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除了百官外,前來相迎的百姓也是裡外三層,高呼琅王名號的聲音此起彼伏。
若是換了別的臣子,此時早就膽戰心驚,深怕功高震主了。
可是嘉康帝此時臉上的喜氣,也是由內而外的,活脫是他自己打了勝仗一般,這幾日在朝上,萬歲爺是頻頻跟人談起鬼門峽的大捷,在誇讚琅王驍勇時,只恨不得昭告世人,那是他親生的兒子!
可是這等有著內秀,卻不能盡情炫耀之感,也著實憋悶死人。
今日楚家軍歸京,皇帝便迫不及待帶著文武百官,前來城門出相迎了。
接下來別是冗長的接風儀式,等琅王被迎進宮門後,已經是過午了。
得勝的將軍們都以能被陛下親自接見,如金鑾殿得賜御酒而感到榮耀。只有琅王看著滿桌子的酒席,臉兒黑黑的——這要是吃起酒來。何時才能返回府裡?
可是聖上雖然給自己親孫講解了什麼相思之苦,顯然到了自己的親兒子這裡,便只顧著解一解自己思念兒子的相思,全然不顧兒子想媳婦的心思了。
這好不容易吃完了酒席後,嘉康帝意猶未盡,又將楚邪叫到了御書房裡。
楚邪望了望天,覺得一會一定長話短說,再飛馬回府。
大內總管文泰安來給琅王引路,問過安後,便引著他向御書房行去。
因為是乾的察言觀色伺候人的差使,文泰安可是看出了琅王臉上的不耐煩,便在路上笑著道:「王爺真乃我朝的飛將軍,一舉收復失地。自從得了王爺大勝的訊息,萬歲爺甚是高興,整日裡都是樂呵呵的。咱家很久沒有看到萬歲爺這樣開心過了,待會還請王爺耐心陪陪皇上,這些日子,皇上因為擔心王爺,連覺都睡不整夜呢……」
琅王沒有說什麼,不夠緊皺的眉頭倒是略舒展了些。文泰安心道,這位祖宗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以後得叮囑著萬歲在兒子面前賣慘,這才能討得兒子的歡心啊!
進了書房,嘉康帝笑著站了起來,叫琅王上前,仔細打量一番,說道:「我大沅很久沒有如此勝仗了。當舉行慶功式,振我大沅聲威,也為你慶功封賞。」
琅王沉聲道:「聖上,慶功一事不忙,眼下倒是有樁事要先行處置。」
嘉康帝說道:「哦,忘山所談何事?」
琅王道:「乃當年陳石生將軍含冤被人構陷之事。」
嘉康帝沉吟道:「朕年少時見過陳石生將軍數次,其人不誇誇奇談,言辭樸實,請求收復常州的上奏,更是切中要害,實為不可多得之帥才。可惜當年大敗虧輸,卻是差一點便斷送了我大沅的國運,是以先帝才動怒,削去陳家爵位。在你入京前,朕已然頒旨恢復了陳家的爵位。」
琅王道:「陳將軍的確神勇,可是讓他落敗的卻不是大意或者時運,而是我大沅朝臣中有暗通匈奴的奸細。陳遠修獻沙盤後,對臣詳述了陳將軍當日兵敗的內情和經過。非是陳將軍作戰失誤,實則是有人為一己之私利,置大沅不顧,聯絡匈奴,裡應外合將陳將軍擊敗。一心為國的陳將軍因而受戮,累及子孫,而通敵賣國的奸人卻身居高位,子孫昌盛。臣以為當鋤奸懲惡,還陳家清白,方能楊清棄濁,築我大沅盛世。」
其實楚邪說的這些,皇帝何嘗不知,他在年少時,也是對先帝爺的許多處置不甚理解。
只是待自己執握了江山後,卻突然理解起自己的父皇了。
然後如今朝堂盤根錯近,食古不化之臣比比皆是,實在是需要一場除塵迎新的變革。
這一點,先帝也做不到,他做不到,可他的兒子忘山能做到。
想到這,他擡頭望向了楚邪,道:「在你臨行前,朕便跟你說過一番話,你是有大才能之人,雖則不願迴歸我劉家,卻也不該偏居一隅,過蠅頭小民只顧著自己的日子。既然你覺得陳氏冤枉,那這個陳年舊案便由你來主持吧。」
那天,楚邪出宮時,已經是滿天的星斗闌珊。
等他快馬加鞭回府時,兩小兒已經四仰八叉地睡倒在了大床上。
瓊娘一身細軟的薄綢長裙相迎,只摟住了他的脖頸,還未說話,先是熱切地吻住了他。
琅王的舌尖與她勾住,只恨不得一下子將這小娘吸入肚中。
瓊娘只緊摟著他的腰身道:「隆冬夜長,可是想死奴家……」
這話顫巍巍地撩撥著久曠了的軍爺,可待要抱上床榻去,卻有兩個滾睡著的小兒。
楚邪一尋思,便徑直抱出房門,直去了書房去。
瓊娘被他那猴急的樣兒逗得直笑,卻少不得提醒:「王爺,我還懷著身孕,孟浪不得……」
楚邪的聲音隱約傳來:「我的小瓊娘放心,顧惜著你呢,少不得先將你伺候舒服了……」
接下來便是附耳的細語,惹來瓊娘紅著臉捶他的胸。
接下來書房燭光搖曳,屏風後嬉笑細喘聲不斷,只是相思苦長,相聚恨歡短。
只是王府書房春意正濃,可是朝堂之上卻似乎肅殺一片。
琅王歸朝,領聖旨徹查魏田通敵賣國之事,而且老臣不用,啟用了一批寒門出身的新臣,陳糠爛谷全不放過,盡是要細查到底。
結果不知怎麼,人證物證俱是指向了當朝的丞相魏申。
當案子越查越深,牽連的臣子也多。琅王遭遇到的阻力也愈來愈多。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朝臣們深知,如果魏申倒下,自己也難免受到牽連。
於是這廂是臣子們跪禮朝堂,哭求萬歲復立大皇子為儲君。而另一廂則是蒐集琅王狼子野心,妄圖歸回皇室,串謀王位的罪證。
有心人更是在民間造謠,散佈江東王的其實乃是亂臣的謠言。
瓊娘雖然身在後宅,卻覺得這些個路數跟前世裡琅王揹負的罵名何其相似?
可惜的是,雖然招式向近,琅王卻不再是那個前世裡聲名狼藉,宅院淫亂的那個浪蕩王爺。
他主理之下的江東富庶,就算是災年也沒有讓百姓流離失所。加之戰功累累,不僅在年少時平定了南方的變亂,更是收復了北地,根除了匈奴襲擾邊關的隱患。
加之琅王乃嘉康帝私生子的傳聞也不脛而走。
是以民間百姓們聽聞了後,竟然傳出若是琅王為帝,那麼大沅的百姓定然能過上與江東一般富庶殷實的日子,當真是叫人欣喜,恨不得萬歲爺早早將這位流落在外的龍子認養回去。
前世裡那種人人痛罵,認為楚邪乃是國之妖孽禍根的民情,到了今世,壓根就沒有掀起半點的水星子。
反而是琅王測查魏家構陷陳家,意欲從陳家的手中奪取兵權,扶植自家子弟的案情,還有牽扯出的圈地、貪墨等贓案引動民聲,惹來一片的叫好聲。
大沅,啟康初年,琅王突然夜間抄家。抄沒了魏家百年老宅。
魏申被萬歲貶官嶺南,因為年事已高,還沒有行至嶺南的地界,便因為水土不服,突發惡疾而離世。
所謂百年大族,若參天巨樹,看似繁茂,根基腐爛,哪裡經得起驟起的狂風?
魏申離世,便是樹倒猢猻散,再也無人能撐起魏家的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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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皇后因為當年暗中扶持魏家的嬪妃在宮內爭寵,暗害了幾位妃子滑胎,聖上勃然大怒,褫奪皇后的後位,被押入冷宮,懺悔自己的罪行。
而大皇子亦是德行不檢,不知反悔,便貶出了京城,去了湘北不毛之地。
只是聖上憐惜大皇孫洛兒體弱年幼,連同他的嫡母雲曦一同留在了京中,請賜大名劉釗
嘉康帝因年事甚高,讓賢退位,傳位於大皇子嫡子劉釗。因為劉釗年幼,不能親自主理朝政,責琅王為輔政親王,代理朝政。
當聖旨傳達時,滿朝的文武都是被萬歲爺的風浪拍得有些凌亂,鬧不清這是個什麼路數。
不過也有那七竅玲瓏的,一下子便體察了聖意,嘿嘿一笑道:「繞開了兒子,卻立了孫子。他本是大皇子白氏所生的庶子,雖然認了靳家的雲曦做了母親,卻是個沒有根基的。那靳家不也是在測查之中被牽連得傷了元氣嗎?這等羸弱的小皇帝,便是要人輔佐,萬歲爺這是不好明送,卻是變著法兒的將皇位送給了自己的親兒子啊!」
聽者細細一品,這才恍然,只是怎麼想都是匪夷所思,只靜等劉氏的子弟掀起反對的呼聲。
可是現如今,京城裡成年的皇子便只剩下三皇子一人了。那些個年幼的,卻是眼望三哥如何行事,他們一併跟著便好。
三皇子聽了這訊息,書房大門緊閉,直到過了半天才開啟,手裡握住一卷宣紙道:「請個手高的工匠,細細給本王裱糊好了,本王要送人之用。」
手下好事的僕役,忍不住好奇,偷偷開啟,只見自家王爺筆力見長,力透紙背,上書四個大字「天下大服」。
這時古人對周公輔佐幼主的盛讚,而三王爺是毫不吝惜地誇讚楚邪,有周公之才,德服天下。
一時間,滿後宮摔筷子砸碗,大罵三皇子是個窩囊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