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佳不信沈桃微真敢對她太狠。
更不信她欺負了她，回頭會不拿好東西哄她。
勸了自己幾句，李如佳擡起下巴站在沈桃微跟前，壓下不滿。
“我喫得苦，能跟着二嫂學規矩，妹妹我怎麼會不樂意。”
“那就好。”
沈桃微忽略掉她眼中蠢蠢欲動的貪婪，看向一側手握藤條戒尺的兩個丫鬟。
“雪梅，繼續守着，先讓姑娘請半個時辰的安。”
“半個時辰？二嫂……”
“不必心軟，如佳既然開了口，便一定是想好好學，連母親都發了話，就更不可能會有人遷怒你二人。”
“是，奴婢明白。”
兩個丫鬟福了福身子，並未將旁人的質問放在心上。
規矩到底還是學了起來。
沈桃微目光懶懶掃過那憤懣的李如佳，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聽着那些藤條一下又一下抽到她的身上。
屋子裏傳出的叫喊一直未停，從一開始的尖銳到後頭的無力。
可夏荷和雪梅的動作卻一直未有半點收斂。
“姑娘，您的雙膝不能如此。”
“姑娘，請安時身子還需再低一些，起身不得太快，手齊眉緩緩站起再放下。”
“姑娘，還需重來。”
半個時辰後，李如佳終於崩潰，她一甩帕子，惡狠狠地盯着上頭的沈桃微。
“我不學了！你故意磋磨我，故意讓這些個賤婢來折辱我！”
“不學了？這可由不得你。”
沈桃微示意丫鬟上前，手拿戒尺朝着她的後背抽去，“站時需頭正肩平，目視前方，你瞧瞧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你！”
“給我打，今日這規矩何時學好了，戒尺便何時收回。”
李如佳的丫鬟原還想去通風報信，替她們姑娘將夫人請來，可半路李夫人身側的嬤嬤來瞧了一眼，見沈桃微一身矜貴之氣坐於高位之上，眸光從容沉穩，滿身氣派，她想開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後日要進的可是皇宮。
若沒有這樣的貴女提點，她們李家姑娘，哪裏能學到如此仔細的規矩。
何況那藤條戒尺瞧着也像是輕輕落下，若真是狠了心責罰，哪裏會是這樣的力道。
思及此處，嬤嬤咬了咬牙，轉身又離開了此處，還將李如佳的丫鬟一併帶了下去。
沈桃微一絲目光都未分給那些人。
只是在輕抿一口茶水之後，讓李如佳拖着疲憊的身子站去了廊下，受着一半灼熱日光的照耀，行起了小步。
而她則隔着不算太近的距離，冷眼瞧着李如佳的落魄。
“二嫂，我的好嫂嫂，我不想練了，你放過我吧，等後日進宮我一定老老實實地躲在你和母親身後，不讓人瞧我的規矩，求你了嫂嫂……”
見着母親身側的嬤嬤都不幫她說話，還帶走了她的丫鬟，李如佳明白，今日她只能求眼前的沈桃微。
她垮着臉流了些眼淚，可下一刻，落在她身上戒尺的力道卻更重了一些。
沈桃微看着她邊躲邊哭，嗤笑一聲，並未迴應。
那些李如佳曾落在她身上的惡毒調侃，那些帶着算計的靠近，那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嘴臉，都在這一聲聲的哭喊求饒中愈加清晰。
原來這短短一年裏，她在李家，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磋磨，受過了這麼多委屈。
“挑着地方打，不過是爲了學些規矩，可別真打疼了小妹。”
沈桃微冷冷開口，看過去的目光如席捲了冬日的寒風。
不用多言，夏荷和雪梅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
她們一定會好生挑着地方打。
既能讓李如佳嚐到痛極的滋味，又不會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沈桃微又看了幾眼，而後懶懶打了個哈欠，轉身回了裏屋。
……
轉眼便又是一日。
那頭的沈桃微讓小人吃盡苦頭，這頭的沈桃溪，也讓那心思頗多的四妹妹生生難受了兩日。
只是沈桃溪知曉，如今這些不過都是小打小鬧，不值當她耗費太多心思。
眼下她要重視的太多，除了謝瑨，還有宮宴。
她雖不願進宮，但也深知此次的賞花宴不可怠慢。
她甚至懷疑在這場賞花宴上還能瞧見帝王的身影，且那思忖的目光，會落到她們沈家身上。
只是她也有些忐忑。
自謝瑨提起此次戰亂是她父親出獄的好時機後，宮裏頭又是兩日沒有動靜。
若不是今日一早瞧見了匆匆回了一趟府的大哥，她還不知這兩日謝瑨又帶傷去了軍營，還在商議糧草之事。
糧倉既有大動，那此次出兵一事，該是迫在眉睫。
而這便意味着，她父親要不了幾日便能回府，只是沒有時間停留，便要領兵出征。
沈桃溪眉心微蹙，直到安氏的聲音落下，纔打斷了她的思緒。
“溪兒明日爲何不穿那件新衣？如今你這樣的年紀，哪能日日穿得如此素淨，即便是我大房近來不太平，也不該你去憂思顧慮，以往是如何，這次也如何，無需收斂至此。”
“母親，女兒不是怕張揚惹人不喜。”
沈桃溪回神笑了笑，“女兒只是不想攪進皇子們的紛爭裏。”
“母親明白你的顧慮，可有些事躲不掉，與其避讓，不如坦然，且明日……”
安氏有些猶豫，但看着眸色清明的小女兒，她想了想，還是握住她的手，緩緩道。
“明日除了娘娘皇子，還有不少宗婦大家，那些夫人們哪位不是抱着給家中相看的念頭？我雖不拘你，但昨兒你大姐姐送信來提醒，我轉而一想，確實也有些道理。”
“母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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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桃溪微微一愣，沒想到原以爲一年半載都不會被提起的婚事，竟然這麼快就被唸了起來。
“京都城的青年才俊不少，但如今我們沈家卻有些複雜，母親不急你的婚事，但你大姐姐說得沒錯，即便是以後的事，如今也得早些留意起來。”
安氏拍了拍她的手，似想起什麼，目光陡然一冷，“母親絕不會再讓那等狼心狗肺之人靠近我們溪兒，往後，母親一家一家看。”
“可，可女兒纔剛退婚……而且說起來，如今又有幾家人，願意同我們沈家大房結下姻親？”
沈桃溪低下頭。
說到此處時，腦中倏爾閃過謝瑨那日說的話——
“眼下能護住你沈家大房的人不多，你與其將賭注壓在旁人身上，不如試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