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放是個愛惜名聲的皇帝。
儘管人難免犯錯,沒有十全十美的,他還是儘量維持公正。
自打知曉了太子的所作所爲後,便處處留心朝政,也會時不時敲打太子。
朝政上更加勤勉,對任何細枝末節都十分注重。
屈打成招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
但……
這種事都是暗地裏進行,真要拿到檯面上來的話,不得不過問。
因爲愛惜名聲,不想讓人說他偏袒,便把楊義和慕容烈全都叫了過來。
知道慕容烈不是嗜殺之人,卻在看到滿是鮮血的口供時,還是板起了臉。
有些事情,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哪怕他信任自己的兒子,再不想過問,也得拿出個態度來。
不能叫天下人罵他是昏君。
慕容烈不是嗜血之人,也不喜歡動刑,這並不代表他能約束好手下人。
是以……
他刻意多看了慕容烈一眼:“朕知這幾日你從未去過關押丹桂的地方,此事必不是你所爲。”
“但朝臣藉此向朕發難,朕身爲天子,不得不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你約束不好下屬,也要擔管教不嚴之責,朕讓你自己去查,務必公正公明。”
意思很明確:這事兒朕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的,做不得假,也不能偏袒循私。
慕容烈點頭:“兒臣遵命!”
他是個話不多的人,只知道低頭辦實事,所以沒有多說。
應下後,便靜立一旁。
倒是大理寺卿楊義,捻着花白的須,連連搖頭。
“此事怕是關係到皇親貴胄啊……”
慕容放聽他這話,朝他看過去:“這話什麼意思?”
“不就是個口供?如何牽連到皇親?”
他的這些大臣裏,有渾水摸魚的、有過街看景兒的、有真心爲百姓辦事的、也有腦子裏什麼也不裝的,有時候他也想整治朝綱,河清海宴。
無奈……
年紀大了,再加上那些人成羣結隊,又個個頑固不化,讓他愈發覺得力不從心。
這會兒,聽到楊義這樣說,下意識覺得他在危言聳聽。
連帶着臉色都難看許多。
楊義見他帝王面色不愉,也不慌張。
娓娓道來:“啓稟陛下,此事您覺得與皇親貴戚無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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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試問:不過一紙口供,如何不經中樞便直達您的御書房?而後出現在朝堂之上?”
“這紙口供不經寧王殿下、不經臣之手,卻直接到了您這裏,其中委實耐人尋味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
慕容放登時看向慕容烈:“楊卿提醒的對!”
“朕命你徹查此事,不可輕縱!不可枉顧!”
當即寫了份密旨交給慕容烈,又去見禮部大臣。
楊義還想請命與慕容烈一道查察此事,卻被他拒絕:“多謝楊大人美意!”
“本王只想查清十五年前的落水案,還請楊大人施以援手。”
事情過去那麼多年,知情人原就少,想找出線索,又談何容易!
楊義只覺得奇怪,擰眉看着他:“臣抖膽問殿下一句:此事竟比王爺的前途還重要麼?”
慕容烈重重點頭:“若大人肯相幫,本王必有重謝!”
看着他執拗的眼,楊義還能說什麼?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搖頭,嘆息一聲:“也不知這事是好是壞?”
“罷了,我這把老骨頭就替殿下走一遭!”
―――――
慕容烈關押丹桂的地方在宮裏,且離坤寧宮很近。
原是爲了放長線釣大魚。
如今魚既已咬鉤,他也就放心了。
只不過……
魚咬鉤的時間等的有些長。
命袁剛守在院門外,他一個人進了那座小院。
撲鼻而來的盡是血腥味道,嗆得人眼睛發漲。
男人不由得擰眉,拿出袖袋裏的錦帕,掩住口鼻。
看守這院子的人是劉江,聽到腳步聲,急忙出迎:“屬下參見王爺!”
慕容烈仍舊捂着口鼻,邁進陰暗狹小的屋子,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年輕女子。
除她之外,周圍圍着十幾名身高七尺有餘的壯漢,個個手持長刀,滿臉橫肉,一看就是行武出身。
丹桂坐在那裏,看到進來的慕容烈,臉上浮起笑容。
“想不到我這小小的婢女,竟然得寧王殿下大駕光臨,親自來看望,真是三生有幸。”
慕容烈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女子一眼。
在這種環境裏,不怕、不叫、不掉眼淚,想來早就想過應對之策了。
只可惜……
眼下不能對她動大刑,否則的話,他還真想讓她嚐嚐痛苦的滋味。
“那份血口供是你寫的?”
出現在御書房龍案上的那紙血口供,署名是丹桂。
上頭字字泣血,都在說葉鳳頃和慕容烈如何可惡,僞造證據,硬把她說成是魘勝之案的元兇首惡。
還說慕容烈如何刑訊逼供,屈打成招。
冬天,這陰沉沉的屋子裏沒有地龍,也沒有炭火,冷得讓人牙齒打顫。
她卻神情自在,依舊能笑的出來。
“正是婢子所寫,若然怎麼能驚動殿下親自來這裏?”
慕容烈捂着鼻子,目光在她臉上打量一番,隨即移開。
“看樣子……姑娘不打算說實話。”
丹桂笑的更加燦爛,不置可否。
劉江被她這態度氣得牙癢癢:“殿下,乾脆動大刑!打一頓就什麼都招了!”
慕容烈擡手,示意他不要這樣做。
視線繼續落在丹桂身上:“聽說姑娘有個父親,教人識字讀書?”
他只說了半句,並沒有往下再說,丹桂臉上的笑容突然散了大半。
突然怒吼:“不要碰我父親!”
慕容烈冷漠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本王不動,不代表別人不動他。”
丹桂氣得笑容全無,眼睛恨恨瞪着他:“有什麼衝我來,不要動我父親!”
慕容烈眯起桃花眼看她:“本王記得……皇后娘娘前兒出宮一趟,去了浦青街。”
丹桂聽到浦青街三個字,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不可能!”
說話間,往慕容烈身前衝過來。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吼了一嗓子後,不知道從哪裏扔出來一堆白色粉末。
接着,她人便倒地不起。
慕容烈是習武之人,反應奇快,在那堆白色粉末飄起來之際,立時屏住了呼吸。
但……
還是有些粉末落在了他手背上。
接着,便看到他手背上的肉開始腐爛。
不僅僅是他,倒在地上的丹桂也是這般。
在丹桂撒毒粉時,有幾名護衛衝過來,也沾上了毒,他們的皮膚也是這般。
先是燒灼般的痛,繼而皮肉開始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