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父皇X公主
通過這幾日的觀察,他發現小女孩很乖,很安靜,並且沒有絲毫主見,任何事情都是由貼身宮女說了算,即使有時候宮女說出的理由很匪夷所思,三歲小孩都能聽出不對,但女孩卻從未反駁,反抗過。
楚宵對這種乖巧的跟兔子似的小可憐沒有任何的興趣,即使這個小可憐是他閨女。
他原以為今日這齣戲,最終會以宮女細聲哄幾句便草草收場,卻沒想到女孩會一點兆頭都沒有便爆發了,完全顛覆他對她的認知。
楚宵啜口茶,目光沒有看向試圖扮可憐博取原諒的宮女,而是一直盯著女孩的背影,想要看她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女孩抬起手,棍子便重重落在地下三人身上,悶響聲接二連三響起,伴隨著洛梅幾人的求饒慘叫,凄厲刺耳。
若是別人,怕是早已收手,女孩則不然,似乎是不解恨,她連小短腿都用上了,一腳一腳踹上去,一邊大口喘著氣兒,一邊用力摸滑下眼角的金豆豆,磕頭的三人都沒發現她們的主子哭了,哭得比她們還傷心難過。
親耳聽到這一出,推翻了她曾經的認知,一直以來她以為全心全意關心著自己的貼身宮女,背地裡卻玩陽奉陰違那套,忽如其來的真相讓她一下子難以接受。
打累了,女孩丟下木棍,厲聲警告一番,再將晚膳要吃的菜吩咐下去,便踩著因為踢奴才而疼痛的小腳,一瘸一拐離開。
楚宵啪的打開扇子,慢悠悠跟在女孩身後,對小女孩臨走之前還不忘吩咐菜品的貪吃行為感到好笑。他還記得,幼時皇弟也總喜歡到他跟前討吃的,明明吩咐一聲便有人雙手奉上,卻非要纏著自己,粘人,嬌氣,卻讓他生不起氣。
男人唇角掛起笑,慢慢的弧度又壓了下來,眼底翻滾著情緒,只可惜,那一段美好的,彌足珍貴的記憶,全都被一個女人給毀了!
「皇上…皇上。」太監總管常德,小聲輕喚龍床上熟睡的男人,「卯時了。」
楚宵眉頭動了動便睜開眼睛,如往常一樣起身更衣洗漱,過程沒有什麼不同,臉色更是不曾有任何不對,似乎昨夜的夢已經在他的記憶里消失。
末央宮。
離音後背墊著軟枕,洛梅掐住她下巴,洛春則負責將米水倒進她嘴裡,她臉上滿是不耐煩,動作極其粗魯,完全不顧及她的主子是否會嗆著。
離音脖子上衣襟上灑了好多米水,若不是她拚命吞咽,怕是會被活生生嗆死。若是身體能動,這會她絕對把碗扣在洛春頭上,再用鞭子抽一頓泄憤。
昨夜楚宵看到的那些場景不是原主曾經經歷的,只是離音結合了這幾日的情形,布下的場景。原主身邊伺候的這幾個宮女都不簡單,就拿這幾日她清湯寡水的吃食,和她們頓頓大魚大肉相比,便知道這幾人沒少在原主面前陽奉陰違,離音黑起她們毫不留情。
原主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離音不會刻意去洗白自己,她打算將原主的刁蠻任性,目中無人全部接收了。
剛開始給楚宵看到的乖巧形象,不過是為了昨晚的那一出做準備,乖寶寶忽然奮起反抗,這一幕夠衝擊了吧!
也不知道楚宵注意到自己沒有?若是他能過問一兩句,她的處境也不至於如此。
早朝下了,楚宵便在乾清宮批閱奏摺,處理完最後一張奏摺,他眉頭鬆開,將批好的奏摺放一邊:「去,將李成喚來。」
常德身為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皇帝身體是否安好他還是知道的,雖然疑惑皇帝為何忽然宣太醫院院長,卻還是一刻不停去吩咐殿外的小太監去辦。
李成來的趕,到大殿時後背已被汗水浸濕,他狂咽幾下唾液,便隨著太監進入殿內。
皇帝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是一個擁有兇惡面相的皇帝,但李成進到了大殿,為數不多的恐懼還是爬滿了他脊背。
猶記得,多年前的奪嫡事件中,當今聖上弒父殺兄,坐上了皇位,其種種舉動都透漏出他的冷血無情,毒辣的手段更是讓人聞風喪膽。
那時候新帝登基,只有人心惶惶,沒有舉國齊歡,特別是每日要上朝的大臣,更是能貼身感受到那種說不出口的戰慄,絕望。
他們都怕,怕死,面對皇帝時便感覺腦袋頂著一把沉甸甸的刀,皇帝眉頭一動,他們的腦袋便會與身體分家。
誰知道,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直至十幾年過去了,該死的人都死了,安分守己,戰戰兢兢為皇帝服勞的大臣,如今個個官位亨通,盛受讚譽。
秦國也在當今皇帝的帶領下成為當之無愧的四國之首,百姓們談起這位皇帝,臉上都有笑容,還帶著一股驕傲看向別國來本國遊玩的臣民,看,這是我們的皇帝,因為他,我們才能吃飽穿暖,因為他,我們睡著都帶著笑容。
羨慕吧?羨慕也用。
別國的臣民每每看到秦國的百姓露出這種表情,都氣得半死,卻依舊喜歡來秦國遊玩。原因很簡單,因為這裡風氣好,百姓熱情好客,民風淳樸,當然,前提是不提起他們的皇帝。
「公主的病情如何?」
皇帝的問話,將李成樂不思蜀飄遠的思緒拉回,明明是一句簡單的問話,他手腳都控制不住抖了,十幾年前的奪嫡事件中那個渾身沐浴在血霧裡,手拿淌血利劍拾級而上猶如殺神在世的皇帝已經深入他的記憶里,他畢生難忘。
恐懼歸恐懼,李成還是不敢慢半分,將公主的身體情況詳細彙報一遍,不敢有半分欺瞞,說完了之後還努力去想,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按太醫的說法,公主身份沒什麼毛病,至於為何遲遲不醒,他們也不知道。
楚宵沒有為難太醫,讓他們繼續想治療方案,轉頭便吩咐常德:「派兩個女官去末央宮。」
在太醫彙報公主病情時,常德便想公主恐怕是要翻身了,再一聽皇帝的吩咐,眼皮便猛地一跳,意識到他所想非虛。
這次常德沒有吩咐小太監去,而是親自去挑女官的人選。
常德辦事效率很快,一個個篩選過去挑到兩個滿意的女官,便親自去一趟末央宮。偌大的末央宮一片蕭條,在別的宮殿里能看到的情況,在末央宮裡完全看不到,大清早的,沒有勤勤懇懇的宮女在洒水掃地,唯二的兩個值崗的太監還斜靠柱子打瞌睡。
常德眼皮輕撩,一腳便踹過去,小太監膝蓋一曲,被迫跪下來,麵皮子磕在地上,他痛的齜牙咧嘴,還沒看向來人,便破口大罵起來:「那個龜孫子,敢…」
他半抬起頭,鼻子還是紅的,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聲音戛然而止,瞳孔快速收縮,脖子梗著,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常德輕甩拂子:「龜孫子?」
小太監猛地反應過來,不怕疼似,額頭砰砰砸地上,「大總管饒命!小的不知道是大總管,龜孫子是我!我是龜孫子!」
瞧這話說的,如果不知道是他便可以隨意罵?常德半邊眉頭挑的老高,並沒有借題發揮懲罰這兩個偷懶耍滑的刁奴。之前皇帝不過問公主的生活,也沒有指派人過來伺候,以至於末央宮裡所有的太監宮女,全部都是皇后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即使常德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也不敢輕易動皇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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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能阻止他如實彙報末央宮的情況,常德心裡冷冷一笑,若不是他突然出現,讓人沒有準備,又怎麼能看到這麼有趣的一幕。
愛女如命?想到那個時常將公主掛在嘴邊,公主闖禍還擺出一副憂心的嘴臉,為公主開脫,實則抹黑公主的皇后,常德冷冷譏笑。
兩個女官一到,離音立刻感受到身為公主的福利,兩個女官舉動,聲音都很溫柔,就跟水似的。即使是她昏睡著,做什麼之前都會同她稟報,體現出良好的職業素養。
殘留著藥渣味的床單被換了,她被人洗的乾乾淨淨,香噴噴的放到被窩裡,接著還有按摩,手法非常專業,離音僵硬的骨頭都被柔酥了,幸福的冒泡泡。
不無意外,當夜楚宵再一次進入到奇怪的夢裡。
平時像個牽線木偶乖乖待在屋裡的女孩,這會意外的出現在院子里,她視線專註認真,盯著前面鋪開的宣紙,手執毛筆,似乎在作畫。
楚宵信步過去,在她對面坐下,視線輕輕飄過去看一眼,又收回目光,輕輕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
女孩看不到他,還在認真作畫,不知道的人會認為她畫功了得,也只有看過的楚宵才知,什麼叫做鬼畫符。
滿意的將畫好的一幅畫放一邊晾乾墨水,女孩再鋪開一張宣紙,抬眼瞅瞅殿門的方向,看了一會,眼帘便聳下來,繼續作畫,然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又撩起眼帘,看向殿門。
她這個舉動做多了幾次,楚宵便注意上了,他猜想女孩在等什麼人,沒有太過在意。
第二日,第三日…連續七日,場景都在重複,楚宵耐力極好,這會也忍不住煩躁了,這晚,一入夢,場景依舊亘古不變。楚宵眉梢一橫,走過去,鞋底重重踩在地上,帶著少見的情緒,反正也沒人聽到。
女孩確實是聽不到,她還在畫,畫了一會就看殿門。
待她將最後一張宣紙畫完,夜幕已悄然降臨。
慢慢將宣紙疊好,她最後再看一眼殿門,這一次用時很久。
楚宵渾身氣壓低迷,臉是黑的,任誰每日都經歷一遍這場景,心情都會不好。
「父皇還是沒想起我嗎?」
小小的,低低的呢喃便這樣猝不及防的直擊楚宵心臟,他心臟有點麻,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胸腔醞釀,翻滾,不能平息,以至於他愣怔了。小女孩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