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乖想問她另一半的事情，卻住了嘴，感覺是個禁忌話題。
這時，造型師拿着一頂漂亮的頭紗走過來，佩戴在林艾頭髮後面。
她說，“現在未婚生子的單身媽媽很多。有些不想要婚姻，卻想要孩子，挺酷的。”
“最重要的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鄭小乖說，“這種生活態度很勇敢，很多人沒有這個勇氣。”
林艾從座位上站起來，拖着一襲美麗的婚紗，去背景布前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擺造型。
突然她說，“小乖，你用手機也幫我拍幾張吧。”
“好，到時候我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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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麼強大的內心，才能不畏懼陌生人的目光和不善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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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被問到的最多的問題就是孩子的父親是誰，要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解釋嗎？
鄭小乖用自己的手機，爲林艾拍了幾張美麗的照片。
之後又聊起腹中孩子和產檢，林艾說她羊水少，一直在想辦法補回來。兩個人都懷了寶寶，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被人問到最多的就是爲什麼要生孩子，爲什麼要爲那個男的生孩子？”
“我就感覺到很奇怪，孩子在我肚子裏。難道就不能是爲我自己生嗎？難道就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嗎？生下來就和我一毛錢關係沒有嗎？”
“我就告訴他，這個孩子是我自己想生的，是爲我自己生的，仍然有很多人不理解，不認同我這種說法。”
被很多人問這個問題，林艾早就想要找人痛痛快快地傾訴。
她說，“我相信我不需要男人，也能把寶寶養好。沒有公公，沒有婆婆，我感覺以後會過得比較輕鬆自在。”
鄭小乖點頭，她小心翼翼地說，“可能他們以爲孩子是男方不要的，而女方又想要。這個不是那麼受歡迎的孩子，所以纔不理解吧。”
“一個人生養，是很辛苦的。不止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需要支柱，心靈上的寂寞會在心裏蠶食出越來越大的空洞。”
“成爲媽媽的女性都是很堅強的。但是懷孕不方便，難受的地方很多，有家人，有喜歡的人陪伴就會好一些。”
林艾點點頭，突然，眼淚下來了。
“我和你不怎麼熟悉，你都能關心我，理解我。”
“而他，卻從來沒有關心過我。”
鄭小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上林艾的肩膀，又慢慢伸出手抱住了她。
林艾抱住鄭小乖，趴在她肩膀哭起來。
在獨自出門前，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還是一步步塌陷了。
破防就在一瞬間，林艾也不知道從哪個瞬間開始的。
突然就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一個人面對這周遭的一切。
是看到婚紗攝影店裏別的女生有男朋友幫忙拎包，還是聽到鄭小乖說自己孕期有男方貼心陪伴。
來了以後，發現一個人坐在這邊等待有些難熬。儘管她想表現出很獨立不需要人陪，卻架不住無聊的消耗。
沒有熟人，和不熟的工作人員對話。他們的熱情始終帶着客套，假面，工作上的敷衍更是讓人莫名想發火。
如果有一個人陪伴，和她說說話。她想，她的心情都不會這麼糟糕，甚至脾氣變得有些暴躁。
而鄭小乖的出現，緩解了她糟糕的心情。
也讓她看到有另一半，懷孕後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她的生活裏少了一個人，顯得她有些孤單，單調。難受的時候，只能一個人承受。
她本以爲她一個人可以承受一切。現在卻逐漸意識到，人的心不是石頭，不會那麼堅硬，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對所有感觸瞬間免疫。
在她無助的時候，期望就一點點滲透進她的心裏。是不是有一個人幫她，她就不用獨自一個人面對這些？事情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
林艾哭完了。
她低着頭對鄭小乖說抱歉，突然之間沒有控制好情緒，鄭小乖安慰了她好一會。
“我想和你拍一張照，今天我們這麼有緣。”林艾拉住鄭小乖的手臂笑着說。
見她似乎又好了，鄭小乖點頭，“好。”
如果沒有遇到大叔，她的遭遇是不是和她一樣？
不，他們的家庭不一樣。林艾的父母能支持她的決定想必很開明，她也有經濟撫養孩子。而她的媽媽絕不會同意她留下孩子，做了這樣丟臉的事情，幾頓打罵所有親戚同學知道這件事以後，應該想着怎麼樣儘快把她處理給急於結婚的單身漢。
到家了，鄭小乖還坐在車座後面望着前方出神，腦海裏在一遍遍重複林艾剛纔的話。
“有孩子的感情，也不牢靠。”
“我們是有了孩子才決定領證的，然而沒過多久離了，他無情地離開了。說好的婚禮永遠不會實現了……”
“我不會再相信任何男人。”
“你也不要相信，絕對不能相信他給你的任何承諾。”
鄭小乖想到了很多，她雙手握拳懊惱地敲打腦袋，想要把亂七八糟負面的想法甩出去。
她要活在當下，珍惜眼前的一切。
李言卿拽過她兩只纖細的手腕，“本來就是笨蛋。”
“再敲，腦袋就真的壞了。”
“要是笨蛋，也挺好的，別人說什麼，聽不明白，也不會往心裏去。就沒有那麼多喜怒哀樂，也沒有那麼多煩惱。”鄭小乖撅起了一點嘴，紅潤的下脣輕輕裹住了一些上脣，又陷入了苦惱。
傻子的世界一定很快樂吧。別人灌輸給他的一概不理會，不採納。
他有一套主宰自己世界的法則，他的快樂一定比很多人多。
“說的是，傻人有傻福。”
李言卿忽然靠過來，壓倒在座位上方，一雙犀利的雙眸緊緊盯着鄭小乖的眼睛，“我都聽見了。”
“她叫你不要相信我。你不會真的聽信她的話，而不相信我吧？”
“沒有。”
“嗯？”
李言卿雙眼微眯，靠得更近了，鄭小乖一下子緊張起來，身體不自在地往後縮。
他似乎把她兩只眼睛當做窗戶，透過那兩扇窗戶張望，想窺探她腦袋裏都裝了什麼東西。
“你爲什麼這麼緊張？”
“我……”鄭小乖轉過了泛紅的臉。
他捏住她的臉，迫使她的臉頰兩側鼓出來，不得不正面對着他。
李言卿的語氣裏略微有些調侃，“我怎麼看，你的腦袋裏好像少了點東西？”
鄭小乖睜着水靈靈的眼睛，好奇地問，“什麼啊？”
“我怎麼不知道。”
“理智。”
“你現在一定想着她的遭遇多麼不幸，想象她一個人懷着孩子遇到的困難。爲她感覺到不平，憤懣，但是又無能爲力。這種無能爲力佔據上頭，又會使人更加生氣。情緒，和情感佔據了你的大腦，使你缺乏了理智判斷，這個時候你已經完全認同了她的話，她的思想也植入了你的腦子裏，你意識到了嗎？”
“切記，留下孩子是她選擇的，而留下孩子遇到不好的一切，也是她選擇的。說難聽點，冷酷點，就是活該。”
“他人的人生，他人的選擇，你有什麼權利干涉別人的人生？你又能做些什麼？”
鄭小乖呆呆地望着他，“你怎麼知道的？大叔。”
鄭小乖使勁閉上眼睛，又睜開，長長的睫毛不停眨動，如此反覆了幾次，她懊惱地說，“我的腦袋裏就是這些東西，我用力閉上眼睛，也無法打斷它……”
“這就是那些翻車的網絡熱搜，總喜歡以悲慘人設收割流量的原因。”
“因爲女人就是情感動物，而男人也不乏情感上頭的時候。”
話落，一雙柔軟貼上她的嘴脣，一個溫柔至極的吻打斷了她的思考。
鄭小乖慢慢伸出手抓住李言卿腰間衣服，專心投入到這個吻裏。
通往別墅的小徑，鄭小乖走在李言卿身旁，挽住他一只胳膊，“那女人是情感動物，男人呢？”
“男人是社會動物。”
“他更多的把人生當中的時間用在社會地位，事業，金錢等等這些社會層面上。但不代表內心沒有柔軟的地方，是人都需要心靈上的支撐。”
鄭小乖又問，“我突然想知道一個問題。”
“到底什麼樣的感情，才能手牽手走一輩子？”
“一段失敗的感情，給人的傷害實在太大了。”
李言卿牽起了她的手，他注視着前方，思考了片刻說，“這取決於兩個人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