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打人
穆婉秋不怒反笑,她看向黎老爺,「身為大業望族,黎家都是這麼處理事務!」
被質問的臉上漲熱,黎老爺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這麼明顯的貪墨,老爺都不治罪,會寒了調香處眾師傅的心!」谷琴不依不饒地說道。
是寒了她的心吧?
聽了這赤裸裸的威脅,黎老爺緊握椅背的手隱隱有青筋浮起,不是沉積多年養成了處驚不變,他怕是也要黑了臉。
心的天平,更傾向了穆婉秋。
「……今兒老爺總得給調香處所有大師傅一個交代!」見他沉默不語,谷琴又道,「既然這件事要大公子回來才能鬧明白,那老爺就先把她看起來!」語氣甚是強硬。
黎老爺手背上的青筋蹦了幾蹦。
久久,他呼出一口氣,「……短了二千斤酒是事實,既然無法交代,暫時就只好先委屈白師傅了。」說著話,他猛抬起頭,「……來人!」
「誰敢!」墨雪嘡啷抽出腰中的軟劍擋在穆婉秋身前,「想要圈禁我家小姐,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黎家欺人太甚,她是真急了。
才不稀罕那幾千斤酒,她家小姐所做的,可都是為黎家好。
沒想到有人敢當著黎老爺的面在黎家正堂鬧事,谷琴也一陣惶恐,她扭頭看向黎老爺。
黎老爺輕咳了一聲。
嗖嗖嗖,頓時從屋頂跳下七八個黑衣侍衛,瞬間將穆婉秋主僕團團圍住。
「這位小姑娘放心,我只是請你家小姐暫時在黎府住幾天。絕不會虧待了她……」也知這事兒黎家做的有些霸道,黎老爺聲音很和藹,看不出一絲惱意。
墨雪緊抿著唇不言語。
「雪兒先回去吧,我沒事……」穆婉秋輕輕拉開她。
「小姐……」回過頭,墨雪眼睛瞬間蒙上一層水霧。
「回去看好東廂房裡的東西。誰闖殺誰!」穆婉秋趁機附在墨雪耳邊低聲道。
明知沒有證據,黎老爺不能把她怎麼樣,可谷琴還要固執地圈禁她。不怕惹惱黎老爺,唯一目的就是聲東擊西,先把她囚禁了。然後去白府收集證據!
前世今生。她太瞭解谷琴了。
「小姐……」聽到這從沒有過威嚴的聲音,墨雪一哆嗦,她叫了聲,直直地盯著穆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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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穆婉秋給她使了個眼色,大聲說道,「黎老爺光明磊落,懷瑾握瑜,不會為難我一個小姑娘。」
「如果我殺了她。就是胸懷不坦蕩了!」人不大,這小姑娘倒是懂得如何自保,聽了這話。黎老爺目光中多一絲欣賞。
「那……小姐保重。」也知黎家勢大,她胡攪下去只會自討沒趣。墨雪轉身看向黎老爺,「……我家小姐是平城曾家、朔陽柏葉坊黑公子的座上賓,少了一根毫毛,曾家和黑公子絕不會放過你們!」
穆婉秋險些笑出來,「她家雪兒也學會狐假虎威了……」想起當初自己扮成黑木威脅谷琴的事兒,就抬眼看向谷琴。
手指微微顫了下,見穆婉秋帶笑地看過來,谷琴臉色瞬間變的蒼白,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黎老爺。
臉色微變,黎老爺重新打量了穆婉秋一眼,良久,他朝眾人揮揮手,「……帶下去吧。」
……
被穆婉秋的狡辯迷惑,回到調香處,谷琴就分別取了兩枚天香丸和天香豆蔻重新比對起來。
「……明明和以前的天香丸用的輔料一樣,她怎麼竟說這些輔料是被提煉過的?」又把一枚天香豆蔻碾碎了,用一種不知名的粉紅色液體溶解了,倒入一個細長的小玻璃管裡,和另一管幾乎相同的液體一起在陽光下比對著,谷琴喃喃自語。
比了又比,聞了又聞,谷琴搖搖頭,「就是一樣的,絕不會差!」只是,她眉頭緊鎖,多出的那些輔料,到底被她藏在哪了?
抑或,她是怎麼運出黎記的?
黎家對香料香品的出入門管理極其嚴格,每一張出門證上包括幾時幾刻,什麼人領的香料香品,用的什麼車都寫的清清楚楚,這兩個月的出門證她全調出來了,根本就沒有這樣大宗香料出門。
眉頭擰成了疙瘩,谷琴盯著手裡的兩管溶液出神。
「師父……」正琢磨著,傅菱推門進來。
「……怎麼樣,搜到什麼沒有?」沒抬頭,谷琴搖晃著手裡的玻璃管。
「奴婢沒進去白府……」傅菱小心翼翼地看著谷琴。
「……沒進去白府?!」
手臂一震,谷琴驀然停下手裡的動作,起頭來。
「是的……」傅菱聲音怯怯的。
「……連姚姨娘也不讓進?」谷琴追問道。
姚姨娘就是才過門的姚謹。
想起一早自己派人去傳穆婉秋,她連理都不理,谷琴就知道自己的人去白府未必管用,特意讓人去請了姚謹,蠱惑她說穆婉秋色誘黎君,貪墨了大宗的香料藏在白府裡,讓她帶人去搜府。
見黎老爺的確把穆婉秋看管起來,姚謹哪有不信的,自大婚那夜她就沒見過黎君,每日獨守空房,每每想起黎君看向穆婉秋的目光,姚謹就恨不能撕碎了她,可惜,穆婉秋搬出了黎記,又請了假,每天耗子似的躲在白府,讓她夠不著抓不到的,心癢難耐。
正愁沒藉口名正言順地登門鬧事呢,聽了谷琴攛掇,哪有不去的?
不用谷琴說第二遍,姚謹直接就帶了大隊人馬殺向白府。
「……怎麼?」問了半天,見傅菱不言語,谷琴怔在了哪兒。
「墨雪提著寶劍帶了一幫小丫鬟守在門口,口口聲聲說要搜查白府,除非有官府公文。否則……」傅菱搖搖頭。
「否則什麼?」谷琴聲音高了八度。
傅菱一哆嗦,「否則皇帝老子來了也不讓進……」
啪的一聲,谷琴把手裡的玻璃瓶摔的粉碎,「……一群廢物!」
被濺了一身汙液,傅菱屏息靜氣不敢言語。
「帶了那麼多人。她就不會硬闖!」久久,谷琴呼出一口氣。
如果能在白府搜出穆婉秋貪墨的香料,她立即就能把穆婉秋送進大獄。想起阮鈺和柳鳳的囑託和承諾,谷琴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傅菱。
「闖了……」傅菱雙手繳著帕子,「見連姚姨娘都被打了。奴婢……」聲音弱了下去。「奴婢就沒敢上前。」
谷琴一怔,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你說什麼,姚姨娘被打了?」她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是的……」傅菱點點頭,「見不讓進,姚姨娘二話不說帶了人就要硬闖,被墨雪左右開弓就是幾巴掌,打的鼻子都出了血。臉腫的不成人樣……」
「黎家的人呢,都是死人啊,就沒管的?」她記得姚謹可是帶了大批的人。
「想一起上的。誰知還沒動手,一品天下掌櫃就帶了一群夥計拿著菜刀氣勢洶洶地沖了上去。接著,一品賭坊的冷公子也帶了大批保鏢趕到了……」想起白府門前那宏壯的場面,傅菱聲音微微發顫,「不是奴才見機不好,及時叫停了眾人,這些人怕是沒一個能完整地回來的……」
「廢物!」谷琴狠狠地一拍桌子,只片刻,她又陰陰地冷笑起來,「敢打黎家的人,她這是自尋死路!」
別說是個姨娘,就是黎家門前的一條狗,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走……」她猛抬起頭,「我們去探望黎夫人,順便看看姚姨娘的傷勢……」
「師父……」見谷琴說得興高采烈,想起什麼,傅菱叫住她,「一品天下的大掌櫃揚言,誰敢動白師傅一根毫毛,就是跟黑公子過不去!」
驀然想起當日在柏葉坊黑木冷森森的話,谷琴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下意識地停在那兒。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抬眼看著傅菱,正要說話,有小丫鬟匆匆進來,「……老爺去怡香院探視白師傅了。」
「什麼?」谷琴一聲驚呼,「都說了些什麼?」
小丫鬟搖搖頭,「……老爺讓人在門口守著,誰也不讓近前。」
「你下去吧……」谷琴朝她擺擺手。
小丫鬟應聲下去。
「師父……」見谷琴臉色陰寒,傅菱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傳信給柳小姐,白師傅就囚禁在黎府的怡香院,門口有四個護衛把守,武功一般……」
「師父的意思……」傅菱有些懵懂。
「告訴柳小姐,如果白師傅死在黎府,黎家和黑家瞬間就能反目成仇……」語氣陰森森的,谷琴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師父的主意真高,奴婢這就去傳……」輕快地應了一聲,傅菱轉身沒了影。
……
雖是被圈禁,黎老爺卻也沒虧待穆婉秋。
一床一凳,一桌一椅,屋子雖然簡潔,卻收拾的乾乾淨淨,極為舒適。
蜷縮在床角,穆婉秋靜靜地看著窗外高懸的蛛網上粘住的一只苦苦掙扎的蒼蠅;前一世,她就常常這樣,靜靜守在沉香閣裡,什麼也不想做,一坐就一整天,數著手指和腳趾。
這一世,她一直為命運奔波,一直苦苦掙扎,一直忙忙碌碌,難得能這樣悠閒地坐下來,什麼都可以想,又什麼都不想,就那麼靜靜地坐著。
多日來充斥在心頭的一股煩躁之氣一掃而空。
「……原來能這麼靜靜地坐著,是這樣的美好,我前世怎麼竟以為是寂寞?」想起前世那段數著腳趾的日子,穆婉秋迷惘地搖搖頭,頭輕輕地枕在膝蓋上,看著那只蒼蠅最後一動不動地停在蛛網上,她嘴角露出一抹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