外面推開,沈鐘磬腳步輕快走進來
來不及穿衣服,甄十娘拉過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
目光落在被翻的亂七八糟的床上,沈鐘磬怔住
再看看趴在那一動不動地甄十娘,不覺啞然失笑
“你醒了……”在床邊坐下,沈鐘磬伸手拉開被子。
一大早就把自己扒光了,甄十娘從沒一刻覺得這麽丢臉。
“将軍先出去!”她聲音悶悶的,小手緊緊地抓着被子不松手。
沈鐘磬哈哈大笑,“怎麽了?”一邊連被子一起把甄十娘抱起來,“我的十娘害羞了?”對上甄十娘眼角的淚珠,笑容僵住,“你怎麽了?”硬掀開被子,正對上甄十娘赤裸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吻痕,昨夜燭光昏暗他沒注意,陽光下卻分外的刺眼,沈鐘磬一陣心慌意亂“是我弄疼你了!”
他是個粗人,知道甄十娘身體不好,一直以來他都控制自己怕弄傷她,誰知昨夜竟完全失控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把她弄成這樣。
“我去拿藥!”沈鐘磬騰地站起來。
甄十娘體質不同常人,這在別人不算什麽,在她就不一樣了。
拿藥?
好像還聽說誰為這個上藥的?
傳出去,讓秋菊等人知道了,她幹脆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見沈鐘磬雷厲風行就要喊人,吓得甄十娘一把拽住他,“不用,不用,我不疼。”
那為什麽哭?
沈鐘磬回過頭。
“我是高興……”甄十娘解釋道,“我以為我……”臉一瞬間紅到了脖子。
喜急而泣!
僅僅因為他們昨夜做成了!
沈鐘磬呆住。
這些日子,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真的不用塗藥?”沈鐘磬坐回來,聲音格外的柔。
“我只是消的比別人慢些。”這樣的痕跡她願意留久一些,“将軍先出去,我換了衣服就起來。”大白天在沈鐘磬跟前換衣服,她還真沒那麽豪放。
“我幫你換!”
正要起身,見她攆自己竟是為了換衣服。沈鐘磬伸手拿起矮幾上折好的衣服。
甄十娘面紅耳赤,使勁推他,“你快出去。”
“怕什麽,我們是夫妻。”瞧見甄十娘臉紅紅的,恍然能滴出水來,沈鐘磬索性放下床帳跳上了床。
說是穿衣,一個肚兜還沒系上,結果沈鐘磬倒把自己剝了個精光
甄十娘滾在他懷裏咯咯地笑
卧室裏就傳來一陣氣喘聲……
沈鐘磬沐休,原本說好了要去上林苑游玩,外院套好了馬車讓人來請示,這一對還膩在床上。
甄十娘四肢發軟,哪也不想動。
沈鐘磬有些讪讪,保證說下個沐休一定帶她去。
甄十娘吃吃地笑。
杜媽媽親自讓人炖了烏雞桂圓湯給甄十娘補身子,趁沈鐘磬被外院叫走,規勸甄十娘,“将軍年輕氣旺不知節制,夫人行醫,知道這種事情最傷身子,以後再不可這麽放縱胡鬧。”
甄十娘汗顏。
她身體不好,講究清心寡欲,最忌這個,可是,對上沈鐘磬的火熱,她就是想那麽燃燒掉自己……飛蛾撲火,這就是人常說的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吧。
她發現,她一點也不舍得他委屈。
睡了一下午,誰知用過飯後就又犯困,晚上對着沈鐘磬的逗弄就有些猶豫,她是再不敢這麽折騰了,出乎意料,沈鐘磬只逗了逗她,便摟了她閉上眼睛,“……睡吧。”
第二天一早,沈鐘磬上朝了,甄十娘直睡到巳時末才起來,剛用了飯,小丫鬟就拿了大紅的請柬進來,“……鄭府總管親自來送請柬了。”
甄十娘好奇地接過去。
這麽快,鄭老夫人的壽辰到了。
老夫人一把将鄭府的請柬摔在地上,“……為什麽只請了那個賤人,不請我?”
想起去年鄭老夫人過壽,正趕上沈鐘磬榮歸不久,自己帶了一頂鑲了沈鐘磬從南越王宮帶回的夜明珠的霞冠,羨煞了酒宴上所有人,連奉恩旨歸省賀壽的鄭貴妃都朝她笑了笑。
那是何等的榮光!
越想越悶堵,老夫人把炕頭拍的啪啪三響。卻是再不敢讓人把沈鐘磬夫妻叫來訓斥,瞧見紅桑端了一盤石榴進來,一個茶杯瞥了過去。
聽門口的禮官報,“……沈将軍沈夫人到!”鄭閣老夫婦親自迎了上來。
來到大廳拜祭了壽星鄭老夫人,遞了禮單,鄭閣老就帶沈鐘磬兄弟去了外廳,鄭夫人則帶甄十娘和簡武簡文來到後院一個巨大的用玻璃封了頂的花廳,直接來到幾個穿着入時頭上珠光寶氣的內眷面前,一一介紹見禮。
“……這是我親家。邬四奶奶。”她指着一個三十七八歲,穿着雖不華麗卻大方得體的婦人介紹道。
甄十娘朝她微笑着點點頭。
目光落在她身邊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身上。
鄭夫人立即介紹,“……她是邬四奶奶的小女兒,叫烏雅芳。”招呼烏雅芳,“快見過沈夫人。”
那小姑娘緩步上前朝甄十娘盈盈下拜。“……見過沈夫人。”聲音清麗,落落大方。
甄十娘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這就是沈鐘磬說的那個小姑娘了?
她穿一件丁香色右衽交領夾衫,烏黑的頭發很利索地绾了個纂,耳朵上戴了一對細米粒大小的珍珠耳扣,華貴而不張揚,面色秀美,膚白如雪。一雙入鬓的長眉更顯幾分穩重,甄十娘不由暗暗點頭,“……這份低調就很難得,只是不知心性怎樣?”
雖說這烏雅芳果真能嫁入沈家。她們妯娌也是關起門來各過各的日子,可是,沈鐘磬已經說了,她進門後就接管中饋。這就是說,以後簡武簡文就會落在她手裏。所以,這個兄弟媳婦的心性一定要溫厚。
不耐煩大人說話,簡武簡文張羅着要出去玩,鄭夫人就叫了小丫鬟陪着,甄十娘也囑咐秋菊夏菊,“……看緊了,別磕着碰着。”這才又轉身和衆人聊起來。
問了烏雅芳尋常在家做什麽,喜歡什麽書,家裏還有什麽人等,瞧見門口又絡繹不絕來了客人,甄十娘就推了推鄭夫人,“……您快去忙吧,別管我們。”
鄭夫人正惦記着那面,也不客氣,招呼了兒媳婦過來,“……這是沈夫人,你好好陪着她各處轉一轉。”鄭閣老素來低調,這次鄭老夫人壽辰也沒張揚,只請了些關系親厚的,花廳裏只甄十娘是第一次來鄭府,想到太後都把她當親女兒,鄭夫人一點也不敢怠慢。
鄭大奶奶就親熱地拉了甄十娘的手,“後面有個小菊園,菊花開得正豔,沈夫人要不要去瞧瞧?”
也不喜歡這裏太喧鬧,甄十娘就點點頭。
鄭大奶奶二十多歲,姓楊,叫楊學梅,是南平安伯侯的嫡長女,她穿了一件玫瑰色纏枝花缂絲背子,身材細高,俏麗的臉頰略顯瘦削,借着陽光,甄十娘隐隐覺得她塗了一層均勻脂粉的臉頰恍然有股枯黃之色。
甄十娘眉頭微不可聞地動了動。
她聽李維夫人說過,鄭閣老三代單傳,到了鄭爽這一輩,唯一的嫡子三歲那年就夭折了,之後聽說納了七八房姨娘,已經生了六個女兒,卻一直無子,而這個鄭大奶奶更是一直再無所出,是不是……她從此不孕,夫妻失和?
“……因上面遮了玻璃,這花廳不燒火籠也暖和,別處的花都敗了,只這裏還開得正茂呢。” 鄭家最自豪的就是這個為迎接貴妃娘娘歸省去年才建成妝點的恍然人間仙境的花廳了,四季如春,連冬天都能看到新綻放的花,鄭大奶奶說着,一扭頭,瞧見甄十娘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下意識地摸摸臉頰。
怎麽了?
她目光中帶着一絲疑惑。
真是職業病了,到哪都想給人望聞問切一番。
回過神,甄十娘汗顏,她指着鄭大奶奶頭上的一只镂空飛鳳金步搖,“……這只鳳眼,好像不是中原之物。”
“沈夫人眼光真獨,一眼就瞧出這不是中原之物。” 鄭大奶奶笑着拔下步搖給甄十娘看,“這是南越進貢的陽燧珠,當年抓捕鎮國公有功,先帝賞給家父的……”淡淡的笑容隐隐帶着股苦澀的落寞。
甄十娘幽幽嘆息。
聽得出,她家世不低,底蘊遠比靠女兒蒙恩的鄭氏一族深厚,可她卻任丈夫娶了七八個姨娘……或許,她當真不孕呢。
能讓一個身份高貴錦衣玉食的女人在花樣年華裏凋零的,也唯有這一點了。
蕭老夫人來了。
鄭閣老請了上京有名的瑞聲堂,因不喜熱鬧,甄十娘先前就沒随大家過去,知道蕭老夫人喜歡看戲,見離開宴還早,甄十娘索性陪了她來看戲。
“……看着倒夠沉靜的。”聽甄十娘說了沈鐘磬讓她來相看烏雅芳的事兒,蕭老夫人也格外多看了她幾眼,端莊地坐在邬四奶奶身邊,安安靜靜的,有股小家碧玉的溫婉,蕭老夫人見了就很喜歡,她貼了甄十娘耳朵,“我也聽人說過,這烏六小姐是個賢淑的,你小叔娶了她準沒錯。”又壓低了聲音,“……你婆婆喜歡你小叔,讓他娶個柔順好控制的媳婦對你有好處。”
“嗯。”甄十娘點點頭,笑着轉了話題,“……娘怎麽送了那麽貴重的禮?”
蕭老夫人來鄭府拜壽,竟破例地高調。
送了顧闳的夜宴圖,雞血石雕的壽桃,尤其一珠三尺多高少見的如夢似幻的藍珊瑚,不僅震住了在場所有人,連甄十娘都暗暗吃驚。
雖說珊瑚以紅為貴,但這夢幻般的藍色卻是彌足珍稀。
這禮物,送太後壽辰都奢侈!
同朝為官,蕭煜也不過是協辦大學士,閣老的候補隊員而已,官拜副一品,他的升遷起落已不是鄭閣老能左右的了,又比鄭閣老年輕二十多歲,按現代的一句話,要交着老的,靠着小的,鄭閣老馬上就快退休了,他應該反過來巴結蕭煜才對。
至少,兩家應該是平等往來的。
“還不是因為你大哥……”蕭老夫人咬着甄十娘耳朵聲抱怨道,“要推行個什麽馬市牛市的,卡在了鄭閣老這兒。”嘆了口氣,“你大哥實在沒招了,才讓我出面走夫人的門路。”
甄十娘就想起沈鐘磬說的萬歲把這個擔子交給了他和蕭煜的事兒,“大哥也沒辦法了?”在她心裏,不是沈鐘磬的耿直火爆,蕭煜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詭詐多智的陰謀家。
也因此,一聽沈鐘磬說有蕭煜處理,她便再沒多想過。
“沒辦法啊,那頭也是個固執的。”蕭老夫人貼了甄十娘的耳朵,“萬歲要立五皇子,現在就不能撤了他的閣老,也不能打壓鄭貴妃。”
甄十娘一激靈,“……萬歲已經決定要立太子了?”
蕭老夫人正色地點點頭,瞧見邬四奶奶看過來,就朝她招招手。
邬四奶奶就帶了烏雅芳笑盈盈地走過來,“……蕭老夫人什麽時候來的,剛剛在花廳還找了您一圈呢,聽說……”邬四奶奶笑盈盈地坐在了蕭老夫人身邊。
早有小丫鬟過來給上了茶。
見蕭老夫人和邬四奶奶說的熱鬧,甄十娘就招了烏雅芳過她那面坐,拿了桌上的點心給她吃,兩人有一搭無一搭說着家常。
戲臺上正點了一出瑞聲堂名伶梅紅玉唱的《明公斷》
聽到陳世美派韓琦去刺殺秦香蓮母子這段,甄十娘就嘆了口氣,“……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若是陳世美不考狀元,在家守着妻兒老小,或許一家人妻賢子孝倒圓滿了。”
男人有錢就變壞,不僅現代,古代也一樣适用。
“……沈夫人也不能這麽看。”烏雅芳卻搖搖頭,“男兒就該封侯拜相,若一輩子只守着妻兒還有什麽出息?”
甄十娘怔住,轉頭看向烏雅芳。
烏雅芳接著說道,“您是沒見上一出戲,點的是離魂記……”離魂,記說的是張倩女和書生王文舉的愛情故事。兩人原本指腹為婚,后因張母嫌貧愛富被迫分開,張倩女因此相恩成疾,魂魄隨習王文舉一起上京趕考,而肉體則在家臥病不起。后來王文舉得官,兩人一起歸來,張倩女魂歸肉體大病痊愈,”若王文舉不是得官歸來,哪會有這樁美滿姻緣?,烏雅芳說著,嘆了口氣,”…難說張母不會逼張倩女嫁給哪個高官世家了……”
甄十娘搖搖頭,“能高中狀元的畢競都是鳳毛麟角,許多人苦讀一生也未必能出頭。”這世上別的沒有,那些寒門苦讀潦倒一生的學子卻比比皆是,若他們能在考場失利時就及時調整心態,選一門適合自己的職業,也許生活就是另一番光景,“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種田經商也一樣殷福后人。”又調侃道,“男耕女織,七仙女和牛郎不就很好。”
他們不還是被王母娘娘生生地分開了。
隔了迢迢銀河,一年只能相見一次。
若那牛郎有權有勢又是天庭中的一員,她們又怎會這樣?
士農工商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男人從商種田還有什么出息?
烏雅芳聽了眼底就閃過一絲輕蔑,微微笑著沒再言語。
一直看著烏雅芳,甄十娘若有所思地皺皺眉了
清凈慣了,甄十娘到底受不了這吹拉彈唱的熱鬧,免強聽完《明公斷》,神態不覺間就有些懨懨了
蕭老夫人見了就推她出去,“你也不愛聽別跟著我在這兒受罪。”
“我再陪娘坐一會兒。”甄十娘有些猶豫。
蕭老夫人就跟她親娘一樣,甄十娘打心里想多陪陪她。
蕭老夫人已經招呼鄭府小丫鬟,”……帶沈夫人下去找個清靜之處休息,開宴時再叫她。”
見老夫人執意,甄十娘就囑咐了惜春惜花好好照顧蕭老夫人這才站起來。
直望著甄十娘沒了影,鄔四奶奶才回過頭,“才聽了一出就有些不濟,沈大人的身體到底是差一些?”
蕭老夫人就嘆了口氣,“也虧沈將軍不惜錢財,每日燕窩茯苓奇珍異草地養著,又一點也不敢讓操心才調理成這樣,若換個人家,怕是這時候早臥了床。”沈鐘磬四處淘換靈藥偏方給甄十娘調養身體已經不是秘密。
連上京的平頭百姓都知道,要想溜須輔國大將軍,最快的法子就是能送上一株養血的奇珍。
了解沈鐘磬的人都知道這位輔國大將軍固守原則葷腥不進,唯有為夫人尋找偏方奇藥才會突破底線。也因此,民間那些養血的秘方和奇草都水漲船高,身價百倍前一陣為爭奪西北總兵一職,一張有用的養血奇方、一味養血奇藥甚至都被炒成了天價。
“不是說她就是神醫山,鄔四奶奶眨眨眼。
“是早年就掏空了身子,若不是神醫,老早幾年前就死了:”想到甄十娘當年被遺棄在梧桐鎮畢竟是將軍府的丑聞,蕭老夫人聲音鴦然而止,抬頭招呼小丫鬟,“上壺熱茶:
這就是說她這身體什么也做不了了?
那將軍府的中饋……鄔四奶奶不由看了正襟端坐的烏雅芳一眼,目光閃閃。
“客房太遠。”簇擁著甄十娘出了戲棚,小丫鬟回頭商量道,“花廳的濃蔭里也沒有軟榻都用屏風圍著,沈夫人去那歇會兒?”
甄十娘四處尋找簡武簡文,“文哥武哥呢?”不喜歡咿咿呀呀的戲文,簡武簡文進戲院不到一刻鐘就渾身長了刺似的,甄十娘要陪蕭老夫人,就讓秋菊帶了他們在院里玩:
“兩位少爺跟府里幾個表少爺去了海棠苑……”有小丫鬟應道,“走的時候吩咐奴婢在這兒等著跟您說一聲,他們一會兒就回來。。
“夫人先去前面坐一會兒吧。”冬菊就指著前面一片濃密的樹蔭。
見甄十娘點頭,早有小丫鬟跑去拿椅子。
剛坐下,簡文就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
“娘,娘!”他臉色煞白,“妖精,妖精,要搶我木偶!”聲音發顫,簡文一把撲到甄十娘懷里,“被弟弟給打跑了!”
這世上哪來的妖精,一定是什么人裝神弄鬼嚇唬他們!
甄十娘目光銳利地看向鄭府眾丫鬟。
幾個人俱面面相覷
見她們一臉的茫無所知,甄十娘暗暗詫異。
“娘,娘……”簡武隨后跟上來,“我看到了一個柳樹妖!”氣喘吁吁的聲音興堊奮中帶著股惶恐,簡武撲到甄十娘懷里,身子還瑟瑟發擇。BU
“怎么回事?,一邊拍著兒子,甄十娘抬頭看向氣喘吁吁跟在后面的秋菊等人。
“文哥武哥正在院里玩,遇到幾個表少爺張羅著要去海棠苑蹴鞠,就跟著去了……秋菊把經過說了,“鞠掉到了隔壁院里,角門鎖著,圍墻又太高,大家都翻不過去,文哥武哥就去撿……”別看簡武簡文人小,學了近一年武功,尤其學的是馮十三的凌波微步,翻墻對他們來說是小菜一碟,“奴婢們正在外面等著,就聽文哥大喊著妖怪翻了墻跑出來,隨后武哥也跟了出來,大家就跟著一起跑了回來……”簡武從小膽大,拿喜鵲的話,把他的膽摘出來曬干了都比窩瓜大,他都嚇成那樣,秋菊等人哪敢進去查看究竟,更別說那道圍墻他們根本翻不過去了,一群人都跟著膽顫心驚地跑了回來。
鎖著門,又被圍墻隔著,就說明那里是禁足的,是簡武簡文貿然闖進去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并非鄭府的人有意嚇唬他們,甄十娘暗舒了口氣,抬頭看著鄭府小丫鬟,“那隔壁是什么院,住著什么人?”
幾個小丫鬟俱搖搖頭。
“那里是禁足的……奴婢從沒去過。”一個綠衣小丫鬟說道。
“就是個空院子,里面沒人!”隨簡武簡文跑回來的一個六七歲的男孩說道。
“不是!……另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辨駁道,“我就聽到過里面有小孩哭!”
見簡武簡文已經雯靜下來,甄十娘就松開他們,彎腰拉了小一點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聲音慈祥親昵”,既然禁足,你是怎么聽到哭聲的?”又問,“在海棠院嗎,那里不禁足嗎?”
“海棠苑不禁足,是隔壁的望春軒禁足。”有小丫鬟解釋道。
“我叫本哥!”小男孩清亮亮地說道……”那里有個洞可以鉆進去,我聽到有人哭就鉆了進去,里面養了好多花,還有小河,可漂亮呢。”
“那你見過妖精?”甄十娘問道:
奎哥搖搖頭,“沒有。”有解釋道”我剛進去就給護院攆了出來。”
鄭府小丫鬟都白了臉,已有人匆匆地傳信去了。
甄十娘終于聽出了個大概,見簡文簡武都安靜下來,正張著大眼聽眾人說話,就拍拍他們的后背,“妖怪什么模樣?”語氣輕柔,透著股安寧的氣息。
眾人瞬間靜了下來,俱屏心靜氣地看著簡武簡文。
剛剛被他們一咋呼,就都六神無主地跟著跑,大家還真不知道簡武簡文在隔壁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兒。
“身上長滿了魚鱗!”簡文又搖搖頭,“好像是樹皮,他一上來就搶我木偶,我慌了神,也沒瞧太清楚。”沈忠信剛送的活動木偶,簡武簡文還沒稀罕夠,這些日子連出門也帶著,剛剛蹴鞠時就掛在了腰間。
“就是樹皮!”簡武肯定道”沒穿衣服,數裂的一道一道,看著像魚鱗。”
“有眼睛、鼻子、嘴嗎?”甄十娘問道。
“有,都和人一樣,就是很丑,臉上也一層一層的:”簡武說道,“見他搶哥哥的木偶,我就拿鞠打他,他轉身就跑,我還看到他光著屁股呢!”
長的和人一樣,能被嚇跑,就說明他也害怕,也有七情六欲,這就是人!
能搶東西說明他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能看到屁股,說明他的確沒穿衣一這就排除了是特意化了妝嚇唬人的可能,難道真是個皮膚跟樹皮似的孩子……甄十娘眉頭擰起來。
這世上,怎么會有長成這樣的人?
那樹皮真的能取暖,這么冷的天竟然不用穿衣服?
“難道真有妖怪?”秋菊等人都傻了眼。
見大家都白了臉,人心惶惶的,甄十娘緩緩站起來,“都散了吧,是文哥武哥看花了眼。”
聲音淡淡的,透著股不容置疑的肯定,原本就沒看到什么的鄭府幾個表少爺都不由自主地跟著點頭,只簡武身子一緊,驀然抬起頭。
他怎么可能眼花!
他明明就瞧的清清楚楚!
正要辯駁,甄十娘一把擁著他,對上娘親遞過的眼色,簡武瞬間閉了嘴。
“大家都散了吧。”甄十娘看著圍了一圈被魔法定住了似的小丫鬟,“還不帶你們主子回去,等著鄭夫人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