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驟變
「……是真的!」
穆婉秋自信地點點頭,指著桌上的花香浸膏,「只要有了分餾鍋,我就能把這些都變廢為寶!」空靈的大眼如陽光照射下的瑰麗奇寶,耀著閃閃的光。
「真空分餾,是一種高超的分離技術,能提高香品的收得率和純度,獲得雜味少、香氣更為純正的香品……」心裡默背著魏氏調香術中這段寫在分餾鍋圖紙下麵的蠅頭小楷,穆婉秋心砰砰直跳,這些曾經是天書般的小字此時像一個個精靈,在她腦中紛紛活躍起來。
雖然仍舊不懂什麼是「真空」,可是,她已經能基本領悟了那段話的意思,就等著用實踐來檢驗了。
「可是……」對著她閃閃的目光,黎君點點頭,又搖搖頭,「璿璣閣並沒有阿秋說的這個什麼分……分……餾鍋的圖紙啊。」那日他帶穆婉秋去璿璣閣,想著也許還有其他設備日後可用,他們曾經看了璿璣閣收藏的所有魏氏遺留下來的圖紙。
我能畫下來……」腦海中那個曾經強記下的圖紙已經成變成了立體的模樣,躍躍欲試地要衝出來,穆婉秋回頭招呼墨雪,「準備紙筆……」說著,她撩起袖子。
墨雪錯愕地睜大了眼。
「阿秋……」黎君一把擁住她,「圖紙不是一時半時就能畫成的,就先讓雪兒準備,我們先用飯吧」見穆婉秋懵懂地搖頭,又苦著臉道,「我早就餓了……」
「噢……」回過神來,穆婉秋才想起她是正吃著飯就跑了出來。惹得大家都沒吃飯,就點點頭。
用過飯,墨雪早把桌子擺好,畫了一筆,覺得毛筆太軟。穆婉秋就索性按魏氏的法子,讓墨雨找了半截木炭削成筷子粗細,一頭削尖另一頭纏上軟布。在白紙上試了試,用來畫線的確比毛筆好用,就滿意地點點頭。認真地畫了起來。
看著她家小姐放著好好的筆不用。竟拿著半截黑漆漆的木炭,墨雪歎息地搖搖頭,「……小姐的行為越來越奇怪了。」最可惱的是,那個出身正宗,身份尊貴的黎大公子,竟一點都不規勸,只要穆婉秋說喜歡,就是再離經叛道他也說好。還出人出力地幫著瘋。
這哪是什麼坦誠相待惺惺相惜的朋友?
整一對禍害人的妖孽!
不知畫了多久,直感覺光線模糊,紙上的線條都有些看不清楚了。穆婉秋才抬起頭,太陽早已落山。窗外霧色濛濛,「掌燈……」喊了一聲,穆婉秋又低頭端詳著畫了一小半的圖紙。
「這圖紙看著簡單,實際畫起來好複雜,照這兒速度,就是不吃不喝,我至少也要畫個三五天啊……」嘴裡嘟囔著,穆婉秋想從頭梳理一下畫過的部分,看不清上面的細線,她又喊了一聲,「雪兒……掌燈……」
好半天,沒有人應承。
穆婉秋就皺眉站起來,舒展了下四肢,她信步走出東次間,恍然才發覺,四處靜悄悄的。
扭過頭,東屋的門虛掩著,卻沒有燈光射出,「……黎大哥去哪了?」心裡想著,穆婉秋緩步上前,輕輕敲了敲門,「黎大哥……」沒人應聲,就一把推開門,裡面空蕩蕩的,哪有人影?
只桌子上半卷沒合上的文書,昭告著主人只是臨時出去了。
人都去哪了?
心裡疑惑,穆婉秋側耳傾聽,後院隱隱有嬉笑聲傳來,就抬腳向後門走去。
一推門,墨雪正領著小丫鬟們圍了一院子嘰嘰喳喳地做艾絨。
「……都仔細些,千萬別廢了,小姐對別的不上心,對這些卻是極重視,浪費一點都心疼。」墨雪一邊說著,一抬頭,瞧見穆婉秋正站在門口,忙笑著站起來,「小姐這麼快就畫完了?」見穆婉秋看她身後,又解釋道,「房上的艾草都取下來了,奴婢正按小姐教的法子做艾絨呢……小姐做的艾香真好用,一點也不招蚊子,哥哥想求小姐多做些,拿去一品天下用呢……」
其他小丫鬟也紛紛站起來朝穆婉秋福身施禮,「小姐安……」
按大周習俗,端午節後的第一場雨,插在屋簷下的艾草就可以取下來,收藏了留著給孩子洗三,驅邪等。
惦記著穆婉秋做的艾香,今年端午節墨雨墨雪格外賣命,把前前後後的屋簷都插滿了不說,還收割了大量的艾草曬在屋脊上,一場雨剛過,今兒一早就被墨雨取了下來,放在後院裡晾曬,開始碾制艾絨。
「嗯……」來到沉香跟前,穆婉秋抓了把她剛碾碎的艾絨,在手心攤開,「還得繼續碾……」回頭對墨雪說,「雪兒記得這艾絨要用細篩過,反復多碾篩幾次成黃白色的淨絨才好用……」
「小姐放心,奴婢就是這麼教的……」墨雪點點頭,「怕第一次做不好,奴婢沒敢多做,只讓沉香先碾些做樣品,讓大家先看著學……」
「這就好……」墨雪做事不喜歡用腦子,可凡事只要自己提過一次,她就會銘記在心裡,認真地照著做,而且絕不會太走樣,這點讓穆婉秋很欣慰,她點點頭,目光落在曬了一院子的艾草上,心一動,她回頭又看向沉香剛碾碎的艾草。
「……怎麼了?」瞧見她神色不對,墨雪問。
「……這艾草晾的日子太短了。」指著曬在屋角下那堆一個多月前收割的艾草,「雪兒就把那些先做了,其他都扔回屋頂,繼續晾曬……」
「……不是說下過一場雨就可以用了嗎?」墨雪疑惑不解。
大周風俗一向如此。
「是可以用,只是效果比陳艾差多了,要不人常說治沉疾要用三年陳艾……」穆婉秋耐心解釋道,「艾草在端午節前後採割最好,但這新艾至少要反復晾曬一個月左右,把油脂去盡了,才勉強達到陳艾的效果……」
「原來是這樣……」墨雪似懂非懂地吐吐舌頭,「都是奴婢心急了……」想起什麼,「小姐餓了吧,奴婢這就讓後廚備飯。」
「……黎大哥去哪了?」提到晚飯,穆婉秋想起黎君。
「黎記出事了,黎公子下午就被叫走了……」墨雪笑著說道,「看您畫得專心,黎公子就沒打擾您,只讓奴婢轉告一聲晚飯不用等他。」
「……黎記出事了?」穆婉秋皺皺眉,「出什麼事了?」
「黎記的調治室發生了爆炸……」提道這個,墨雪眉飛色舞,「比小姐上次事故可怕多了……聽說谷大師不僅燒了半面身子,連鼻子都被濃煙熏壞了,說是要想恢復嗅覺,至少也得一兩個月!」
「活該!」蘭香狠狠地說道,「看她還張揚不!」
想起谷琴對穆婉秋三番兩次的誣陷,不大的後院響起一片歡悅的慶祝之聲,堪比剛剛過去的端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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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的喜好隨主人,果然不假。
看著大家一臉的幸災樂禍,穆婉秋失笑地搖搖頭,原本這些人和谷琴一點瓜葛都沒有,更無所謂愛恨,可是,因為她這個主人被谷琴欺負了,所以這些人也就恨上了她,「……幸虧黎大哥走了,否則,被他知道我的人對他的作坊出了事竟如此幸災樂禍,會做何感想?」想像著黎君看到這歡慶場面尷尬僵硬的表情,穆婉秋啞然失笑,「雖然只是針對谷琴,可谷琴總是黎家的大師傅,她的向背決定了黎記的生死啊……」感慨地歎息一聲,穆婉秋心一動,她忽然扭過頭,認真看著墨雪:
「……雪兒是說谷大師的嗅覺壞了?」聲音異樣的凝重。
歡樂的氣氛頓時一空,院子瞬間沉寂下來。
「是健哥兒說的……」墨雪點點頭,「黎公子當時就變了臉,抬腿就走了……」想到那個泰山蹦於前都臉不改色的黎大公子竟少有的變了臉,尤其那一瞬間迸發出來陰沉的幾欲讓她心臟停止跳動的氣息,墨雪聲音也變的極為凝重,「怎麼了,黎家這次……」
「不好……」久久,穆婉秋突然說道,「走,我們去看看。」話音一落,她轉身就走。
「小姐……」墨雪叫著追上來,開口想問,見穆婉秋神色凝重,又悄悄地閉了嘴,只緊張地跟在穆婉秋身後。
谷琴出事了,這個在前世可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所以她根本無法預知!
可是,谷琴一向慎重,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
端午節過了,各個作坊為明玉公主大婚製備的香品後日都要準時呈上去,可直到昨天,她還聽黎君說谷琴研製的黯然銷魂香還在做最後的調試、評鑒呢。
這就是說,黯然銷魂香還沒制出,谷琴就出事了。
這絕不是巧合!
一定是陰謀,目的很明確,就是讓黎家在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選上交不出香來!
這次事故不是柳家得了秘方後怕谷琴腳踩兩只船而陰謀破壞,就是谷琴為逃避黎家追要秘方而自殘!
無論是哪種,這對黎家都是致命的打擊!
如果拿不出香品,錯過了明玉公主大婚,那麼黎君這段日子做的所有努力都將化為灰燼,黎家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前世的覆轍。
一旦黎家敗了,依附在這棵大樹下的她命運又會好到哪裡?
怕是頃刻間也會輪回到前一世!
隱隱地,她感覺無論她怎麼掙扎努力,老天都會出其不意地使出霹靂手段,無情地把他們拖回前世命運的輪回中,念頭閃過,穆婉秋激靈靈打個冷戰:
不!
既然重生,既然先知,既然走到了今天,她就絕不允許這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