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邵廷束縛在懷裡之後,酒品差的姜蜜終於不再亂來,車裡安靜下來。
酒會場地離京華有些遠,加上夜裡更深露重,不趕時間,司機開得稍緩。大約一個小時後,車緩緩開進京華一品,沿著山道公路盤旋而上。
到了邵家院裡,一路睡著的姜蜜仍舊睡著未醒,邵廷只能彎身抱她出來,抱著上樓。
大概是被抱著走感覺比較顛簸,快到二樓時姜蜜悠悠轉醒,眼裡迷蒙不甚清明,但多少恢復了點神智。
「這是哪……」
清嫩的嗓音滿是酒後的沙啞,邵廷垂眸見她難受得揉著頭,淡淡回了兩個字:「我家。」
她沒什麽受驚的反應,只是難受地擰眉閉目,手搓著太陽穴想要舒緩不適,輕聲呢噥:「不是說讓你送我回家麽……」
大晚上,喝了酒被一個男人抱著往對方家二樓而去,正常人都該有點防禦戒心,她這反應太過平靜,仿佛當下情景只是吃飯喝水一樣正常。邵廷不知該駡她神經大條,還是該怪她對他太過放心了點。
脚下不停,一邊上樓一邊回答她:「太麻煩,明天讓司機送你回去。」
正好到二樓樓梯口,姜蜜動了動:「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你確定?」
見她點頭,邵廷依言放她下地。
然而姜蜜高估了自己,脚踩在木地板上的瞬間就是一軟,邵廷趕忙托住她的手臂。
「沒事,就是頭有點暈。」她擺了擺手,「能走。」
她堅持,但邵廷還是不太放心,不敢全放開,半攙著她往前。
走了兩步,姜蜜想起來問:「我睡哪?」
邵廷抬了抬下巴朝前面虛指:「一排房間,你隨便選。」
說話間到了第一扇房門前,姜蜜停了脚問:「這間能不能住?」
他說可以,姜蜜懶得走,點頭:「那就住這。」
他家房間太多了,一長排看得人眼花,平時見他都是一個人,晚上摸黑也不知會不會害怕。她忍不住問:「這麽多房間,你每一間都睡?」
邵廷擰開門,說:「空著。」
有人打掃,他不需要擔心這些小事。
「那多浪費……」
「不然你一個個替我睡一遍?」他瞥她。
姜蜜撇了撇嘴,乖乖安靜。
開關在墻上,摁下後屋裡霎時明亮,白色的光有些刺眼,姜蜜閉了閉眼躲開光綫,小聲嘀咕:「黃色的燈多好……」
屋裡是套間,小客廳和臥室、浴室融在一個空間裡,但又做了隔擋分開。邵廷攙她到沙發上坐下,摁了摁茶几上的電鈴。樓下傭人聽到,一分鐘不到立刻上來。
往茶几上置了一壺熱花茶和兩個杯子,三個傭人手脚利落地開始對屋子進行簡單打掃,畢竟這些客房大多數時候都沒人使用,即使每天都保持清掃,沒人住難免還是會落灰。
「煮碗醒酒湯。」
她們下樓時邵廷這樣吩咐,幾個人當即應聲而去。
邵廷往後一靠,被她折騰了一路竟比看文件還疲憊,朝她投去一眼,說:「你酒醒得真快。」
姜蜜還是難受,眼前泛花,頭暈得很,不想和他說話,揉著太陽穴摸索著去探茶几上的花茶壺。倒了杯花茶給自己喝,一氣連著咕嚕灌了三杯下肚,她是真的渴極了。
邵廷皺眉,想叫她悠著點,她忽地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皺巴著臉看來:「你家的水是不是壞了?!」
「……你覺得呢?」
姜蜜的眉毛五官整個皺成了一團:「我怎麽喝著想吐……」話沒說完,她猛地蹦起身,拎著裙擺衝向衛生間。
大概是酒勁還沒完全下去。
邵廷連忙起身跟過去,才走到廳中間,她的聲音夾在斷續嘔吐聲中從衛生間傳來,嚴聲喝止:「別過來!讓我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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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他只得停住脚,原地站著不動。
兩分鐘後,嘔吐聲消失,裡面似是打開了噴頭,一陣衝水聲。
邵廷放下心,正要轉身,水聲停了,却聽一聲重物砸在地上的悶響,伴著她吃痛的哼聲。
進去一看,場面不是一點點不好,是十分不大好。地上濕漉漉一片,和厚重長裙一起叠著躺在地上的姜蜜像個笨重的小蛋糕–她痛的連驚呼都溢不出口,整個人狼狽地不得了。
邵廷顧不上髒不髒的,趕緊抱她出來。
她痛得泪花都起了,半蜷在邵廷懷裡,還很委屈:「不小心吐到地上……衝乾淨了……地太滑……」
裙子濕了大半,邵廷的白襯衫也髒了,抱她到沙發上坐好,摁鈴讓人送醫藥箱上來。
撩開裙子一看,膝蓋磕出了淤痕,烏青顔色深重,皮膚之下暗暗沁著血紅,不幸中唯一的萬幸,大概是只磕到了一個膝蓋,另一條腿安然無事。
傭人拿來醫藥箱,要蹲下給姜蜜擦藥,被邵廷攔下,「出去吧。」
對方楞了楞,趕忙應是,快步離開。
姜蜜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你幹嘛?」
邵廷懶得理她的蠢問題,蹲在她膝蓋前,清理傷口。
「等一下。」姜蜜慢半拍的思路終於跟上,看出他是要替自己擦藥,脚丫踩在沙發邊緣,支起腿方便他處理。
邵廷一邊清理一邊忍不住道:「認識你之後你摔了多少次?數的清麽。」
「那說明你氣場帶衰,以前從來沒有……」她抱怨。
邵廷無奈。這還怪上他了?嘴上却嘆了聲氣,順著她:「明天讓人換地板。」
姜蜜沒吭聲。磕都磕了,把地板拆了又有什麽用。
膝蓋上的的傷,清理的時候是最痛的,擦藥時反而沒那麽咬著,姜蜜一開始哎呀叫喚,慢慢不出聲,到後來不知怎麽盯著他看,漸漸出了神。
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每一處都排列得恰到好處,俊氣和英氣多一份太盛,少一分太缺,臉上綫條淩厲,沉默著認真專注於一件事時,銳意又沒那麽深重,甚至有一種淡淡的,讓人不自覺被他吸引的魔力。
獨有的特質組成了他,所有特質,全都糅雜得剛剛好。
幾近半分鐘的時間,她就那麽楞楞盯著他看。意識到之後,姜蜜猛地回神,趕忙移開視綫。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沒話找話,故作輕鬆地調侃:「看你動作這麽熟練,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經常給人清理傷口。」
「你以爲我家是菜市場,天天有人摔倒?」邵廷掃了她一眼。
大概是酒意還沒完全退乾淨,姜蜜自己想想覺得有點好笑,還覺得他的比喻很逗,沒說話,咧開嘴傻笑。
她兀自傻樂樂得開心,邵廷動作却是一頓。姜蜜不明所以,垂眸看去,眨了眨眼。
邵廷看了她幾秒,忽地說:「把衣服拉上去。」
她一楞,斂了笑低頭看自己的領口。
……有什麽不對?
露肩式的禮服,穿了一晚上,先前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才來覺得她穿少了?
姜蜜不解,搞不懂邵廷,忽地又聽他說:「大晚上和男人共處一室,這樣笑很傻。」頓了一瞬,語氣驀地微沉:「……也很危險。」
這下是真真正正的楞了。
臉唰地紅了幾秒,姜蜜半天憋出一句:「你別多想,我沒在勾引你。」
尷尬,太尷尬。
她忍不住想搓自己的臉,好驅散那些灼人的熱意。怎麽剛才都沒這麽臊,現在反而更熬人?!
邵廷抬眸看著她,她蜷坐在沙發上,是需要他微微抬頭的高度。禮服上裸露在外的肩膀雪白,裙擺下支在他面前的纖細雙腿雪白,半濕的藍色長裙蓬亂將她包裹著,她小巧,白膩,像一份精心準備的待拆禮物,不知被哪個粗心鬼遺落在他面前。
喉間一緊,握著她脚腕的手不自覺加重力道。
姜蜜自顧自想著裙子的事,驀然覺得脚腕被握緊。
–原是被他握著固定以便她不會亂動妨礙上藥的脚腕,此刻在他微微用力的掌中,莫名顯出些許危險意味。
她還沒問他怎麽了,他抬眸,視綫凝來。
那眸中沉沉,乍一看淡薄一片,又好似凝著什麽,直勾勾纏緊了她,仿佛一只無形大手,掠過她身上每個角落。
她聽到他問:「這樣不算,哪樣才算勾引?」
姜蜜待了幾秒。腦子轉不過來,身體先做出反應,她楞楞收回脚,他沒有抓著不放,很輕易便從他掌中逃脫。她被這莫名的氣氛擾得背脊酥麻,一下子不知所措,整個人縮在沙發上像個慌張的瓷娃娃。
他的眼神,有一刹那,極富侵略性,危險地讓她害怕。
靜滯間敲門聲突然響起。
姜蜜朝門看了一眼,再看邵廷,他已經收了醫藥箱起身。
得了允許,傭人推門而入,端進來一碗熱騰騰的醒酒湯。
姜蜜已然醒了個徹底,若說摔倒後還是有點暈乎,但經過邵廷剛才那反常問話一鬧,她一個激靈,完全嚇得清醒了。
她喝著湯,邵廷將醫藥箱交到傭人手裡:「等會兒讓人送衣服上來,換了再睡。」
姜蜜捧著碗低低嗯了一聲,大半個臉就快要埋到碗裡。
邵廷不再多留,提步出去。
關上門的刹那,姜蜜從碗中抬眸,餘光偷瞄他離去的身影。很短暫的一瞬,從縫隙裡看到了一眼。
不知是被醒酒湯熱氣熏到還是因爲其它,她的臉上莫名騰著熱意,久久消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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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酒會的事翻篇。吃了早飯,姜蜜死活不肯留下再吃午飯,邵廷便讓司機送她回去。
公司的事不緊張,不是太忙,他連睡袍都沒換,在家待了一整天未出家門一步。
午後在書房看文件,陸合又不請自來。
他話多得要命,一坐下就說個沒停。邵廷先是皺眉,而後像往常一樣,將他當成空氣忽略。
陸合一個人自說自話半天,見邵廷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專注看著文件認真地很,不禁笑道:「昨天忙了一晚,今天還這麽有精神,可以啊你。」
邵廷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一頓。
隔著辦公桌,陸合那張稱得上俊的臉衝自己擠眉弄眼,再得當的五官也讓人煩,邵廷皺眉了皺眉,說:「你想多了。」
「我想多什麽了?」陸合詫异,「你那位張牙舞爪的小女朋友都醉成那樣了……合著你不會是做了一夜柳下惠吧?什麽毛病啊你?!」
他聒噪的功夫真的日進萬里,邵廷被他幾句話弄得煩悶起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昨晚的事在腦海裡飛快閃過,更覺心亂。
抿了抿唇說:「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我想的哪種關係?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談個戀愛,講究那麽多說法幹什麽!」
「……我和她沒有在談戀愛。」邵廷道。
陸合楞了,「沒在戀愛?」
分明是邵廷自己當著那麽多朋友的面自己個說的,姜蜜是他女朋友……是他陸合落伍了,對現在的男女關係瞭解不够充分還是怎麽的?
陸合搞不懂唱的是哪出,就見邵廷把文件合上,半晌沉著聲,沒頭沒腦說了句:「沒在戀愛。」
「那,她不是你女朋友?」陸合忍不住問。
邵廷沒回答他,皺眉看了他一眼:「你很煩。」
陸合完全摸不著頭腦……又哪裡惹到他了?
敲門聲響起,邵廷斂了表情,「進。」
寧叔端著熱茶上來,放在他們二人間的桌上,不打擾他們,沏好兩杯茶就要走。
邵廷叫住他:「讓人把客房衛生間的地板全部換了。」
寧叔略一思忖,想到昨晚姜蜜在浴室滑倒的事,心下了然,垂頭應是。
剛一轉身,邵廷又道:「等等。」
「先生還有事?」
「把家裡的燈也換了,客廳和客房,都換成黃色的。」
寧叔一楞,略有不解。來n城之前,住的大宅、公寓,照明全都是清一色亮堂的白色光綫。
好端端的,怎麽忽然要換?
「那先生的臥室……?」
邵廷抿唇,兩秒後說:「也換。」
見寧叔和陸合都盯著自己,他輕咳一聲,擰眉正了正臉色:「白色燈有點刺眼。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