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要乖,娘今兒可抱不得你。”
這身是好不容易穿上的,可折騰不得,紀婉青握住兒子捏了捏,又點了小手上的肉窩窩。
“娘要出門,你乖乖聽話莫要啼哭,可知曉了?”
紀婉青微笑與兒子商量,安哥兒懵懵懂懂,也不知明不明白,只點了點小腦袋。
“娘的安兒真乖。”
娘親了親他,他“咯咯”笑著,兩個小肥爪子使勁兒拍啊拍,乳母趁機將他放在軟榻上,接過稠稠的肉末粥給喂了一杓,轉移注意力。
紀婉青趕緊趁機出門,時候不早了,可不能再耽擱。
一整套皇后儀仗陳列在清寧宮後殿,她登上描繪了金龍彩鳳的禮車,傳唱太監高聲道:“皇后娘娘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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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儀仗隊伍簇擁著鳳駕,不急不緩馳往太和殿。
太和殿內外黑壓壓站滿了人,勳貴文武、宗室朝臣,按品級由大到小肅立,從太和殿內部起,一路排到外面的大廣場處。
地方極大人極多,卻鴉雀無聲,施禮太監遠遠見了皇后禮車馳來,揚聲道:“奏樂!”
吉樂奏響。
鳳駕在太和殿前停下,紀婉青被攙扶下了車,登上台階後,接下來的路程需要她一個人繼續,梨花等人松手退下。
紀婉青站在大殿門前,抬頭望去,高煦正坐在七層玉階上的髹金漆雲龍紋寶座上,面帶微笑看著他。
他很克制,但同衾共枕許久的她,依然一眼看出他壓抑的喜意。
紀婉青微笑,舉步進了大殿。
內閣首輔王瑞珩為冊封正使,禮部尚書趙安為冊封副使,一人捧了冊封聖旨宣讀,一人捧了金冊、金寶。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恆資乎內職,既應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谘爾皇考親賜之妃紀氏,秀毓名門,端莊淑睿,敬慎居心。於宮中四教弘宣,允合母儀於天下。今朕以冊寶立爾為皇后,欽此。”
“臣妾恭領聖旨,謝吾皇聖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紀婉青雙手舉過頭頂,接了聖旨,又接了金冊金寶,站了起身。
王瑞珩趙安立即退到一側,領著太和殿內外的勳貴朝臣雙膝下跪。
“噗通噗通”的跪地聲如海潮,從大殿之內延伸至大殿之外。
紀婉青抬頭,高煦已於寶座上站起,下了玉階大步向她走來。
她迎上兩步,與他十指交握,目光始終不離。
二人相視一笑。
高煦轉身,攜妻子返回高台,緩緩踏過七層玉階,二人並肩立在高台之上。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整齊的山呼如海浪,一波緊接一波,響徹整個太和殿內外。
他與她肩並肩,攜手俯瞰整個天下。
禮成還宮,帝後攜手登車,往內廷而去。
紀婉青既已封後,當然居於大周歷任皇后寢殿坤寧宮。
高煦早早下令,讓內務府抓緊時間,將坤寧宮大肆翻修一遍,能換的都給換過了,在立後大典前歸置整飾妥當。
紀婉青打量一番,見廊柱隔扇檻窗等一概簇新,廊前青瓷大雨缸子是新製的,花樹草木都是新栽上去了,已一點看不見舊主痕跡。
逛了一圈,她很滿意,笑盈盈道:“很不錯。”
高煦眉梢眼角帶笑意,牽著妻子的纖手,折返正殿,“你昨夜沒怎麽睡,趕緊歇歇去,晚膳再起。”
夫妻回了內殿,軟塌上睡著他們的胖兒子。
安哥兒還小,隨著父母住在一起,他的屋子就在西暖閣,等到六歲了,才遷往皇子所。
高煦抱起兒子,放在床榻上,等妻子也寬衣躺下,他扯過錦被給二人蓋好。
其實他昨夜也沒怎麽睡,不過他剛登基不久,分身乏術,正打算抓緊時間處理些要緊政務,就不能陪妻兒歇息了。
“也就這段時間忙碌些,等過陣子就好多了。”
紀婉青明白事理,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目露心疼,高煦忙低聲安慰,“若我乏了,必會歇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神采奕奕尤勝往昔。
紀婉青還是怎麽說,只得乖乖闔目,好讓夫君安心。
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額際,隨後才是輕微的腳步聲遠去。
紀婉青確實累,雖心有牽掛,但還是一沾枕就睡著了,直到晚膳前何嬤嬤輕聲喚著,她才睜眼清醒。
“嬤嬤,什麽時辰了?”
“回娘娘,已是申時末。”
這幾日天氣不錯,但到底冬季早晚寒冷,何嬤嬤攙扶主子起身,利索給伺候穿衣。
紀婉青一邊穿衣洗漱,一邊吩咐道:“莫要叫醒安兒了,讓他多睡一會。”
這小子今兒少了親娘陪伴,不高興連午覺也沒睡,現在正困著呢,小孩子就該讓他有足夠的睡眠。
何嬤嬤應了一聲,等打點妥當,她就跟隨著主子繞過屏風,到鏡台前坐下。
“嬤嬤,這是怎麽了?”
紀婉青挽發期間,何嬤嬤一直幫忙打點著,她發現乳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揮退其余宮人,笑道:“你有什麽話,難道還與我說不得?”
何嬤嬤心中存著事,正猶豫著該說不該說,她其實掩飾得很不錯,只不過她了解自己奶大的主子,主子同樣了解她,一眼便知。
既然紀婉青問起,她索性直言。
“娘娘,如今陛下登基,娘娘封後,固然是大喜事,只是……”
紀婉青側過身看著乳母,也不打斷,只認真聽著。
“您與陛下固然情誼甚篤,只是,只是如今陛下已是九五之尊,這后宮……”
紀婉青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這說的是妃妾問題。
她笑意不禁微微收斂。
高煦並非一個重女色的男子,夫妻心意相通時,他主動承諾過,如她父親一般,亦未嘗不可。
她父親這輩子就她母親一人。
大婚近兩年,高煦為人她清楚,一諾千金,特別對於妻兒家人,更是言出必行。
她既然決定相信他,就不會疑心生暗鬼,憂心忡忡莫須有的事。
只不過,如今形勢發生了大變化。
她隱隱憂慮,高煦是帝皇,外在條件允許他只有一妻嗎?
若形勢如潮,他能堅定不移嗎?
畢竟在古代男人眼中,這是權利,就算不喜歡不用,也可以擱兩個在後院放著,充個面子也是好的。
禪位詔書出來後,紀婉青不止一次浮起過這念頭,只是她總會第一時間調整自己,拒絕受未必會發生的事所影響。
只不過,隱憂確實烙在心底了。
現在乳母提起,她沉默不語,笑容也淡了。
何嬤嬤見狀心疼,只是也不得不繼續說,咬咬牙,“娘娘,只怕這三宮六院,總會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