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花壇後幾米處,噴泉變了幾種樣式, 水柱升起落到地面, 淅瀝聲響規律。
「你追下來幹什麽?」程隱自若坐著,微微仰頭看面前站著的人, 「還有話沒說?」
沈晏清動了動喉嚨, 視線凝在她身上。為什麼跟下來?說不明白,一瞬間那麽想了,於是就這麽做了。他反問︰「你在這等什麼?」
程隱彎著眼睛笑,從花壇上蹦落下地, 「坐在這看了會兒風景。看完覺得, 也沒什麼好看的。」拍了拍衣擺,她擺手, 「我真走了,你回吧,晚上風挺大。」
擦肩瞬間, 沈晏清抓住她的手腕, 側眸看向她, 「不走行不行?」
程隱默了一會兒,笑笑, 掙開他的手,「好好養你的傷,別到處晃悠。」
她大步朝小區出口行去,沿著石板步伐悠然,背對他揚手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身後的沈晏清如何,程隱不去管,出了小區,攔下的士回自己的公寓。
容辛把小楊鋼送回來了,小楊鋼在房裡睡著,容辛坐在沙發上等她。
程隱趿著拖鞋過去坐下,「怎麼大晚上忽然過來?」
容辛捧著熱茶,淺淺笑著,道︰「楊鋼想你了,他想回來,我只好帶他來。」頓了一下問,「你去哪了?」
她抿了下唇,「去看了個朋友。」
容辛笑意加深,「朋友……沈晏清?」
她沒說話,默認。
容辛眸光閃了閃,沒有深究這個話題,他淺飲熱茶,而後放下杯子,稍稍正色道︰「國內這邊進展不太好,派出去的人全都沒找到有用的東西,綫索斷了。」
程隱心沉了沉。
「我們只知道資金去向和轉換方式,僅僅憑這些還是不够。除非……」
話沒說完,程隱明白。
除非有確切證據,否則–
根本不够讓舒家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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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社不忙,程隱提前下班,乾脆去小學接小楊鋼放學。離打鈴還有幾分鐘,校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堆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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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陸續出來,家長散了大半,却沒看到小楊鋼的身影。
程隱看了看時間,進去班級門口找他。
這所學校不大,這麽長時間都是沈晏清負責接送,她只來過一次,不是很熟。轉了半圈好不容易找到–在左邊教學樓第一層最裡那一間,門口圍了幾個還沒走的小朋友,還有三兩個進來接孩子的家長,老師也在其中,大老遠就聽到吵嚷動靜。
「把他家長找來!叫家長來談,我看看什麽家長教出這樣的小孩!」
尖利市儈的女聲之後,是老師帶著無奈的勸阻︰「這位家長您別這樣,這孩子平時挺乖……」
「你的意思是他乖,我家兒子就不乖了?他折斷我兒子的蠟筆還怪我兒子是吧?!」
程隱皺眉,還沒到門口,就聽女人身邊那小男孩扯著嗓子說︰「他沒爸爸媽媽,他是沒人要的,我們都不跟他玩,他還要弄壞我的蠟筆。」
女人聽兒子這麽一說,陰陽怪氣起來︰「難怪沒人教導。」
程隱腳下一頓,而後,三步並做兩步衝過去。
撥開圍著的幾個人,小楊鋼在老師身邊,小臉頽喪,眼裡噙著泪,泪花打轉。一看她來了,那眼泪沒忍住,唰地落下來,又連忙抬手用袖子抹淨。
程隱把他牽到身邊,對老師道︰「我是他家長。」
聲音尖利的女人一聽,找她要說法,程隱沒理,她瞭解小楊鋼,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人。低頭柔聲問他︰「怎麽回事?」
小楊鋼往她身旁依得更近,搓了搓眼睛,說︰「我畫了畫,他要搶我的,我不給他,他就撕掉我的畫……」他眼睛微紅,「我的新水彩筆全都被他拆壞了……」
小楊鋼從書包裡拿出那一盒水彩筆,全都不成樣。
程隱沉了臉色看向先前叫囂的女人,「這位家長有什麽想說的?」
那女人臉色尷尬一瞬,馬上又梗著脖子嘴硬道︰「他說是我兒子弄壞的就是我兒子弄壞的?誰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拆的!」
程隱冷笑,「既然你覺得小孩子的話不可信,那就找校方調監控看看。」現在的學校,眉間教室後的黑板上都有監控攝像頭,看過就知事情如何。
囂張的人氣勢立刻弱了一半,女人眼神飄忽,「行了行了,算我們倒黴遇上你們這種人。」她駡駡咧咧拉著兒子就要走,程隱毫不客氣揪著她的衣領把她扯回來。
她尖叫︰「你幹什麽–」
程隱說︰「你兒子的蠟筆我賠,同樣,你賠我家孩子的水彩筆。」
「賠就賠,沒見過那點錢!」女人咒罵著去掏口袋。
程隱淡淡道︰「一盒六百八。」
女人動作一頓,罵道︰「你搶錢?!六百八,我呸!」
的確是六百八,小楊鋼的水彩筆是沈晏清買的,程隱也不知道他哪買的鬼東西,但它真的就是這個價格。
「發票我還留著,你不信我可以讓人拿來給你看。」程隱態度堅定,「你今天不把錢賠了,別想走。」
罵人的時候痛快過癮,橫當別人不計較?沒這麼便宜的好事。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講道理的,那女人撒潑起來,叫嚷著衝上來就要和程隱動手。
–揚起的手掌到底沒能落到程隱臉上。
一是她靈巧避開,二是被人抓住手腕,穩穩攔下。
沈晏清不知什麽時候來的,手上沉沉用力,捏得那女人手腕發紅,臉上表情滿是痛楚。
程隱楞了半秒。
女人掙起來,力量不及他,臉都猙獰了幾分。
「蠟筆多少錢,我賠。」沈晏清道,「連你的醫藥費一起包了。」
衆人還沒明白過來什麽意思,他鬆手一推,女人踉蹌往後摔去,踩到走廊和樓前院子的那層矮階梯,結實摔在地上。
假哭變成了真嚎,她側躺在地,痛得哎喲哎喲迭聲叫著︰「我的腰,我的腰啊……老天爺……」
沈晏清從口袋裡抽出張名片,兩指夾著對折扔在她面前,接上先前那兩句話︰「別客氣。」
之後不再浪費時間,抱起小楊鋼,「回家。」
程隱慢了半拍,提步跟上。走到操場上,問他︰「你怎麽來了?」她打了電話告訴他,她會來接小楊鋼放學。
他道︰「經過附近,順路過來帶你們一程。」
到校門口,沈晏清帶小楊鋼去小賣部買零食,把車鑰匙扔給程隱,「你先上車。」
程隱翻了個白眼,早說過正餐前不要讓小孩吃零食,他又忘了。
不過還是沒攔著,任他們去。
沈晏清抱著小楊鋼去買糖,小楊鋼不大開心,摟著他的脖子悶悶說︰「我的畫被撕掉了。」
「嗯?沒事,回去再畫一張。」沈晏清說,「我們去買新的水彩筆。」
小楊鋼抿著唇點頭,又說︰「我畫了好久。畫了程姐姐,我,和你……」
沈晏清眉一挑,還沒說話,他又道,「還有容哥哥。」
「……」沈晏清默了一會兒,說,「以後畫畫,不用畫那麽多人。」
小楊鋼抬眸,「那畫幾個?」
「三個。」
他認真想了一會兒,掰著手指算︰「你,和程姐姐……和容哥哥?」
沈晏清徹底沒話說,「只能選兩個你最喜歡的,你選誰?」
這個問題不是一般的爲難人,小楊鋼糾結許久,艱難做出决定︰「程姐姐,和……」抿了抿,抬起小手指在沈晏清臉頰上輕輕戳了一下,「你。」
沈晏清微微揚唇,捏了捏他的臉,「我們三個就够了,再多了你的紙也畫不下。記住了沒?」
小楊鋼點頭。
到小賣部門口,沈晏清放下他,給他一張紙幣讓他自己去挑零食。幾次帶他買東西都是這樣,付錢找零,讓他自己算數。
沈晏清站在樹旁抽煙。隔著兩三米距離,櫃台前小楊鋼爲選同一樣東西不同顔色猶豫,兩手拿起來揚了揚給他看。他夾著烟,指了指左邊那個。
背著書包的小身影在小賣部裡穿梭,蹬蹬蹬步子靈敏矯捷。
這個年紀的小孩似乎都這樣。
薄煙從指間飄起,沈晏清靜靜看著小楊鋼,眉目被煙氣氤氳籠住,顯得有些朦。
有的時候會想,如果遺憾和錯失沒有那麼多……
他和程隱也已經有結果。
晨起有人打領結,夜歸有人解紐扣,每一天萬家燈火亮起的時候,踩著晚霞而回,開門有撲鼻飯菜香氣迎接。
或許孩子乖巧,或許頑皮,也總有貼心的時候,會撲過來抱著腿,在身邊軟軟糯糯撒撒嬌。
在這另一種可能中,他們過著所有平凡,也不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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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沈晏清領著洗完澡的小楊鋼回房間哄他睡覺。
故事沒講完人已經安然入睡,沈晏清給他掖好背角,放輕脚步出去。
程隱不在客廳,厨房裡也不見人影,碗筷都洗乾淨了,餐桌却只擦到一半。
沈晏清去她房前,門是關著的,抬手輕叩兩下,擰開門把一推,提起的脚剛踏進去一步,頓住。
程隱盤腿坐在地上,背對著他兩手抬著正給頭髮綁團。
–上身不著寸縷,背部光裸。
左邊地上扔著兩件衣服,一件髒了,沾上一大塊醬汁,顔色深重,一件大概是乾淨的,還沒來得及換上。
外頭黑夜沉沉,她正對的玻璃墻泛光猶如一面明晰鏡子,將她身上照得清清楚楚。
沈晏清開門的剎那程隱便回了頭,滯頓間,兩人目光相對。沈晏清眸色微沉,回過神來立刻退出去,迅速關上門。
三分鐘後,程隱綁好頭髮、換好衣服出來。
沈晏清靠在一旁抽煙。他抬眸瞥了她一眼,說︰「楊鋼雖然小,但他還是住在這裡,下回記得反鎖。」
程隱斜他,道︰「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他從來敲門要敲夠三下,我不說請進就不進門。」
吃飯前沈晏清說要和她談小楊鋼身體檢查的事,兩人在客廳坐下,沈晏清掐了烟,又改了主意︰「還是等見醫生的時候再談,說不清楚。」
程隱懶懶靠在沙發上,朝他伸手︰「體檢報告呢?」
他皺了下眉︰「報告在我車上。」
程隱撇嘴,「時間差不多,你該回去了?我送你下去,順便把報告給我。」
沈晏清動了動唇,還是依她。
兩人搭乘電梯下去,十幾秒時間,「叮」地一聲到達負層車庫。
沈晏清的車停得不遠,走幾步就到,他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程隱坐進去,他到另一邊上車。
東西遞到程隱手裡,程隱是個心急的,抽出紙張就著車裡昏暗的燈光當即一行行看起來。
確實麻煩。
她看了兩分鐘,把紙塞回去,悵然︰「看來只能聽醫生怎麽說……」
她剛抬眸,旁邊一直默然的沈晏清驀地伸手過來,攬著她的腰把她從副駕駛抱到他腿上。
程隱手裡還拿著體檢報告,張口要斥他,感覺坐到异物。
她楞了一下,「好端端,你……」
他掌心灼熱,緊緊掐在她腰上。
他的眼神,他的氣息,還有這個姿態,意味著什麼她很明白。
程隱剛要動,沈晏清把她壓在方向盤上,吻落下來。
他唇舌炙熱,狹窄車內空間氣溫攀升,空氣全被攫奪,熱得人頭暈。
他的手從背後探上去,費了些時間解開搭扣,程隱一下沒了束縛。他的手無忌憚肆虐,恣意作惡,急切又用力,揉得她有些發疼。
好半晌程隱才終於推開他,手臂擋在他和她之間,被咬紅的唇瓣微張著喘氣,皺眉︰「沈晏清,你特麽多久沒碰女人了?」
沈晏清傾身壓著她抵擋的手臂,鼻尖貼著她的頰側,咬她的耳垂。
他氣息深重,喉結動了動︰「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