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於是在一群小兒眼巴巴地注視下,羲和便揹著小竹弓,插著小旗,騎著軟綿綿叫的白羊,威風凜凜地在院子裡走。
這一身行頭實在是太眼兒人了。當下裡幾家的小公子不幹了,哭喊著要騎羊。
可是沒有大人搭理他們。今日主持宴席的乃是敦樂侯府。
那侯夫人從看見羲和上了羊背起,心也跟著高懸。一連叫了四五個丫鬟僕役圍在那羊的身側,但凡楚家的小金豆從羊背上掉下來,都得給穩穩地接住了。
不然那白胖的小兒背後插著萬歲爺的親手題寫的小旗,摔在她敦樂侯府的地面上,但凡破了點皮兒,這侯府也要跟著受牽連啊!
可是這般眾星捧月,羲和卻不幹了,只一甩手裡的小皮鞭,指著那些個人,奶聲奶氣道:「都快些散開,仔細我的坐騎衝撞了你們!」
就在這時,突然有兩個小兒跑將出來,繞過那些僕役的大腿,便要將羲和往下扯,嘴裡還嚷著:「給我下來!讓我來騎!」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魏家當家魏申的曾孫魏贊禮,還有安業王的庶子劉沛正。
說起來,這劉沛正雖然是庶子,儼然更像安業王府的嫡子。
他的母親,乃是魏家二老爺的外孫女馬氏,算起來,也是安業王的拐彎的表妹。
魏申做主,給安業王納了這位側妃,而馬側妃也帶去了大筆的嫁妝,賙濟了王府的困頓,剛家去便生了個兒子。雖則是庶子,可是安業王府如今也不分個嫡庶。
那馬側妃比雲曦更像是王府的女主子連帶著她的這個兒子也是傲橫無比。
算起來,那小兒只比羲和小半歲,卻又高又胖,看上去羲和打了很多。
加上身邊有魏家的小表哥助陣,底氣十足,便想將羲和扯下馬。
旁邊的人趕緊攔住,卻不敢上手。畢竟劉沛正此時明面上的皇孫,而羲和不過是藩王子弟。
那劉沛正見靠近不得,頓時裂開嘴哭,直喊著表哥,要他將羲和拽下羊背。
而魏贊禮已經十歲,人前的高低勢力眼,已經囫圇吞棗學了個大概。
他平日裡甚是關照自己的這位皇家表弟,一見這些僕役這般向著羲和這個京外的小鄉巴佬兒,登時心裡老大的不樂意,竟然仗著自己身強體壯,衝過去,一下子就把羲和拽下了羊背。
他們小兒在庭院裡玩,而這些個貴婦人多在亭臺樓閣上品茶聽曲兒。
雖然這些個夫人們是帶著孩兒出來的,可是他們都有丫鬟奶孃跟著,自然不用費心,只遠遠看著便好。
可是當羲和被拽下羊背時,先是敦樂侯夫人驚叫了一聲。接下來其他的夫人們也是紛紛以絹帕掩口,命身邊的侍女連忙去將自家的孩兒抱回,免得跟著受了牽連,然後便是目光炯炯等著看戲。
那馬側妃看羲和被拽下了羊背,臉兒朝下落了地,自然是要替自己的999順臉做人情,便是不甚真誠地對瓊娘笑著道:「我那孩兒和老祖宗家的曾孫都是淘氣慣了的,我先是替他們對王妃您說聲對不住了。既是孩童間的打鬧,還請琅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瓊娘沒有說話,只是眉梢微挑,穩穩地坐著,仿若那從羊背上摔跌下來的不是她親生骨肉一般。
下一刻,就在眾人以為羲和會扯開嗓門嚎啕大哭之際,那小肉團似的小兒,竟然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先是一腳將那正咧嘴笑的劉沛正踹倒在地,然後直朝著魏贊禮撲去,也不知怎麼竟然爬樹一般竄到了那十歲小兒的身上,然後雙手抱住,兩腿夾腰,小嘴兒再一張,朝著那小孩的臉上便是狠狠一大口。
這一咬,便是小王八蔫倔,不鬆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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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疼疼得那魏贊禮「嗷——」的一聲嚎啕大哭。
那些個僕役便急急地過去準備吧羲和拽下來。可是那小兒竟然是使出吃奶的氣力,晃著脖子咬,就是不鬆口。
這下馬側妃急了,一邊叫身邊的侍女抱起她趴在地上哭的兒子,一邊氣急地對瓊娘道:「你兒子這般無禮,還不快去叫他鬆口?」
瓊娘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在孩童中的鬼哭狼嚎之中先是穩穩地喝了一口,然後學著馬側妃方才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家的孩子在江東大營裡都是跟他父王摔打慣了的,我先是替他們對馬側妃您說聲對不住了。既是孩童間的打鬧,還請馬側妃莫要放在心上。」
馬側妃沒想到瓊娘竟是在這裡等著她,一時被她的話噎得不上不下,只鐵青著臉,親自下場準備抱走自己的兒子。
就在這時,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終於將羲和拉拽了下來。
那劉沛正卻是不服氣,又是想上前去打羲和。可就在這時,旁邊一直不聲不響地洛兒卻大聲道:「放肆,我安業王府豈是這等沒規矩的,這般逞強欺弱,卻是讓我們安業王府丟人。」
馬側妃聽了不由自主地望向雲曦,就見她正眉目清冷地望向自己。
在眾夫人面前,她可不敢這般嫡庶不分,否則這話傳開了,遞到聖上耳朵裡,不只是她,便是安業王也要被聖上斥責。
不過,她心裡倒是不覺得自己的兒子闖了什麼滔天的大禍。雖然影傳那琅王乃是萬歲爺的私養子,便不說這是沒影子的事。就算是真的,羲和也不過是和自己兒子一樣的身份,俱是萬歲爺的孫子,更不要說自家王爺乃是萬歲爺的長子了。
只是如今自己孩兒被踹得倒在地,滿身的灰土,那魏家的曾孫也被咬得夠嗆。馬側妃自然也無心留在此處,便自帶著孩兒先回安業王府,跟安業王告狀去了。
而那羲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推開想要抱他的丫鬟,撿起地上的小旗,神氣活現地插在了背後,拿眼橫掃了四周,看得那些個孩兒都是一縮脖子,當真是有他老子混不吝的神采。
可見皇帝親封的「威武常勝小將軍」並非浪得虛名。
那若華卻是帶了瓊孃的八面玲瓏,一副可人的模樣,衝著那些個怯懦的孩子們喊道:「想騎我哥哥羊的,都到我這點卯,且讓我出題考考你們,太蠢的可不能去坐哥哥的汗血寶羊。」
瓊娘懶得看自家兒子的炫耀。只心道回家再來收拾這小子。
但情面上,少不得向主持公正的雲曦王妃道一聲謝。
雲曦微微一笑,招呼著洛兒過來與琅王妃見禮,然後道:「洛兒生性謙厚,又為人內向,在王府裡與他的那些個弟妹都玩不得一出去。難得他與羲和,若華年齡相仿,平日還要多走動才好。」
瓊娘見雲曦倒是少了三年前那股子自憐自哀的低落,幾次與她見面也決口不提她的大哥。
她的心裡倒是替雲曦一鬆。眼看這他倆這一生無望,雲曦若是想開,便是最好的了。當下,便笑著應承。
這侯府裡是花團錦簇,絲管紛紛。
而琅王在盧卷的府上,卻是眉頭緊鎖。
那日,他發現蹊蹺後,便著人祕密前往漠北探聽,卻發現如今身在兵部擔任要職的盧卷,竟然也在暗中查訪這一線。
於是他便來到此處,聽盧卷講述他訪到的隱情。兩人合到一處,便勾勒出了這事情的大概全貌。
原來柳將琚還真是發現了不該他發現的祕密。
當日那公主所指的山裡,竟然蘊含著既豐富的鐵礦。
這處峽谷盛產鐵礦石是兩個匈奴放牧人無意中發現的。他們不懂得鐵礦的重要,回去後也沒有宣揚,卻是沒事一般,直到半年後,他們無意中跟幾個懂行的中原客閒聊,才恍然大悟。
大沅軍隊用的都是制式的鐵製兵器,既鋒利又堅硬。而匈奴用的雖然也是鐵製兵器,相比沅朝的兵器卻是差了許多。蓋因他們自己不產鐵製兵器,是以兵器都是戰場上收集來或者走私來的。而兵器在沅朝也是禁止買賣,即便走私的也只能是不入流的兵器,是以他們費勁心機得來的的鐵兵器卻是比大沅差了許多
這兩個匈奴人在弄明白後心中大喜,連忙回去稟報給頭領赫連勃勃。
赫連勃勃是個野心勃勃的首領,更加知道鐵礦的重要。赫連勃勃雖然急於利用鐵礦,但是他們既無開採的技術,也無懂得冶煉的人才,空有寶山在手卻是毫無所得。
赫連勃勃知道靠匈奴自身的力量無法開採鐵礦,思前想後,決定找個大沅的勢力合作一起掘了鐵礦生財。恰好魏家的二爺在漠北,於是赫連勃勃通過魏無期的父親魏田,和魏家搭上了線。
魏家二爺魏田,比不得當家的魏申瞻前顧後。
他在意的是是否有利可圖,至於是否違禁,又給沅朝的對手匈奴帶來怎樣的好處,卻是全然不計。
魏田只為求財,赫連勃勃眼光長遠,亦不在乎一點小利,是以雙方一拍即合,達成協議,
由魏家出探礦冶煉的巧匠,另外出承運的本錢和車馬,匈奴出苦力,合力開採鐵礦,製成鐵器銷售。所得銀兩由魏家得六成,匈奴得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