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一輛低調的馬車緩緩的停在了相府門口。
當夏如霜一落地,早已等候多時的許嬤嬤已經帶着傲慢的表情迎了上來。
“夫人總算是來了,老奴以爲非得等到老夫人一邊吐着血,躺在鎮國公府門口的臺階上時您才肯出來!”
這尖酸刻薄的語氣絲毫沒有半分的客氣,夏如霜輕皺着眉頭,她知道許嬤嬤是老夫人身旁伺候多年的心腹,向來心直口快,當下只是微凝了表情問道,“老夫人的身子……”
“你還知道關心老夫人?都回京這麼些時日了,夫人在鎮國公府呆得可還舒坦?可是早已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差點兒被你們母女氣死的婆母?”
一早,相府的下人便去了鎮國公府見了夏如霜,說因爲江雲纓在宮中使絆子刁難江輕月,導致太后遷怒於相府,昨日宮中便來了人,說爲了正朝風,要江家作爲表率將府中支出賬本交出來查閱。
本是一傢俬事,卻說要提倡節儉清廉之風,以相府的喫穿用度作爲朝臣表率。
“幸好相爺清廉,我們相府衆人一向節衣縮食,不畏查閱賬簿,若換成是別家,恐怕早就因爲此事被查封了!”
許嬤嬤的意思是江家上下喫穿用度都是最樸實的,與那些花錢大手大腳的朝臣家眷不一樣!
否則這一查,烏紗帽都不保,而這種天降橫禍皆因江雲纓所賜!
“如霜明白……”這些年她臥病在榻,相爺爲了她花了不少藥錢,本就有愧於江家,如今老夫人又因爲此事被氣得病倒了,讓她怎能坐視不理?
“明白?老奴看夫人是巴不得相府出事吧,否則怎會讓二小姐這般恩將仇報,無情無義?”
夏如霜輕擰着柳眉,不由得爲江雲纓解釋了句,“這其中定有誤會。”
“誤會?有什麼誤會,夫人還是親自跟老夫人解釋吧!”
此時此刻,老夫人的屋子裏瀰漫着一股刺鼻的藥味,夏如霜在門口只躊躇了片刻,身後的許嬤嬤便不耐煩的催促道,“夫人該不會是等着老夫人出來迎接您吧?”
她深吸了口氣,還是輕輕推開門跨了進去。
只見榻上的老夫人衣衫光鮮,那鬢間兩縷發亮的銀髮,高顴骨柳眉鷹眼,一看就知年輕時是個精明幹練的角色。
夏如霜輕輕來到她面前福了福身,“多年不見,婆母安好。”
然而嘩啦一聲,江老夫人卻是一把將手邊的藥碗打翻在地,烏黑的藥汁濺在夏如霜淡藍的繡花鞋上,熟悉的謾罵聲已然響起。
“安好?我看你們母女二人是日日夜夜都在詛咒我這把老骨頭!當年你女兒沒把我剋死,害得我不得不離開相府躲到佛堂去,好不容易回來想要頤養天年,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夏如霜呼吸一窒,當初一位道長說自己的女兒八字與老夫人相剋,她便無奈把江雲纓送到鄉下的別莊去教養,自己本想一起前去,奈何重病在身相爺不肯,並且承諾她定會善待雲纓,此事才作罷。
後來老夫人是爲了修身養性,爲相府祈福才入了佛門外出雲遊,怎麼說是爲了躲雲纓不得已才躲去佛堂的?
“婆母莫要動怒,請聽如霜解釋……”
“解釋什麼?瞧瞧你做的好事,怎麼,仗着有鎮國公撐腰,如今都不把江家放在眼裏了?難道你忘記當年是誰收留了你,爲了你,亦楓差點兒連我這個母親都不要了……”
提起往事,老夫人頓時氣得劇烈咳嗽了起來,夏如霜正要上前去扶,卻是被她一手推開。
“你想做什麼?光天化日還想對我這把老骨頭動手不成?當年亦楓還說把你娶進門,是我們江家天大的福氣,看看,你都把相府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捶着自己的胸口,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輕瑤都被你女兒害死了!那個掃把星,當年就應該把她丟到井裏溺死,道長說得果然沒有錯,有她在,相府便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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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們江家與你無冤無仇,亦楓更是對你癡心一片,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是不是要相府抄家滅門了你才肯善罷甘休?”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夏如霜不由得紅了眼眶,想起當年她無處可去,江亦楓不顧老夫人的反對執意將她留了下來,可這些年自己卻沒能爲江家做些什麼,心中便越是有愧。
“如霜自知罪孽深重,會說服相爺和離……”
“呵,和離?說得好聽,你就是這樣在亦楓面前扮可憐博取同情,用苦肉計好讓他以爲我欺負了你?還是說如今鎮國公風光無限,你嫌我們相府廟小,想過河拆橋了?”
就在這時,一道年輕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嫡母怎麼能說這種話,祖母還病着,你就想與父親和離,難道不是該回到相府好生照顧祖母盡孝道?”
只見江輕思冷着臉跨了進來,隨後乖巧的依偎到了老夫人身邊又換上了溫順的笑臉,“祖母真是太可憐了,別人家的兒媳萬般體貼懂事,生怕夫家受了委屈,嫡母倒好,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哎,是我沒有福氣,本以爲她進了門,真能給江家傳宗接代好生伺候你父親,沒想到就生了那麼個喪門星,還處處與我這個婆母作對!”
“祖母可是嗓子不舒服?嫡母還愣在那裏做什麼,快點兒倒杯茶來!”江輕思看着夏如霜那張臉,就不由得想起江雲纓,眼中的惡毒更甚。
夏如霜聞言,當真去倒了杯茶水,哪知道江輕思忽然驚呼一聲,“呀,嫡母這是想燙死祖母嗎?好狠的心腸!”
“怎麼會……我方纔已經試過這茶水了,溫度剛好……”
“嫡母這是在說輕思冤枉了你?果真是應了那句話,上樑不正下樑歪,難怪那日二姐會在宮中冤枉輕思偷了太后的御賜之物,原來都是嫡母教導的好。”
江輕思陰陽怪氣的笑着,老夫人頓時不悅的眯了眼,“什麼?江雲纓連你都不放過,那該死的丫頭是反了天不成?!”
話音剛落,她便氣得再次咳嗽了起來,江輕思趕緊輕拍着老夫人的背,“祖母莫氣,輕思受點兒委屈算什麼,今日既然嫡母回來了,不如夜裏就留下來伺候,祖母年事已高,父親又在外辦公,身邊沒個人可不行。”
“怎麼,不願意?我這惹人嫌的老東西果然還是趕緊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