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程隱沒讓沈晏清繼續下去,偏了偏頭, 沒半點人性地調侃︰「你這一天天的多難受, 得衝多少次涼水澡?」
沈晏清咽了咽喉,眉頭微皺, 實在不適。
程隱推他起身, 坐起來,雖然還在他腿上,好歹背後不用咯著方向盤。
她朝他的小腿瞥去–雖然姿勢不便看不到。
「脚好了?」
他說︰「好了。」
難怪到處蹦。程隱說︰「恢復得挺快。」用膝蓋猛地一頂他腹下,他半難受半吃痛悶哼了一聲, 她道, 「既然好得這麼快,那這兒也自己好好恢復去吧。」
言畢, 程隱從他腿上回到副駕駛座,理好衣襟,拿著報告一刻不留立即拉開車門走人。
她進了電梯, 身影被緩緩關上的門隔絕。
紅色數字一層層跳躍, 最後停住。
沈晏清沒走, 坐在車裡,沉沉抽了兩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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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光綫明亮, 沈晏清坐在桌前,手夾著烟,靠著背椅看文件。
不速之客突然闖進來打破安寧。
舒哲氣衝衝指著他道︰「你什麼意思?」
緊隨其後趕進來的助理連忙上來拉住他。
沈晏清淡定反問︰「什麼什麼意思?」
舒哲明顯氣得不行,臉色難堪至極,「你行,你竟然這樣對朋友!」
沈晏清眼睫一顫,視綫掃過桌上右角的報紙,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說︰「生意是你自己做的,怪到別人頭上沒意思。」
今天的財經報紙,最新也最引人注目的內容,當屬舒氏出問題的消息。
幾個他們籌備數年的項目都産生了紕漏,比如其中一個礦場開發案,舒氏勘測及建基地花了好長時間,到今年終於動工,近來却發現地底下不是礦,而是堆積的廢料。
買這塊礦場,被騙了個徹底。
舒哲質問沈晏清︰「你當時不要這個項目,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裡面有問題?我決定投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攔著我?!」
最早開始接觸這個礦場項目的是沈晏清,但是後來他放弃了。舒哲在得知消息之後有興趣,接洽一番,拍板定下。沈晏清雖然沒有推波助瀾,但他也沒有攔,眼睜睜放任舒哲去做。
沈晏清抬眸看他一眼,「成年人,自己做下的决定還要別人來負責?」
舒哲兩眼發青,說︰「你故意的對不對,你不投是因為你早就看出了那個項目有蹊蹺,你偏偏不告訴我,故意看著我踩進火坑!」
沈晏清沒興趣和他掰扯,淡淡道︰「你怎麼認為就是怎麼樣。」
舒哲氣極了,拳頭攥得緊緊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對舒氏傷害有多大?!」
不僅是礦場這麽一件事,還有好幾樁三年前或四年前起頭的耗時久的生意,陸續進展到現在,像是莫名井噴一樣,齊齊出了問題。
回頭想想,每一樁每一件,其中多多少少都有沈晏清的影子。要麽是沈晏清放弃的「好項目」到了他手上,要麽是沈晏清覺得不錯但沒有投的項目,最後他投了。
舒哲掙開死死攔住他的沈晏清助理,衝到辦公桌前,瞪著眼說︰「你從幾年前就開始算計我了,是不是?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說的很明白,是你自己從來沒有認清楚過。」沈晏清一派平靜,直視回去。
哪怕規模再打,誠如舒氏–再深的根基也還是禁不住同時劃好幾刀放血,這一遭,舒氏一下子大傷筋骨。對於舒哲來說更可怕的是,這不是一朝一夕達成的,沈晏清在幾年前就開始不動聲色醞釀這些。
聯想從前,再想到程隱回來之後沈晏清的表現,舒哲忽然想笑。
「沈晏清,你爲了程隱,真的恨死我了。」
「單單只是動手,我無所謂。」沈晏清把手裡的烟掐滅在烟灰缸裡,抬眸看舒哲,「但她差點死了,我無所謂不了。」
當初在游泳池邊,一群人嚷嚷喊著舒窈落水,他和舒哲在角落談話,聽到後當即衝了出去。
第一時間跳下去救起舒窈,捫心自問,他對他們兄妹做的足夠仁至義盡。然而旁人驚喊程隱也在水底,他動身的剎那,舒哲却扯住了他。
嗆水不多的舒窈躺在地上,沒做心肺復蘇就咳嗽醒了過來。她已經醒了,可程隱還在水底,舒哲扯住他還不够,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那種時候把他摁在地上和他動手,有發泄的原因,也未嘗沒有阻攔他救程隱的意思。
畢竟劃臉的事,舒哲一直耿耿於懷,盡管到那天,舒窈的植皮手術早已成功許久,臉上調養得幾乎看不出一丁點瑕疵,舒哲却仍然對他把程隱也帶到聚會上心有不滿。
她們倆落水之前,舒哲和他在角落就差點吵起來。
如果不是段則軒,如果不是段則軒及時跳下去,他這輩子,要遺憾的或許不僅僅只是五年。
沈晏清旋了旋倒插在烟灰缸裡的烟,抬眸睇去,一字一字聲音沉沉。
「舒哲,是你逼我把事情做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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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裡,一衆人坐著喝酒,紅的白的洋的啤的,開了許多。
沙發上某位問︰「段則軒呢?」
旁邊正給自己開酒的答︰「他打電話去了。」
正說著,話裡的主人公回來,段則軒捏著手機,眉頭微皺。
「怎麽了?」有人問。
他道︰「鬧唄,頭都大了。」
一群損友一聽,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得歡。
「你這速度有點快啊,小女朋友才剛在一起多久,之前還追得那麽費心,這就分了?」
段則軒喝了杯酒,懶得和他們扯那麽多,凳子還沒坐熱又站起身,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一幫朋友看他出了包厢,調侃起來。
「他這毛毛躁躁的也不知幹什麽。」
「嗨,老段現在跟著沈晏清搞項目,忙啊,人家這是情場失意商場得意!」
……
包間裡在胡扯什麽,段則軒不清楚。他出了門行至廊下,打了兩通電話。
剛收起手機,一轉身,被迎面疾走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捂著嘴的女人皺眉道歉。
段則軒站定瞥了眼,頓了頓,她看起來莫名眼熟。再定睛仔細看清,想起來了︰「你是……程隱的朋友?」
叫秦什麼來著,記不太清,但在程隱身邊見過幾回,兩人關係好像很好。
不妨聽到程隱的名字,秦皎抬眸。今天出來應酬,飯局剛結束,胃不舒服她不參與第二攤,走到這沒留意撞了人。面前的人五官俊,但眼角眉梢氣質稍冷。他似乎認識程隱,她卻真的不知道他是誰,遂沒開口。
段則軒打量她幾秒,見她臉色不對,隨口問︰「喝多了?」
秦皎手裡捏著長方形錢夾,搖頭,「胃不舒服。」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臉上沒有醉酒之色,看著很清明。段則軒還沒再說什麽,她又道了個歉︰「不好意思。」而後不再多言,快步走開。
段則軒站了站,正要走,忽見腳邊躺著一樣東西。撿起一看,是樓上房間的房卡。剛才似乎被她和錢夾一起捏在手裡。
……
十分鐘之後,秦皎的身影去而復返。
段則軒在走廊口倚著牆抽煙,眉目在煙氣籠罩下,比大多數時候柔和幾分。見她回來,他兩指夾著房卡,漫不經心衝她晃了晃。
秦皎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拿,捏住了一端,另一端他却不鬆手。
他挑了挑眉,調侃︰「這麽粗心可不好,別壞了大晚上的美好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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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皎去厠所吐了一會兒,上樓到房門前才發現卡不見了,前後將近十分鐘,本以爲下來不一定找得到,沒想到他竟然等在這。
她本來想說謝謝,然而一聽他這語氣,心生不悅,道謝的話到嘴邊霎時生硬起來︰「哪一條規定寫了,一個人不能住酒店?」
對著不怎麼熟的人也這麼輕佻,他那雙眼尾上挑的多情眼睛,此刻再看,顯得更加不正經。
秦皎用力把房卡抽回來,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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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巧巧的官司已經準備完畢,開庭日期定下,程隱接到電話特意親自去了一趟。
她見天忙活,報社的事不夠,額外還有這一件又一件。然而沈晏清知道她的性子,决定的事誰都攔不了,只能撒開了讓她去–這也是當初陪她到孫巧巧家,沒有阻止她插手小楊鋼的事的原因。
禮拜五下午,小楊鋼放學早,沈晏清早早去接了他,本以爲公寓裡只有他們倆,門一開,却在客廳沙發上看到端坐的身影。
「沈先生。」容辛坐在右側,面前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沈晏清脚步頓了一下,牽著小楊鋼進去。
想到外面的門鎖密碼,心裡驀地又不痛快起來。
小楊鋼跑過去喊了聲容哥哥,容辛柔聲問他學校的事,他一一答了。沈晏清在他頭上輕拍一下,讓他進屋寫作業。
沒了孩子在場,兩個男人隔著茶几面對面,氣氛稍沉。
「容先生很閒?」沈晏清先開口,「這麼悠哉真令人羨慕。」
容辛哪裡聽不出他的言外之音,不僅不氣,反而笑得更甚,「沈先生說笑。太多年沒回國,要處理的事情挺多。換做在國外,像阿隱說的,那才是真的每天清閒得發慌。」
沈晏清沉了沉面色。
聽他說起這些,比知道密碼的六個數字是他生日還要更膈應。
「明人不說暗話。」容辛斂了笑意,直視沈晏清,「沈先生何必大費周章派人調查我,想知道什麽,乾脆親自問我不是更好?」
原來他發覺了。沈晏清迎上他的視線,沒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