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親事【一更】
沈令善十分好奇,但是看江嶼此刻的表情,也就識趣兒的不問。
回到齊國公府後,歇息了兩日,就去了江嶼的祖父阮家,然後是沈令善的祖父羅家。去阮家的時候,倒是剛好同那永寧侯一家子錯開,沒有碰上面,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
江婠和宋謙是初六來的娘家。不過十來日不見,江婠面頰紅潤,整個人都胖了一圈,自打懷了身孕之後,那江婠的婆婆自然將她寶貝著,也不提給宋謙納妾的事情了。雖然江婠待沈令善的態度還是淡淡的,時不時冒出幾句擠兌的話,不過若是有江嶼在,便會收斂一些。臨走前,江婠就陰陽怪氣的和她說:「倘若你真的愧疚,那就早些替我大哥生個孩子吧,男孩女孩都成,他都要三十了,也該當爹了。」
雖然江婠的語氣不好,不過沈令善細細一想,也覺得非常有道理。像江嶼這樣的年紀,按理說再一兩年,當祖父也是使得的。不知不覺,原來江嶼都快而立了。
初八這日,沈令善坐在窗戶前的軟塌上拿著繡繃做繡活兒,先前答應要給江嶼繡的汗巾,才只繡了一半兒。還沒動幾下,碧桃就進來和她說道:「夫人,東院那邊請您過去,好像是徐家的親戚過來了。」
徐家是江老太太的娘家,自然是怠慢不得的。沈令善去臥房換了一件細棉面子的桃紅撒花襖子,乳白色繡梅竹蘭襴邊綜裙,戴了一支纏絲赤金鳳簪,就去了老太太的瑞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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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暖閣外面,就聽到裡面有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外頭老太太身邊的丫鬟明珠將湘妃竹簾撩起,沈令善進去,就看到二房三房的所有女眷都在,老太太身邊坐了一位梳著倭墮髻,戴著金墜腳扁簪的婦人,看上去四十左右的樣子,應該就是徐二夫人,邊上還站著一個姑娘。
徐二夫人看到進來的沈令善,說話的聲音頓了頓,目光下意識的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沈令善過去叫了人。
老太太就對徐二夫人身邊的小姑娘說:「櫻姐兒,這就是你大表嫂。」
小姑娘正是徐櫻,徐家二房的三姑娘,過完年剛好二八年華,容貌生的端麗秀氣,一雙杏眼非常靈動好看,有種天真爛漫的感覺。她穿了一條靛藍色八幅湘裙,梳著少女的垂鬢分梢髻,不說話的時候嘴角也是微微往上揚的,這樣的小姑娘,看上去就非常招長輩的喜歡。怪不得老太太想將這位徐三姑娘許給江峋,江峋看到了,應該會喜歡的。
徐櫻叫了一聲大表嫂,沈令善也喊道:「三表妹。」
沈令善落座之後,徐櫻就笑著說:「大表嫂看上去真年輕,好像和我差不多大。」徐櫻雖然嘴巴甜,可這話卻是沒有半分誇張的意思。
徐二夫人也看她。這位齊國公夫人沈氏的名聲,在皇城也是人盡皆知的,雖說她是二嫁之人,背後有不少嚼舌根的婦人,可說到底,那些婦人心裡頭不知有多羡慕她呢。竟然能嫁給江嶼……
今兒一見,徐二夫人倒是有幾分明白江嶼為何要娶她了。生得這般的美。
也不曉得性子如何……
徐二夫人有些擔心。老太太的意思,早就知會過她了,他家櫻姐兒若是能嫁給二公子江峋,那日後和這沈氏就是妯娌,而且長嫂如母,是要敬著她的。
沈令善是表嫂,同徐櫻又是初次見面,想著這徐櫻極有可能會成為她的二弟妹,便送了她一對祥雲紋羊脂玉鐲作為見面禮:「……三表妹皮膚白皙,手腕纖細,戴這對玉鐲肯定很好看。」
徐櫻自然是喜歡的,笑笑收下。徐二夫人也是給沈令善準備了禮的,目下瞧著這對羊脂玉鐲,成色這般的好,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這沈氏卻是眼睛都不眨的送出來的,好像隨隨便便送的一個金裸子似的。相比之下,她準備的禮便是有些寒酸了,徐二夫人想了想,覺得這會兒還是不送了,等待會兒再去準備準備,總是不能比這羊脂玉鐲差太多的。
老太太看著沈令善和徐櫻相處的好,心裡倒是舒坦了不少,也不枉費她平日多護著沈令善,她也是個識大體的。徐櫻和江峋的事情雖然還沒定,可老太太看著,兩人儼然是相處融洽的妯娌了。
暖閣裡說著話,丫鬟就來稟告,說是國公爺和兩位公子過來了。
腳步聲傳來。
沈令善抬頭去看,就見江嶼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今早她替他選的寶藍色杭綢直綴,看上去年輕沉穩,非常的有魅力。後面跟著的是江峋和江嶸。
徐櫻聽到聲音就忍不住抬頭看了,瞧見入目的這位元高大英挺、長眉入鬢的男子,雖然表情淡淡,可是身上的氣度,卻是徐家的幾位叔伯都沒辦法比的。而且看上去這樣年輕……徐櫻心「噗通噗通」跳了幾下,再看他後面一高一矮的兩位,才忽然反應過來,這位便是齊國公江嶼,而他身後穿著藏青色衣袍,皮膚略黑的年輕男子,才是江峋,江老太太要給她說親的對象。
徐櫻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忍不住又朝著江嶼看了一眼。
江峋雖然也十分俊朗,可同他的兄長站在一起,自然是不夠看了的。
老太太就向江峋介紹徐櫻:「……這是櫻姐兒,徐家的三表妹,好像有好些年沒見了吧?」
江峋自然知道祖母的意思。他這些年在軍營,哪裡接觸過什麼姑娘,這會兒見著這位嬌滴滴的表妹,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乾巴巴的叫了一聲:「三表妹。」看上去半點都不解風情,徐櫻自然更加不喜歡了。
徐二夫人看江峋卻非常的滿意。他年少有為,是不可得多的良將,又有江嶼這樣的兄長,日後的前途當然是不可估量的,而且看上去人也挺老實的的。
徐櫻行了禮:「峋表哥。」又叫江峋身邊的江嶸,「嶸表弟。」
然後才微微抬眼,看了看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男子:「……嶼表哥。」好像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如玉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坐在一邊吃栗子糕的沈令善,靜靜看著這徐三姑娘,瞧著她這樣的表情,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暖閣裡都是女眷,江嶼他們自然不好多留,只是過來打個招呼罷了,很快就走了。
在老太太這邊坐了一會兒之後,沈令善就回琳琅院去了,晚些再過來一起用晚膳。
郭氏倒是親切的和徐二夫人聊天,歡歡喜喜的將她們送到歇息的西廂房去。回到自個兒屋的時候,臉上也洋溢著笑容。老太太要撮合徐櫻和江峋,可适才在暖閣,這徐櫻看上的分明是江嶼啊……倒是有趣了。
郭氏越想越高興,覺得不用自己出手,這徐櫻若是能多給沈令善添添堵,她在旁邊看好戲,也是不錯的。
江二爺過來的時候,看到她難得心情好,倒是好奇:「撿著銀子了,今兒這麼高興?」
郭氏就說他:「俗氣!」
江二爺見她開心,也笑著坐下,接過丫鬟遞來的汝窯天青色茶盞,用茶蓋撫了撫茶沫,嘗了一口,才皺眉道:「怎麼是陳茶?」平日也就算了,這大過年的……
郭氏道:「有的喝就不錯了。」郭氏愛面子,不過江二爺的俸祿就這麼點,又不比江三爺處事圓滑,能撈不少油水。大部分銀子都被郭氏用來裝飾門面,私下的用度自然要克儉一些。
江二爺倒是個脾氣好的,雖然有點不滿,卻也習慣了郭氏的態度,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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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善已經回了琳琅院,待在屋裡的時候,就想著剛才徐櫻的樣子。這門親事原本是不錯的,徐櫻是個討喜的姑娘,不過現在……好像有點不合適了。
也不知道江嶼有沒有看出來。他這麼聰明,連她都看得出來,他應該也是清楚了的吧?
晚上的時候,江嶼沒有去書房,靠在東次間的羅漢床上看書,只穿了一身竹青色繡斕邊圓領長袍。
旁邊是五連珠圓形羊角宮燈,燈光柔和,照著他的側臉看上去越發的俊朗清雋,像幅渾然天成的水墨畫。好像一回到琳琅院,身上的那股壓迫感就收了起來,顯得無害,看上去有幾分書生氣息。
她捧著繡繃,多看了一眼。
直到他忽然抬起頭,四目相對,她才微愣,本能的迅速低頭。
一低頭,沈令善才覺得自己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腳步聲逼近,面前的陰影籠罩在她的身上,她將繡花針插到繡繃上,才抬起頭問他:「是要休息了嗎?」
江嶼搖了搖頭,而是坐到她的旁邊,看著她繡繃上栩栩如生的翠竹,雖然沒有繡完,可是光看著就覺得很好。他伸手,將她的右手握到手心把玩,覺得她的手溫潤細膩,柔弱無骨的感覺,指甲是淡淡的粉色,修得圓潤整齊,看上去非常的有光澤。他就這麼握著她的手和她說話:「今日你見過徐櫻了,祖母的意思你也清楚。你覺得她如何?」
沈令善雖然習慣照顧小江嶸,不過對於江峋的親事,她還沒有長嫂如母的自覺。這會兒聽他這麼問,就認真想了想,說道:「徐三表妹聰慧伶俐,容貌出眾,倒是挺好的。不過……」
江嶼就說:「不過什麼?」
不過——這位徐三表妹,看上的不是二弟江峋,而是他呀。沈令善看著他,眼睛略微睜大了一些。他是真的沒有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