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瑩從未想過會有如此下不來臺的時刻。
她恨急了眼前的孟棠，恨急了昨日讓她鬧出那事的沈桃溪，也恨急了自作主張讓她大張旗鼓出府的母親。
她怨上了所有人，卻偏偏沒想過自己的不是。
“要是挑得多也就罷了，直接送回沈府，跟沈四姑娘昨兒一樣，可若是就這一支簪子都要往回送，沈四姑娘你，未免過得也太拮据了一些吧。”
孟棠的話步步逼近。
沈桃瑩知道，若是想不矮人一頭，今日她又得經一遭昨日的事。
這是唯一能保住她臉面的法子，且她還得大手一揮，不能露出半點猶豫。
狠了狠心，沈桃瑩強撐着開口。
“孟姑娘說笑了，不過一點子首飾，談不上什麼拮据不拮据，至於要不要送回府……我平日裏的東西都是家中備好，挑的上好物件，對這銀錢，確實不太有數。”
“而且這在外頭瞧上的東西，有時候偷懶，便喜歡讓人直接送回府，想來孟姑娘每日帶着金銀出府習慣了，比我勤快。”
“那你就讓人送唄。”
孟棠絲毫沒在意她的話裏有話，只是脣角笑意又扯了扯，眼帶戲謔。
“聽聞沈四姑娘一身才情，比當初的沈大姑娘還要讓人驚歎，那德行禮數更是一等一的好，正好我也瞧瞧，這麼厲害的姑娘，平日裏都喜歡買些什麼首飾，眼光又如何。”
沈桃瑩被逼得沒了回頭路。
正強行扯出一抹笑，想給自己找補回來，冷不丁卻聽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從後頭響起，打斷了幾人的話。
“今日這鋪子倒是熱鬧。”
衆人齊齊望了過去，又聽來人道：“沈四姑娘出手向來闊綽，連本侯有時都要甘拜下風，不過今兒不說那些，沈四姑娘如本侯親妹，今日既然碰上了，四姑娘看上的東西，都記在本侯的賬上。”
掌櫃的一愣，瞧出來人身份，趕忙上前。
“小的見過清遠侯，侯爺若不嫌，還請樓上雅間喝杯茶。”
“不必了。”
顧錦文擺了擺手，目光掃了一圈又落回跟前，端的是正人君子的做派，並未多瞧幾個姑娘。
“本侯今日來此是爲家中長姐生辰，選好東西便走，不多留。”
“侯爺對家人真是上心，竟還親自跑一趟。”
掌櫃的好話說個不停，即便是已經嫁出去的顧家大姑娘，也被他誇上了天。
一旁的幾人從最開始的詫異到逐漸變了神色。
孟棠更是撇了撇嘴，對着還未回過神的沈桃瑩翻了個白眼。
下一瞬，她看向一直沒怎麼開口的盛蘭芝，嘀咕道：“你瞧她那樣子，要不是半路殺出了個清遠侯，我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不過這清遠侯也是的，前段日子的退婚鬧得這麼大，如今還好意思在這提兩家的關係……”
“行了，你以爲這是個善茬？”
盛蘭芝冷眸掃過停在不遠處的男子。
瞧着是儀表堂堂氣宇軒昂，可莫名的，就是讓人欣賞不起來。
“他這是擺明了要給沈桃瑩解圍，不知打的什麼主意，你莫要招惹。”
沈桃瑩並未聽清兩人的話，但她知道，孟棠一定在爲沒有逼到她而生氣。
她回過神，笑意盈盈地看了過去，一掃適才的怨恨。
“孟姑娘？雖然侯爺開了口，但即便是照顧妹妹，我也不好真記他的賬，孟姑娘若還想看我喜歡的首飾，儘管跟着就是。”
“懶得看了，不過你也別這麼高興。”
孟棠輕哼一聲，“你在這哥哥妹妹喊的順口，不知你三姐姐知曉了，會不會也替你這麼高興，不過我要是沈桃溪，待你回府，我直接就會讓人將你扣下，好好教教你什麼纔是一家人。”
沈桃瑩一噎。
想起沈桃溪的那張臉，想要回擊的心思頓時就偃旗息鼓。
扣下她教她規矩，沈桃溪如今是真做得出來，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只是還未待她說話，旁側便有人替她開了口。
“何必如此不饒人。”
顧錦文的目光輕飄飄落了過來，脣角留着淺淡笑意，“孟姑娘說話，多少還是留一線的好。”
幾人中間隔着些距離，但孟棠還是察覺到了來人眸中的警告。
他確實在替沈桃瑩出頭，打着和沈家是舊識的由頭。
孟棠忽然又想起了那個風風火火的沈桃溪。
她跟她的確不對付，但眼下瞧着她一腳踹了這到處替人出頭的清遠侯，倒突然有些佩服她的乾脆。
“侯爺說的是，只是還望沈四姑娘也聽進去一些，往後在那些個宴會上，收斂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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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姑娘這話好沒道理。”
沈桃瑩眉心一蹙。
雖然不知清遠侯爲何突然幫她說話，但眼下，她絕不能讓孟棠在他跟前抹黑她。
“有沒有道理的你自己心裏清楚，眼下清遠侯既然要在此處停留，我等便先告辭了，沈四姑娘你慢慢瞧，好不容易有人出銀子，你可得多挑些。”
“你……”
孟棠沒等沈桃瑩繼續開口，拉着盛蘭芝便轉了身。
盛蘭芝也並未多言，連告辭都未說便隨之離開了鋪子。
盛家一向被歸到了四皇子一脈，雖四皇子是賢妃膝下，但因着身子弱，即便在幾個皇子中學識淵博爲人和善，也並不像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般，容易讓人忌憚。
故而這盛家與其他朝臣的面上來往，也相對隨意一些。
尤其盛蘭芝經常被賢妃請去宮中，同幾位公主也有交好，在外頭，便更是受人追捧。
沈桃瑩即便想借勢壓回一頭，在盛蘭芝的冷眸之下，也不敢太過貿然。
思緒一轉，兩人便已經行出了鋪子。
正逢掌櫃的讓人送來一套頭面請示顧錦文，沈桃瑩便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這顏色不適合四姑娘。”
顧錦文忽然開口，隨意掃了掃，便示意掌櫃包下，“四姑娘再去挑挑其他，本侯既然開了口，自然就沒有讓你空手離開的道理。”
“這……無功不受祿，清遠侯今日此舉，瑩兒實在不知何意。”
見掌櫃退下，沈桃瑩終於露出了不解。
以往她瞧不上沈桃溪這等事，經常來沈府的顧錦文不可能不知道。
曾經他們二人有婚約時三房都沒能同他有多少來往，如今兩人鬧成這樣，這清遠侯轉過頭來替她出頭，還叫她妹妹，若說這裏頭沒有其他打算，沈桃瑩怎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