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步微移,席輕顏坐在了白航對面,女子纖細的指尖微微屈起,有節奏的在石桌上輕點。
“白航,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抿了抿脣,席輕顏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隨後又擔心白航誤會什麼,緊接着解釋道: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若你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大可以尋求我的幫助。”
這幾日的白航總是格外沉默,看着她的目光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席輕顏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卻不希望事實如她所想的那般。
墨色的瞳孔微微顫了顫,白航握着酒罈的手指瞬間收緊,下頜緊繃肌肉微顫。
朋友?是了,席輕顏從來都不肯逾越半分,是他癡心妄想,想要得到不屬於他的溫暖。
“大小姐,如果,我是說如果。”嘴角輕抿,白航垂眸遮住了其中的神色,語氣平靜,無波無瀾。
“若我做了傷害你的事情,你還會原諒我嗎?”
殺了席輕顏最愛的男人,消除她的記憶,帶着她離開孩子、遠離故土,這般種種,真的值得原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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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頓,席輕顏沒想到白航會這麼說,她沉思了片刻,堅定地搖頭,“不會,對於背叛我的人,在我這裏從來都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便是再親近的人,也絕無可能。
痛苦的斂着眉,白航只覺得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捏住,痛的他喘不過氣來。
男人臉色泛白,櫻粉色的脣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緊接着提起酒罈重重仰頭,晶瑩的酒水劃過脣角,經過喉結,最後沒入了雪白的衣衫。
看起來孤傲又冷寂,仿若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知道了,多謝大小姐解惑。”
他失去的已經夠多了,不能連這唯二的朋友也親手推出去,更何況他帶着席輕顏消失,明修又豈會眼睜睜看着他犯下大錯?
難道要讓所有人離開他,他才懂得珍惜嗎?
面上劃過一抹堅定,白航指尖微動,上好的梨花釀便被隨手丟了出去,緊接着起身,重重跪在了席輕顏面前。
“大小姐,我險些犯下發錯,請你責罰。”
是他一時鬼迷了心竅,竟想要與夙塵安與虎謀皮,若他真的按他說的做,最後定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驚訝的張了張脣,席輕顏連忙起身避開,緊接着擡手想要將他扶起來,然而白航卻直挺挺的跪在那裏,宛如一尊亙古便存在的石雕。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席輕顏從未見過白航如此模樣,心下除了擔憂,更多的還是危機感。
能讓白航如此做派,這背後牽扯的事情定然脫離了掌控,究竟發生了什麼?
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白航用力咬了一口舌尖,沉聲解釋道:“夙塵安來尋我合作,讓我幫他殺了夙離霄,事後他會給我一瓶祕藥,讓你……”
頓了頓,白航視死如歸般的閉上了眼睛,“讓你失去記憶,屆時就可以離開京城。”
夙塵安,又是他!此人當真是死性不改!
心尖染上了一層怒火,席輕顏咬着銀牙,清冷的聲音彷彿從喉嚨中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混賬東西!”
夙離霄身死,她又被白航帶走,夙小墨兄弟兩便成了粘板上的魚肉,屆時夙塵安想怎麼搓圓揉扁,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大小姐,都是我險些入了魔障,此事過後……”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白航已然下定了決心,“此事過後我便去從軍。”
這些日子他看得明白,有離霄在,席輕顏根本就不會有危險,既然她無礙,那麼他就去參軍保護守護夙國,這樣也算是間接的守護席輕顏了吧。
脣邊泛着一絲苦笑,白航默默垂下了腦袋,不敢直視席輕顏。
她已然知道了一切,又會如何看待他呢?雖然他未曾下手,可這種想法卻是實打實的存在,若不是看到她們一家四口親密溫馨的場面,說不定白航真的會犯下大錯。
垂在身側的手指用力握了起來,席輕顏不停的在心中咒罵着夙塵安,這個卑鄙小人,真是什麼陰損招數都使得出來。
精緻的眉宇間帶着一絲嘲弄,席輕顏暗暗記下了這一筆,不由分說的將白航拉了起來,“多謝你告訴我真相,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不管白航對她存有什麼心思,席輕顏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她有孩子,也有心愛的人,這一顆心已經分不出旁的空間給別人了。
苦澀的扯了扯嘴角,經此一事後,白航也終於學會了將不該有的情緒埋藏在心裏,眼下席輕顏還願意與他做朋友,已經是得之不易的好結果了。
“夙塵安身邊應該有一位精通藥理的術士,你要多加小心。”艱難的呼吸,白航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心中酸澀又無力。
看着他這般頹廢的樣子,席輕顏又彷彿見到了那個剛恢復記憶,卻接受不了打擊鬱郁不得志的白航,她頓了頓,輕聲開口道:
“離開京城吧白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這裏的陰謀軌跡並不適合心思單純的白航,或許他說的對,從軍打仗也許能消磨他心中的空洞。
就在二人默默無言時,小院的門卻被人一腳踹了開來,二人一驚連忙轉頭望去,卻是匆忙趕來的夙離霄與明修。
“你們怎麼來了?”水波瀲灩的眸子帶着一絲疑惑,席輕顏眼睜睜看着夙離霄來到她身邊,隨即將她護在了身後。
什麼情況?這男人滿身煞氣,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要去上陣殺敵。
嘴角微微抽了抽,席輕顏踮起腳尖小心的冒出了腦袋。
眼見事情還未到最壞的境地,明秀微微鬆了一口氣,隨即對白航拱了拱手,一臉歉意的道:“對不起,我無法眼睜睜看着你犯下大錯,所以我去尋了太子。”
他與白航是同窗,亦是心心相印的知己,所以儘管說出去會被人詬病,明修還是在半路上攔下了夙離霄,簡單告知了之前的事情。
恰在這時,雲飛也查到了線索,白航近段時間與夙塵安來往過密,且每次見過夙塵安後總會精神恍惚。
夙離霄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再聯想到之前白航對自己散發出來的殺意,不難猜到前者定是與夙塵安打成了什麼協議。
夙塵安想讓白航殺了他?然後再對席輕顏出手嗎?
不得不說,只得到了一部分線索,夙離霄便猜的八九不離十,他看着白航的目光格外冰冷,凌厲的雙眸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
“你與夙塵安,究竟想做什麼?”若此事是衝着他而來,夙離霄定會稱讚一聲白航光明磊落,然而夙塵安陰險狡詐,定是想出了什麼陰損的法子。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羣人打不過就想搞偷襲?簡直無恥至極!
夙離霄居然知道了?明明她纔是得了第一手消息的人,人比人當真氣死人。
席輕顏無奈的搖了搖腦袋,又擔心男人一怒之下拆了她的院子,連忙拉住他的衣袖向門外走去,邊走邊叮囑道:
“你們先聊着,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喫的。”
夙離霄:“……?”方纔在御書房,是誰大快朵頤了半只肘子?這女人是沒喫飽嗎?
眼見二人離開,明修終於放鬆了身體,以他對夙離霄的瞭解,後者絕不是個小肚雞腸的,只要將事情說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白航。
“我知曉你定會說我多管閒事。”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明修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苦口婆心的勸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搶都得不到。”
“這世間緣分本就奇妙,通俗一點來講,白航,你來的太遲了。”
人的出場順序極爲重要,以席輕顏的性子,認準了一個人,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怎麼偏偏白航看不明白呢。
眼底隱約有些溼潤,白航默默無聲的攤在桌上,俊美的臉頰埋在手臂間,語氣嘶啞甚是無力,“我已經,告訴她了。”
他不想懂明修說的什麼狗屁道理,只要席輕顏能夠一直開心下去,他什麼都願意做。
拍了拍好兄弟的後背,明修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了兩壇老糟燒,“喝酒嗎?一醉解千愁,今日,本大人便陪你不醉不歸!”
“好啊,本莊主定不會輸。”
“呵,試試才知道。”
這邊,席輕顏哪知道他們離開後白航二人居然喝起了酒,女子一路拉着夙離霄來到廚房,揮手叫所有人下去,緊接着興致勃勃的搓了搓手。
“你要做什麼?”身子一緊,夙離霄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每當席輕顏格外興奮時,便代表着有人要倒黴,這個幸運兒應該不會是他吧?
雙眸鋥亮,席輕顏摸了摸下頜,歪着腦袋笑的一臉狡黠。
“正所謂長者賜不敢辭,你應該有辦法叫夙塵安喫到我親手做的東西吧?”
不用多想,報應來的就是這麼快,夙塵安敢算計她,就不要怪席輕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來啊,互相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