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在認死理這方面,楚邪倒是與他的親老子是一脈相承。
瓊娘從太后那探知了皇帝的意思,心內也有了底,便命人拿出她特意給太后做的藥膳品嚐。
太后也是許久不曾吃到瓊孃的手藝,自是吃的順暢,並囑咐著她常常來宮中看望她。
這幾年,許是知道了晴柔的去世的真相,心結解開的緣故,太后倒是不再長久停留在皇山上,而是回到宮中安享天年。
除了心結解開,不用再誦經超度的緣故,其實也是太后厭惡那二皇子,不願跟他同一處山上居住的緣故。
瓊娘回京時,便細細打聽,二太子自入了山中,便再也沒有下來過,聽說身染重病,無法見人。
這與前世裡楚邪被囚皇山上,卻能隔三差五下山,招蜂引蝶,撩撥她的情形是天差地別。
瓊娘心內嘆了口氣,心知這萬歲爺的確是個偏心透頂的爹爹。
不過琅王雖然嘴硬不肯與皇上相認,可瓊娘心知他也是個嘴硬心軟的。
不然前世裡,楚邪揭竿而起,都一路打到了京城門口,卻被皇帝一番談話勸得偃旗息鼓。
那時他大約是知道了萬歲乃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不願坐下殺君弒父的勾當,才情願被囚皇寺。
畢竟已是上一世的事情,瓊娘實在不知當時皇帝說了什麼,但是楚邪心內應該還是不若面上那般的嘴硬。
瓊娘倒不像做好人勸琅王認父,但是擔心皇帝逼迫的太緊,反而磨損了本來應該隨著時間緩和的父子之情。
心裡便想著若有機會,當時面見聖上時,委婉地勸諫一下皇帝,楚邪乃是吃軟不吃硬之人,不可像在江東家宴時,那般的強勢。
楚邪進京後,嘉康帝幾次命文泰安來找琅王入宮,如以往一般陪王伴駕,下棋聊天。可是琅王都是找藉口推拒了,不想私下裡去見萬歲。
萬歲也是思兒心切,既然私下裡不肯見,那便以為琅王接風洗塵為由,舉辦宮宴一場。
這樣一來,琅王自是不能推卻,便攜了瓊娘一道參加宮宴。
瓊娘自如京來,一直未在人前露臉,這一次也算是闊別京城多年後頭次露臉。
當她隨著琅王入了宮殿之時。華燈引香,酒色正濃。卻見一風華正好的女子,著一身若翎羽漸變的柔緞長裙,翩然而入。
瓊娘離開京城太久,以至於許多婦人都心有遺憾,那等子喜好打扮的美人,到了僻壤江東,便似魚兒脫水,當不知新近京城的錦衣霓裳,眉黛濃淡的變化,這次回來,也不知帶了幾多江東土味。
可是當瓊娘踏上臺階出現在人前時,她那股子迥異於他人的氣質,頓時喚起人們的回憶——這等氣定神閒的風華,豈會因為在偏闢的鄉土而改變?
她身上的衣服,並沒有刻意迎合時下京城流行的裁剪方式,可是無論那獨特漸變的布料,還是服帖顯出纖細腰段的裙子,卻絲毫不見落伍,樣樣顯得高雅而叫人移不開眼。
其實她們不知瓊娘乃是重生,莫說近幾年的服飾變換,就是再過幾年也是爛熟於心,更是知道哪些個妝容現在看著時興,卻耐不住時間推敲,回頭再看慘無忍睹。
是以她自行設計的妝容雖然不迎合京城的流行,卻是最適合她自己的,看著也溫婉大氣,隔幾年看,也好看。
當瓊娘一一見禮,坐下把酒暢飲時,便有人迫不及待問她身上這漸變的布料是何處買來。
瓊娘笑著言道,這時江東的絲造局織染的布料,別處是買不到的。
結果眾人這麼一探聽下來才知,自己身上的大部分新鮮雅緻的布料,都是江東絲織的上品,而這些花色,也皆是瓊孃親筆落稿描畫的。
原來這位王妃氣定神型,遠在萬里之外,便已經坐鎮京城的風尚變換,虧得有人在宮宴前還想著這位王妃不定要做什麼不合時宜的打扮呢。
不過瓊娘倒不是故意穿得出風頭招搖。畢竟她在江東時,也是天天如此。
她是個天生愛美的,只是前世身為尚夫人,不宜太過招搖,雖則打扮出眾些,卻不宜太貴過招搖。就算今世嫁給狼王后,亦是如此,穿衣打扮總要顧慮這赴宴時,不可太過搶了其他宮妃貴婦的風頭。
可是到了江東,所有的包袱皆無,她又是不斷缺錢銀的,每每出街,髮式衣服皆不重樣,百姓皆是喜好看個新鮮的王妃,再依著她的樣子模仿。
畢竟是被江東父老供奉在娘娘廟了一尊神仙,時日久了,瓊娘便又有了新的包袱——那便是,究竟該怎麼打扮,才能叫圍觀的百姓看得不厭煩。
往往每次出門前,都要換上個三五套,頭面佩飾,皆是耗費腦汁,偏偏每次蹙眉用心苦惱時,那楚邪又來湊熱鬧,只說她這般真是透著可愛,便攪鬧得發散釵歪,嘴上的胭脂皆被他吃了去,又得重新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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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迴歸京城,今日出門也不過依著在江東的習慣,稍微打扮了一下而已,一不小心來個豔驚四座,實在不是瓊孃的本意。
畢竟他們此行,是來大獄撈人,不是來招搖炫耀的。
可是瓊娘雖無此意,看著她眼紅心熱的,那是大有人在。
如今京城裡那些嫁人的,都是心自後悔,當初還有人嫌棄他是鄉土藩王,與皇族不睦。
誰不知,這江東的琅王當真是個有福之人。
原先那江東算不上什麼富庶的地方,要不然幾代琅王也不會過得捉襟見肘,因為四處討要軍費。雖然琅王四處經商,但也是在江東之外籌備了銀兩。而這幾年江東的絲綢也是聲名鵲起,行銷各地。
如今再看,江東已經成了百姓安居,商人樂業的富有之地。
宴會上,眾人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集在聖上和琅王之間。以前只是覺得聖上待琅王甚好,如今細細觀察下聖上看著琅王的眼神慈祥欣慰,分別便是父親看到中意兒子的樣子。
聖上對琅王的一對小兒女,若華和羲和更是愛不釋手。尤其是若華,雖然還是小兒模樣,但那眉眼活脫便是晴柔的樣子,若非太后咳嗽了幾聲,聖上便是要落下淚來。
琅王行事甚是麻利,酒宴之上便趁機和刑部尚書聊了一陣,疏通了門路,酒宴過後當晚便進了大牢見柳將琚。
瓊娘想著大哥在牢房已有段時日,飲食定然不好,下廚做了幾樣可口的飯菜,盛在食盒裡讓琅王帶給大哥。
看守監牢的牢頭殷勤地給琅王帶路,來到柳將琚的牢房前。
這牢房不大,僅數尺見方,粗看還算整潔,仔細看卻能看出剛剛打掃的痕跡。柳將琚正盤腿坐在牢房一隅,脊背挺直,面色平靜,只是臉色有些焦黃,身體也比往日瘦削不少。在他身前擺著兩只新碗,分別盛著飯菜。
見到琅王進來,柳將琚倒是深感意外。只因為他二人向來互相看不順眼,不過維持表面的和氣罷了。沒想到此時自己深陷囹圄,別人唯恐避之不及,卻只琅王肯來牢中探望。
他連忙站起,說道:「勞駕琅王探望,卻是罪過。」
琅王讓侍衛將牢飯放到一旁,再擺上一張矮桌,自己親手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拿出,請柳將琚坐下,自己也入鄉隨俗地盤腿坐在柳將琚對面,說道:「瓊娘自從聽說你進了牢房待審,便茶飯不思,擔憂不已。這幾樣飯菜俱是她自己作的,給你補補身子。瓊娘讓本王勸慰你無需擔心,本就無妄之災,必然能安然無恙。」
柳將琚想到瓊娘擔憂的樣子,不禁嘆息一聲,說道:「卻是讓王妃擔心了。我倒一直期待早日見到聖上,述說清楚原委,若是有罪甘願受刑,總好過被莫名其妙的拘禁在此。」
兩人說話間,卻見有人來給柳將琚送飯菜。只是琅王來此甚是機密,不過打點了上峰,那送飯的人顯然不知,一時無措,便想將飯菜拿走。
結果手腳慌亂間,竟是將飯菜掀翻在地。那牢中有獄卒養的貓兒,見此情形,湊過去啃吃。那人色變,慌忙轟貓,可那貓兒竟然突然淒厲慘叫一聲,倒地抽搐了起來。
琅王的一雙眼狠狠地眯了起來,喚侍衛扭住了那送飯之人。
另一個侍衛舉起破碗來看了又看,使勁嗅了嗅,從懷中掏出一支銀針,插入菜中,再取出時前端已然發黑。
柳將琚見此情形,面上不禁變了顏色。
他知,若不是今日琅王前來探視,也許自己這一刻,便如那貓兒一般,命喪黃泉。
琅王命人立刻拿了那送飯的獄卒去審,然後扭頭對柳將琚說道:「本王聽了你出事後便覺得有些蹊蹺。把此次匈奴之戰的原因推到你的身上,雖說有些牽強,但若是遇到個膽小怕事的主官也未嘗不可能。只是居然要當場斬殺你,卻是不合情理。那公孫二姑娘一路相隨,護得你周全,卻不能入獄守護。如今看,有人是急著殺你滅口。你可是惹了什麼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