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隱約猜到謝瑨的心思,沈桃溪此刻也忍不住想嘆他一句大氣。
她雖沒有其他姑娘那般對花上心,卻也知曉,眼前這些嬌弱的東西甚是矜貴,是上次李家的賞花宴萬萬比不上的存在。
可旋即她卻又低下頭來,抿了抿脣,沒再停留於花色之外。
“還是去書房吧,今日我來,本也不是爲了玩樂。”
石青察覺到眼前姑娘淡下來的神色,雖不懂,卻也沒再相勸。
這座府邸改動的地方太多,可所有皆只爲一人,而只有沈家姑娘自己一處處瞧見,興許主子的心思,纔能有意義。
……
而此時重回皇宮的謝瑨正站於大殿之上,帝王威嚴坐於高位,手裏拿着摺子,眉頭緊鎖,還有未消的怒氣。
大殿上還有低着頭瑟瑟發抖的老臣,站在謝瑨兩側,使得他的平靜愈加打眼。
許久,帝王放下摺子,擡手狠狠拍了下去。
“好一個失蹤不見人影!邊疆打了半年,一個偏遠小國都壓不下,竟還丟了一個副將的性命!”
謝瑨沒開口,倒是旁側的老臣們紛紛商議起來。
可半天都沒落下個定論,甚至主戰派連帶兵出征之人都說不出幾個,只得將目光落到謝瑨的身上。
“陛下,如今主和已然不是良策,如若不壓,越國那處該也是會蠢蠢欲動,正如幾位皇子早朝所言,只是微臣覺得這領兵之人,還是得好生思量,幾位皇子雖有凌雲之志,但畢竟未真正上過戰場,怕是……”
帝王也看向了這個一直沒說話的外甥。
大盛平穩多年,真要帶兵上戰場,眼前的謝瑨一定是衆人的第一人選。
可帝王並不想讓他去。
幾個皇子已經爲了太子之位暗流涌動,各有各的勢力,只有謝瑨留下,他們纔會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甚至將心思直接放到謝瑨身上。
且帝王私心裏,對這個外甥確實有些複雜。
沒有太多的信任,卻又有揮之不去的愧疚。
尤其是近日連連夢到曾經,讓他開始對這帝位感到了一絲厭倦。
像平州那樣的兇險,他不忍,再讓謝瑨經歷一次。
“瑨兒如何看?”
半晌,帝王緩緩開口,目光溫和了下來。
幾位老臣見狀心中不由一驚,嘆這帝王對外甥的看重,果然不同一般。
“回陛下,臣自然也是主戰,邊疆動亂拖得越久,對大盛的氣勢越不利。”
“那你心中可有適合的人選?”
謝瑨眉眼低垂,讓人瞧不清神色。
只見他停了許久纔開口,好似真在思索。
“此次敵軍兇悍,出手狠戾,按傳回的消息來看,該是抱着一死的決心來與大盛打的這一戰,只是這樣的狠絕,約莫是這後頭早已有了他國的插手,若是讓皇子領兵,雖能鼓舞士氣,卻也實在危險。”
“那除了瑨兒自己,瑨兒心中可有其他武將?”
此話一落,幾位老臣都紛紛搖了搖頭,面露可惜。
這便是上頭的人沒打算讓淮西王領兵出征的意思,也不知是帝王忌憚他再打勝仗會壓不住百姓的稱讚,還是真不捨這外甥剛從虎穴回京,又要踏進危險的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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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謝瑨,一直沒有多少反應,始終清冷淡漠,仿若在說旁人的事。
“臣許久未回京都,陛下這一問,倒是讓臣不知如何回話,畢竟臣記得的也只有曾經的老將,祁將軍和武大人,還有被人盯上的齊國公。”
大殿裏一下便陷入了安靜。
老臣們又低下了頭。
被人盯上的齊國公幾個字,讓人只嘆這位說話的隨意,也開始好奇陛下對沈家的態度。
一時之間,衆人臉色各異。
唯獨高位上的帝王卻突然大笑出聲,將手中摺子一合。
“瑨兒不說朕都忘了,若說帶兵,誰能比得上齊國公,即便是瑨兒你,在他跟前也得收斂幾分。”
“陛下說的是。”
謝瑨脣角勾了勾,輕笑一聲,“臣畢竟是晚輩,自然不比幾位將軍。”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反過來,他們在你這個年紀,可比不上你的本事!”
大殿裏好似少了一些壓迫,可幾位老臣等了許久,也未等到陛下下旨,甚至也沒能打探出陛下對齊國公的態度,唯有猜測。
退下時,大殿裏又只留下了淮西王。
誰也不知裏頭又聊了些什麼,只知陛下對長公主這唯一的兒子,看得確實很重。
這一刻,衆人心裏都生出了不少心思。
既然上誰的船都會有風險,那不如索性挑一條穩當些的,起碼相撞時,沒那麼容易沉。
只是如何上船,卻也算是件難事。
謝瑨出了名的心性冷淡,不愛同人深交,二十有五連妻都未娶,後院乾乾淨淨,這樣想來……
思及此處,幾人一愣。
這樣想來,好像又有了其他法子。
原本還在沉思的人忽掃最初的面色,念起後院,豁然開朗。
……
謝瑨回府時,沈桃溪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畫卷上不過掃出了一片高山輪廓,還瞧不出之後走向,小姑娘便停了筆。
反倒被東西壓着的下頭,紙張上一只圓溜溜的黑貓畫得活靈活現,正在逗弄一條魚,想喫又捨不得喫的模樣。
謝瑨輕笑搖了搖頭,見着黑漆漆的墨汁已經染到了她的指尖和下巴,親自去浸溼了帕子。
回來時見她睡得香甜,男人停了一瞬,而後俯身將帕子一角落在她臉頰,甚是小心地擦過那抹暗色。
一旁的玉簪急着要上前。
謝瑨仿若察覺到她的意思,掀眸掃了過來。
目光不似適才的溫柔,眸底有碎冰涌動,帶着濃濃的警告。
金盞嚇得打了個哆嗦,伸手扯了扯玉簪。
這次她看懂了,那位王爺,不准她們和他搶姑娘。
謝瑨再看回眼前的人時,那緊閉的羽睫有些輕顫,原本微張的脣瓣已經合上,仔細瞧着,還能瞧見她白皙的小臉上偶有抽動。
醒了,但是不敢睜眼。
謝瑨輕笑一聲,又將帕子貼上了她的下巴。
似有溫熱透過手帕傳了過來。
男人指尖輕動,越往上,那羽睫便抖得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