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氣場強大,那雙幽黑的眸子彷彿有着穿透人心的能力,他的視線掠過那碗藥,隨後定在商滿月略微蒼白的臉頰上。
“好端端的,喝什麼藥?”
陳阿姨嚇得立在原地,整個汗流浹背。
商滿月心跳如鼓,面上卻絲毫不顯,她淡淡道:“陳阿姨見我氣色不好,煮點湯藥給我補氣血。”
說這話時,她直面着男人,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霍璟博眯了眯黑眸,目光審視,“是嗎?”
“霍總若是不相信,大可拿去驗!”商滿月聲音裏故意帶着譏諷的意味,佯裝出惱怒,將那碗藥重重地放回餐桌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氣氛頓時有些劍拔弩張。
見狀,陳阿姨剋制着心裏的慌張,連忙助攻,“先生,太太,是我自作主張了,這些藥草是我自家種的,我兒媳婦生產完氣血不足,就是喝這個湯藥補身子的,我尋思着太太也是這個情況,就給她試試。”
“要是不合適,我……我再也不煮了,這個我拿去倒掉啊!”
說着,她便要去端起那碗藥。
“罷了。”
霍璟博擺了擺手,“既然有效,就喝喝看吧,她確實太虛了。”
最後幾個字,他的嗓音壓低,透着意味不明的曖昧。
每次還沒怎麼着呢,就喘個不停,時間稍微長一點,就半死不活的,確實得補補。
商滿月聽懂了,暗暗磨牙。
狗男人臭不要臉!
陳阿姨也聽懂了,瞅了眼她家太太越發瘦弱的小身板,滿眼憐憫。
男人擡手看了看腕錶,又朝着商滿月開口,但轉了話題,“給你十五分鐘收拾,我們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商滿月疑惑地輕蹙了蹙眉。
霍璟博並未直接言明,修長的手指輕點了下表面,示意她注意時間,便轉身上樓了。
他一走,陳阿姨膝蓋軟了,差點跪了下來。
好在她扶着餐桌勉強站穩,然後催促着,“太太,快喝吧。”
商滿月點了點頭,“陳阿姨,謝謝你。”
也是難爲她了!
顧不得苦,她端起碗,咕嚕嚕全喝完了。
商滿月回房間換了衣服,而後撕下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快速地寫下一行字,隨後貼在衣服裏面,她對着落地鏡子一番整理,確定不會被發現後,走出房間。
樓下,男人已經倚着車身在等着她。
今天霍璟博沒讓司機開,而且他穿得一身黑,頗有些隆重,惹得商滿月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這到底是要帶她去哪兒?
男人爲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手掌貼在她的腦袋上護着,將她塞入裏面,身體還傾進來,爲她拉好安全帶。
一切都那樣自然親暱。
唯一不同的是,商滿月冷淡看着,心裏已經沒有任何悸動。
狗男人慣會當無事發生!
車子駛出別墅,很快就上了高速,漸漸遠離市區,朝着郊區疾馳而去。
望着車窗外不斷倒退着的風景,商滿月的手一點點地攥緊,心裏大抵猜測到要去哪兒了。
果不其然,一個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了郊區最大的墓園處。
兩個人下了車,霍璟博去牽商滿月,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收斂了所有的怨氣和不滿,沒有掙扎。
早晨還豔陽高照,這會兒卻變陰了,天上還飄起了濛濛細雨。
霍璟博在後備車廂找出傘,撐開,巨大的黑傘將兩個人籠罩住,他牽着她,緩緩前行。
來到一個明顯是新墓碑前,上面貼着孩子B超的照片,寫着霍允琛三個字。
商滿月怔怔看着,就算心裏清楚寶寶還好好活着,她的眼眶還是止不住地泛紅。
差一點,她和寶寶就要天人永隔。
而現在,他們連一面還沒能得見,仍舊相隔兩地。
對於一個新手媽咪來說,每天噬骨的思念狠狠折磨着她,卻無法對任何人傾訴,真的快要憋瘋了。
“這一塊地很安靜,我也僱了專人看守,爺爺還說了,如果他……他也要葬在這一處,有他陪着允琛,不會孤單的。”
身旁的男人,嗓音變得暗啞,藏着不易察覺的痛楚。
墓碑後的小土堆是他親手,一抔土一抔土堆好的,這是他最後能爲這個沒能出生的孩子做的了。
商滿月側目看他。
傘下光線昏暗,細雨斜斜打入,他英俊的面龐上像是也蒙了一層潮潤,變得模糊,看不出真實神色。
她只覺得他虛僞!
因爲這樣的結果是他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他,她不會那樣九死一生地生下孩子,不會生下來還要和孩子分離,更不會被他困在身邊,至今無法見到孩子。
她的身體裏燃燒着憤怒的烈火,恨不得質問他哪來的臉在這裏裝,他想噁心誰!
垂在身體的雙手死死攥緊,指甲深陷手心,就是那股疼痛讓她瞬間又清醒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霍璟博這個狗男人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她隨便一點異樣,都可能被他發現不對勁,那樣……她和顧醫生他們所有的籌謀和心血,都白費了。
商滿月閉了下眼,十幾秒後終於冷靜下來。
“你若是提前說是來拜祭寶寶的,我還能給他準備禮物。”
她說着,上前一步,坐到了墓碑前。
“你能不能走遠一點,我想和寶寶說幾句話。”
商滿月掀起眼皮,溼漉漉的黑眸望着霍璟博,她的聲音雖然還是冷淡的,眼神裏卻含着一抹哀求。
她的排斥讓男人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她已經許久不曾用這樣柔軟的眼神看他了,霍璟博到底同意了。
他彎下腰,將黑傘留給她,又叮囑了聲,“雨估計要下大了,不要說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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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滿月輕輕點頭。
霍璟博轉身,走遠了幾步,留給他們母子空間。
不過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
商滿月的指尖輕輕地撫摸着孩子的B超照片,留下了欣慰的眼淚,她在心底暗暗說着:寶寶,媽媽很快就要接你了,等我!
同時,藉着黑傘的遮掩,她快速地掀起衣服,將貼在裏面的便利貼取下,揉成一小團,塞到墓碑旁的土裏。
“怎麼了?”
見她半個身體都鑽到傘底下了,霍璟博似有所感,驀地走了過來。
黑傘被重新撐起,只見商滿月淚流滿臉。
男人怔住,隨後他半蹲下身,指尖撫上她冰冷的臉頰,爲她拭去眼淚,“別哭了,允琛也不會希望看到你傷心的。”
商滿月不想讓他起疑,啞着嗓音,一字一字地開口,“那個害死允琛的兇手,抓到了嗎?”
“還在逃。”霍璟博眸色深沉。
若在國內自是插翅難飛,到了國外,追捕的難度還是大了不少,除非等他全面掌管霍氏家族的勢力。
見他注意力轉移開了,商滿月暗自鬆口氣,便道:“我們回去吧。”
她站起身,擡腳欲走。
腰間卻環上了結實的手臂,霍璟博一手撐傘,一手從後擁着她,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
也許是她的難過觸動了他,也許是他不願意再和她這樣不冷不熱下去,他抱緊她,在她耳邊說出懇求的話。
“滿月,兇手我一定會找到,替允琛報仇,也給你一個交代,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不會……”
“負你”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便給商滿月打斷了。
她的聲音比飄着的雨絲還要縹緲,她反問:“如果幕後兇手是江心柔,你也會處置她嗎?會讓她一命抵一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