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膽子不小,熟悉了前廳後更放得開,玩耍了一陣子,他就瞅上了紀明錚,這娘說是舅舅的人。
安哥兒瞄了半響,蹬蹬蹬衝上,站在紀明錚跟前,仰臉瞅著對方。
紀明錚按捺下激動,站起含笑道:“太子殿下。”
安哥兒偏頭看了片刻,調皮揪了舅舅衣擺一記,揚起笑臉露出幾顆小小米粒牙,完事他就轉身衝回親爹身邊,抱著高煦大腿往上爬。
“紀卿不必如此拘謹。”
高煦姿態閑適,俯身抱起亂竄的兒子,直接將他放在懷裡,安哥兒熟門熟路盤腿一坐,靠在父親懷裡,又去瞅他舅舅。
紀明錚恭敬應了,抬首時,余光下意識往妹妹瞥去。
紀婉青正微笑看向父子二人,粉頰泛緋,氣色極好,眉目舒展,不帶分毫憂慮。
這一刻,他一顆心才徹底落地。
皇帝拒絕納妃,他知道,但只有親眼見了妹妹過得幸福,他才相信。
他很了解自己的妹妹,日子是否舒心,瞞不過他。
這極好。
兄妹又聊著盞茶功夫,祭拜的時辰到了,一行人轉移陣地到宗祠。
紀婉青笑意消失了,沉默下來,恭恭敬敬拜祭了爹娘,她在心中默念,“爹爹娘親,我過得很好,你們莫要再掛心。”
她凝望上首兩塊較新的牌位良久,雖五六年過去,但父母慈祥容顏她片刻不忘。
這輩子也忘不了。
“娘娘莫要太傷感,爹爹娘親在天之靈,想必是欣慰歡喜的。”
紀明錚低聲安慰,紀婉青點了點頭,“好。”
祭拜有條不紊進行,令紀家人詫異的是,高煦不但親自來了,他還親自上了三炷清香。
皇帝給臣屬上香,意義太大了,要知道即使配享太廟的名臣,也不是跟主牌位放在一起的,皇帝只親自祭拜正殿。
高煦沒有祭拜,卻是以女婿身份上的香。
紀婉青沒打算說什麽感激的話,再說這種話就生分了,她側頭看高煦,他表情不變,卻眸帶安撫。
她余光瞥見地上的蒲團,兩年多前,不知前路有何崎嶇的她,在大婚前一天,獨自來到宗祠,拉著蒲團坐在父母牌位底下,喃喃低語很久。
無非就是說,她會努力過得很好,讓爹娘莫要擔憂。
兩年多過去了,她確實過得很好,夫君疼愛兒子乖巧,已好得不能再好。
她眼眶微微發熱,勾起唇角,對他一笑。
祭拜完畢,已是傍晚,依依不舍離了靖國公府,紀婉青抱著胖兒子,偎依在夫君懷裡。
安哥兒對母親情緒很敏感,他摟著母親脖子,小胖臉貼著母親臉頰。
高煦將母子二人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背,溫聲道:“你若想娘家,我們有了空暇再來,可好?”
耳伴是“砰砰”有力的心跳聲,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她往裡貼了貼,輕輕應了一聲。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的正文,到這裡就結束了,後面還有一些番外,先更哥哥的,阿秀盡量保持日更噠!
第一百四十八章 霍芷潼x紀明錚(一)
深秋近冬, 寒風颯颯。
初雪還沒有下來,路還是好走的, 通往京城的官道車馬絡繹不絕,挑夫途人行色匆匆, 俱抓緊時間奔赴目的地。
黃土飛揚,一行十數輛大小馬車組成的車隊馳來。
這車隊了不起, 雖沒將府徽懸在顯眼處, 但有近百名府衛護持。諸府衛面容沉肅,目光炯炯, 人數不算多,但明顯紀律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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胯下馬匹膘肥體壯,馬上健兒蓄勢待發, 雖盡量低調, 卻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進了主乾道,這引人側目的車隊速度放緩, 匯入人流車流。
人車盡量讓開位置, 畢竟平頭老百姓的, 誰也不想招惹麻煩。
饒是如此,也沒讓出多少位置來, 畢竟一條官道, 再大也是有限的。
大夥兒相當忐忑,因為這條是進京大路,途經的貴人不少,不少貴人都不樂意平民靠得太近的。更有甚者, 護衛還有略略驅趕,以免驚動女眷。
看著身份越高,越可能如此。
出乎意料的,這車隊的主人卻沒有這麽做,且府衛還很自覺,立即收縮隊伍,既保護了車隊,也少佔了道路。
他們沒爭沒搶,甚至禮讓了推著板車的農夫過去,車隊才接著前行。
“夫人,姑娘,已經能遠遠望見城牆了,今兒肯定能到京城。”
說話的人,位於是第二輛馬車上,是個圓臉大眼睛的小丫鬟。她正掀起一線車窗簾子,偷偷往外張望。
馬車上有兩位主子,其中年長一個細眉長目,是個娟秀的中年貴婦,她立即蹙眉道:“春喜,快快把簾子放下。”
“我不是說過,京城不同北地,規矩嚴謹得很,這動作再要不得?”
北地民風粗豪,對女子拘束少了很多,像這樣微微掀起簾子往外看看的動作,實在不足為奇。
但換了京城,就成了家教不嚴謹的象征,被人發現了嘀咕免不了,若這車駕是未婚大家閨秀所坐,影響還會大些。
車中另一主子正是個在閣少女,貴婦如何能不緊張?
“陳嬤嬤告誡過你們的諸事,若有再犯,你們莫要留在姑娘身邊,以免既丟了我霍家臉面,還連累了姑娘!”
圓臉丫頭春喜性子活潑,雖被告誡過,但她想著還沒到京城,才偷偷瞄了一眼,不想夫人這般嚴厲,她當即嚇得立即跪下請罪。
“伯娘,春喜這丫頭是個笨的,不過多說幾次她就記住了,您莫要氣壞身子。”
這聲音如汩汩溪流,跌宕起伏間,叮咚清脆,說話的正是馬車上另一個主子,貴婦的侄女霍芷潼,她正微笑安撫自己的大伯母。
春喜非常忠心,不過自幼長於北地的她,根本無法想象所謂京城上層的規矩,所以才犯了錯,好好再強調一次,她必然會牢牢緊記。
這一點,貴婦也即是霍夫人趙氏清楚,不過她不忘訓斥道:“這次你家姑娘說清,我饒了你,若此下次誰再犯,我就將她送回去,莫要留在京城。”
春喜連連應是,這小插曲才算過去。
這家人姓霍,沒錯,就是霍川的家眷。
趙氏是霍川妻子,夫君在燕山立下大功,被封了世襲永定侯,送了信箋讓家人進京一趟。
世襲侯爵,光宗耀組,霍家大大提升了一個等級。
若是尋常時候,進京趙氏也是坦然的,畢竟夫君是新貴,是新帝心腹,炙手可熱,而她本人也是大家貴女出身,雖風土人情有差異,但規矩禮儀一點不缺。
霍家幾代從戎,官職都不低,底蘊有,絕對輪不上被嘲笑的的暴發戶。
這不是夫君傳信來說,靖國公未有婚配,他提議了養在夫人膝下的侄女,若是可行,兩家將結親。
趙氏一氣兒生了三個小子,個個肖父,她想添個女兒卻沒這命。不過,小叔子原配病逝前,唯恐後頭人薄待親生骨肉,卻將膝下唯一的女兒霍芷潼托給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