祕圖所顯示的地方,名喚“千鏡湖”,位於梵古神洲境內。
最重要的是,這座千鏡湖就位於距離西天靈山原址不遠的地方!
過往漫長歲月中,千鏡湖又被佛門的信徒稱呼爲“佛光聖地”。
據說是因爲西天靈山常年籠罩的佛光,能夠倒映在湖水中,形成一幕幕不可思議的佛國奇觀。
“這麼說,燃燈佛又帶着西天靈山的人返回了老巢附近?”
蘇奕都不免有些意外。
當初西天靈山從世間消失,徹底隱去,這引發了神域天下轟動。
誰能想到,事情一波三折,燃燈佛竟又帶人重返了西天靈山舊址?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這句話誰都懂,可真正敢這麼做的,卻沒幾個。”
暗寂神主道,“若非我和古花仙書信往來時,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也無法想象,西天靈山竟會重返故地。”
蘇奕略一思忖,微微搖頭道:“依我看,現在再去這千鏡湖,註定有將撲空。”
暗寂神主一怔,“你懷疑燃燈佛又帶人提前逃遁了?”
蘇奕隨口道:“不是懷疑,而是確信會如此,這次我爲了找呂青玫,將矛頭指向燃燈佛,最終才成功找到你。”
“這件事,也已驚動燃燈佛,以他的性情,必然會提前做出一些應對。”
暗寂神主頓時低下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因爲這一次挾持呂青玫的事情,出在她身上。
蘇奕沉吟道:“不過,不管如何還是得去千鏡湖走一遭。”
“我陪你一起去。”
暗寂神主主動請纓。
蘇奕沒有拒絕。
三天後。
千鏡湖之畔。
清晨的光灑在湖面,明晃晃的耀眼。
暗寂神主的推測沒錯,西天靈山的人的確曾藏於這座千鏡湖底部的一座祕境。
可不出蘇奕所料,在他們抵達前,燃燈佛已再次提前帶人撤離。
“竟然真的如道友所料……”
暗寂神主立足湖畔,有些不甘。
“即便真找到這老傢伙,以我現在的力量,也很難拿下他。”
蘇奕可不會忘了,燃燈佛、未來佛、今世佛這三位佛祖來自命運長河,底蘊之深、手段之多、遠不是尋常的大敵可比。
而和祖巫玄冥一樣,燃燈佛等是三位佛祖身上的業障之劫已徹底消失,其實力註定也早已和從前完全不同。
“你以後可要當心了,燃燈佛必然能推敲出你這次出賣了他。”
蘇奕瞥了暗寂神主一眼。
暗寂神主點了點頭,心中非但不擔憂,反倒暗鬆一口氣。
因爲……蘇奕破天荒地竟爲她的安危考慮了!
對她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好兆頭。
“告辭。”
沒有再逗留,蘇奕和暗寂神主辭別,當天便啓程離開。
……
蘇奕離開不久,暗寂神主思忖許久,最終拿出一塊祕符,進行傳信。
“祖巫大人,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我終於在蘇道友那裏挽回了一點認可。”
“目前他雖依舊如從前那般不會信任我,但我相信,他已不會再計較過往的恩怨。”
“有一件事,我需要跟您詳細稟報。”
暗寂神主把和靈然帝尊見面的一切細節,都寫在了這封信中。
“不知……您可還有什麼安排?”
寫完並傳出這封密信,暗寂神主便一直靜靜等待着。
片刻後,她接到了祖巫玄冥的回信:
“記住,以後莫要再向我稟報和蘇道友有關的事蹟,這會讓他懷疑你的用心。”
暗寂神主俏臉微變。
她倒是沒有考慮這一點。
現在想一想,若萬一讓蘇奕得知這些,的確容易引發不必要的誤會!
“靈然帝尊的事情,和其如若謎團的身世有關,我亦未能真正識破她的來歷和根腳,不過,你無須在意,她不會是我們的敵人。”
“至於對你的安排……安心在神域等待黑暗神話時代來臨便可。”
“當定道之戰上演時,我還需要你來做一件事。”
一封回信,至此結尾。
祖巫大人究竟想讓自己在定道之戰上演時做什麼?
暗寂神主猜不透。
但,她已經明白接下來這些年裏,自己該怎麼做了。
沒有再逗留,她轉身而去。
日落月升,從清晨到夜晚,這座被稱作“佛光聖地”的千鏡湖也墜入夜幕中。
忽地,在那湖畔的一堆亂石中,悄然間綻放出一朵蓮花。
蓮花搖曳,花瓣撲簌簌飄落,眨眼間就凋零枯萎,化作灰燼消失不見。
同一時間,在一座祕境世界中。
盤膝坐在菩提樹下的燃燈佛掌心一翻,浮現出一枚蓮子。
蓮子飄灑如夢似幻的光雨,映現出白天蘇奕和暗寂神主出現在千鏡湖之畔的一幕幕。
“你可看清楚了?”
燃燈佛神色波瀾不驚,“這就是你擅自亂來的後果,自以爲暗寂神主可靠,殊不知當你和她書信往來的時候,已沾染上潛藏的變數和危險。”
一側,古花仙俏臉鐵青,眼神中盡是憤怒。
她咬牙道:“我可真沒想到,暗寂神主竟會和蘇奕走到一塊!她……她甚至還出賣了我!”
燃燈佛掌心一翻,那枚蓮子和光幕都一起消失。
而後,他目光看向古花仙,“若沒有你擅作主張和暗寂神主書信往來,何至於發生如此變數?又何至於讓我不得不帶着西天靈山的門人東躲西藏?”
古花仙花容慘淡,低着頭,沒有反駁。
她徹底被打擊到了。
燃燈佛收起目光,道:“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往往是自作聰明,聽好了,從今以後,不得再有下一次!”
古花仙默然。
燃燈佛則緩緩閉上眼眸。
他內心實則也很不平靜。
他知道暗寂神主的一些來歷,知道這女人和巫道傳承有關,背後站着一位祖巫。
也知道暗寂神主早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佈局針對蘇奕。
可他卻想不透,蘇奕是如何兵不血刃把暗寂神主拿下的。
“這蘇奕……可真是越來越難對付了……”燃燈佛心中暗歎。
作爲對手,過往這些年看着蘇奕一步步在神域站穩腳步,劍指天下、征戰十方……
看着他橫行世間、進行復仇……
直至如今,偌大神域竟無人能壓蓋其鋒芒!
這一切,帶給燃燈佛極大的衝擊,大有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的感慨。
“不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燃燈佛心中輕語,“黑暗時代,大勢在我!”
……
返回棲霞島的路上。
蘇奕和呂青玫對談了一陣。
對於這個前世坑害過自己的女人,蘇奕心中已看得很淡。
既無怨憎,也無仁慈。
那種冷淡而平靜的態度,反倒讓呂青玫終於意識到,她和蘇奕之間的關係已再沒有緩和修復的可能。
縱使破鏡重圓,裂痕猶在!
這一刻,呂青玫內心僅剩的那一絲僥倖也被澆滅,徹底灰心。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指望能改變什麼,剩下餘生,會盡一切努力從你的視野中消失。”
呂青玫輕聲道。
她俏臉蒼白,怔怔看着遠處,眉梢眼角,帶着一抹發自內心的疲色。
“我已看淡了,你若能看淡,於你自己而言,未嘗不是一個解脫。”
蘇奕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逝者不可追,來者尤可期,各自求一個心安,足矣。”
“心安……”
呂青玫喃喃。
沒有再說什麼。
她起身,來到憑欄處,眺望遠處,久久不語。
那傲人而綽約的身影,盡顯孤寂和落寞。
蘇奕凝視呂青玫的背影半響,悄然收回目光,起身返回了船艙。
前世和呂青玫的愛恨情仇,於現在的蘇奕眼中,的確已和過眼雲煙沒區別。
當徹底看淡,什麼憎恨和仇視,都已不重要。
更別說……
他不想易塵重蹈自己覆轍,讓自己小時候的慘劇發生在易塵身上。
父親蘇弘禮殺了母親葉雨妃。
作爲父親的自己若殺了作爲母親的呂青玫,易塵……又當如何自處?
他會否也會像自己當年一樣,去對作爲父親的自己復仇?
一切都不好說。
船艙中。
蘇奕愜意地躺在了藤椅中,手指摩挲着藤椅的扶手,他心中忽地有點感觸。
自己今生從人間殺到仙界,直至來到神域,當年那些故友都已不在身邊,反倒座下這把藤椅一直都在,不免讓人心生“物是人非”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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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路上,那些所在意的親朋故友各自安好,留有一線念想、一份牽掛、縱使山高路遠,天各一方,何嘗不是一樁幸事?”
蘇奕心中輕語,“孤家寡人才會陷入孤獨的藩籬中不可自拔。”
想到這,蘇奕心緒莫名地舒緩放空下來,眉梢之間盡是恬靜和從容。
就那般慵懶愜意地躺在藤椅中,腦海中浮現出前世今生的點點滴滴,一如在翻閱一部書、喝一壺老酒。
而心境之地,則無聲地響徹一道驚雷。
似……打破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