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溫易棣的反應,遠遠超出了許世歡的預料。只見他沉默地望向自己,一雙清亮的眸子裏,竟隱隱閃着淚光。
換做平時,許世歡定會立馬開口問他怎麼了,可今日的情況卻又有些不同。平日裏,她總是大大咧咧,一副不知道什麼是害羞的模樣。
可說到底,在男女之事上,許世歡沒有任何的經驗。剛纔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還是她藉着酒勁兒說出來的。
她是個凡人,自然也會有緊張和害怕這樣的情緒。在洞房花燭夜,在溫易棣的面前,她不想再勉強自己。於是,許世歡任由溫易棣沉默着,想看看他接下來會作何反應。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溫易棣先敗下陣來。他自然察覺到了許世歡的不悅,卻也沒有開口解釋,而是緩緩地摘下頭上的鳳冠,脫掉了身上的嫁衣。
許世歡這纔有機會仔細打量他。不得不說,經過這一番打扮,溫易棣身上的清冷感散去了大半,多出了幾分雌雄莫辨的美感。
但不知爲何,看着他緩緩褪去身上的嫁衣,露出白色的裏衣時,許世歡只覺得他整個人像是碎掉了一樣,連動作都帶着顫抖。
安靜的新房裏,只能聽見溫易棣亂了的呼吸聲。他努力調整許久,才佯裝鎮定地說道:
“我先去洗漱,你等我一會兒。”
許世歡嗯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聽到傳來的陣陣水聲,她連忙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認真地漱了漱口。
溫易棣不知道的是,進洞房之前,許世歡藉着喝醉的由頭離席,提前讓府裏的下人給自己準備了洗澡水,將渾身上下都仔細清洗了一番。
她知道溫易棣素來愛乾淨,不想在洞房時讓他聞見自己身上的酒味兒。她甚至提前選了香膏,塗在耳後、手腕、腰間和腳踝,只爲了讓身上的味道好一些。
這段日子,許世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她看了程懷遠留給她的春宮圖,相府也安排了嬤嬤,教她何爲男女之事。
可越是臨近婚期,她心裏便越覺得不安。有幾次,她在夢裏夢見溫易棣皺着眉頭,眼裏的嫌棄藏都藏不住。她甚至聽到了溫易棣的心聲,是傷人的噁心二字。
在夢裏,許世歡甚至覺得,自己和李雲峯本質上沒什麼兩樣。她只是自顧自地認爲,溫易棣能和她成親,是莫大的福氣,卻從未認真問過溫易棣到底願不願意。
直到剛纔,看到溫易棣眼中的淚光,許世歡終於慌了。她感覺一切失去了控制,她根本猜不出,溫易棣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由於想的太過入神,許世歡連溫易棣什麼時候回來都沒有發現。洗去臉上的脂粉,溫易棣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唯有那微微泛紅的耳垂,暴露了他內心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平靜。
“收拾一下牀鋪吧,不然會硌的不舒服。”
溫易棣一邊說着,一邊把牀上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收到桌上。許世歡心裏本就緊張,見他開始收拾,也趕緊動手幫忙。
待一切收拾好,溫易棣一把扯下了牀幔。喜燭的光芒,透過紅色的牀幔照了進來。周圍的一切被蒙上了一層柔光,看上去曖昧不已。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不規律的呼吸聲,甚至連吞嚥口水的聲音,都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明明剛剛喝了茶水,許世歡卻覺得渴得要命。
她想要開口說話,可嗓子卻像是失了聲,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然而,溫易棣的話像是一陣清泉,瞬間帶走了一切不適:
“喜燭,今晚得一直亮着,這樣咱們才能長長久久。不過周圍這麼亮,我實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能不能把你的眼睛先蒙上?”
溫易棣雖然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可動作上卻早有準備。只見他手裏拿着一條紅綢,只等着許世歡同意,便要用紅綢矇住她的眼睛。
許世歡這會兒哪還顧得上思考,只能下意識地點點頭。她心中暗罵自己沒有出息,怎麼關鍵時刻慫成這樣?
隨着眼前一黑,她心裏的緊張和不安頓時少了許多。矇住眼睛之後,許世歡的聽覺變得異常靈敏。僅憑聲音,她就能猜出溫易棣此時正在做些什麼。
察覺到身上一涼,許世歡下意識地想要蜷起身體。在感受到溫易棣手掌傳來的溫熱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不脫嗎?”
“脫,你彆着急。”
溫易棣的聲音裏,帶着無奈的笑意,許世歡不難想象他此時的神情。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過後,兩人總算是坦誠相對了。
溫柔至極的動作,讓許世歡漸漸放鬆下來。她還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溫易棣剛纔洗漱時,怕是用熱水暖過了手腳。不然,按照他以往手腳冰涼的模樣,自己現在怕是有罪要受了。
熟悉的親吻,卻落在了陌生的位置,一路向下,隱隱有了失控的架勢。許世歡用力抿住嘴脣,儘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眼睛上蒙着的紅綢,給了許世歡安全感,也成了她此時不安的來源。她看不見溫易棣此時的模樣,腦子裏浮現出的都是這段日子噩夢中的場景。
然而,隨着一陣溫熱的觸感襲來,許世歡心中的顧慮一下子碎了個乾淨。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在溫易棣的面前毫無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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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這樣,那裏髒啊。”
小如蚊蠅的一句話,非但沒有阻止的效果,反倒像是一種誇獎。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折磨許世歡的噩夢,此時想來如同笑話一般。
若非心甘情願,爲何要做到這種地步?平日裏再愛乾淨的人,在這種時刻,在所愛之人的面前,也不會有任何的顧慮。
想到嬤嬤之前囑咐的話:
“這洞房花燭夜,女人哪有不難受的?忍忍就過去了。”
許世歡忍不住抿嘴一笑。這洞房花燭夜,她恨不得越長越好,爲何要忍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