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發佈時間: 2024-09-09 12: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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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東風南風

江嘉樹家儼然已經成了他們的聚會場所, 學業繁忙, 一個禮拜甚至一個月,難得就那麼兩三天假, 與其思考去別的地方放飛玩耍, 倒不如找個好去處休養生息。

準確的說, 也就是大家誰都懶得動彈。盤山玩水走狗鬥鶏,這種活動已經不適合他們這些即將步入社會的「老年人」。

「哎?」坐下沒多久, 喝著江嘉樹家高級的果茶熱飲, 有人發現少了個人, 「迎念去哪了, 人呢?怎麼不在?」

江嘉樹盤腿坐在自家地板上,一臉厭煩,「她啊, 滾去應城了。」

「應城?」

「SF和一個什麼什麼戰隊在那邊打比賽, 就今天。」他看了眼鐘,「再過個七八分鐘就開始了。」

「迎念趕得回來嗎?路程都得大半天呢, 明天上午沒來她得挨罵吧……」

「挨罵也是她活該!」江嘉樹恨不得她被批個狗血淋頭,奈何,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幽幽喝了一口果茶, 道,「老師給她準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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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假?為……」

問話的人自己沒往下說完,心裡已經明瞭。還能為什麼?全校第一的寶貝, 比賽必拿獎, 就算是缺課半天, 也別那些實在念不好的,多讀半年有成效得多。

腦子好用就是好啊。

一群人忍不住感慨。

周窈知道迎念喜歡電競戰隊,但知道的不算太多,適時發問︰「她喜歡的那個隊叫SF,是喜歡了很久嗎?」

「沒,今年才開始喜歡,看上了人家一個小白臉,天天有比賽追著跑,壓根沒有半點自己是個高三生的自覺,就這樣老師還誇她,還給她準假!我看老師的眼睛都被鶏屎糊了!」

江嘉樹向來也不具備「高三生」的自覺,但駡起迎念來,那詞兒是一套接一套,就跟駡自己一樣。

正說這話,大家起哄,讓江嘉樹把電視頻道調到正在直播比賽的那個台,他家接的是無綫信號,網路節目隨時可以收看。

畫面一切過去,就聽導播們正在說話,不懂電競的人聽得不是很明白,江嘉樹因爲迎念的緣故,故意不關注電競,正覺得沒意思要換台,就見現場導播給在場觀衆切了個畫面–

畫面一般挑選現場觀衆裡長得比較好看,或者是燈牌手幅等較爲新鮮有趣,看了能讓觀衆討論梗的東西。

誰知這畫面一切,一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了客廳衆人眼前。

迎念漂亮稚嫩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不僅是比賽現場的大屏幕,更出現在江嘉樹家的電視機上。

她化了淡淡的妝,笑容洋溢,眼神朝著SF戰隊輔助位的方向,直勾勾像是要把那個座位盯出一個洞來。

這些都不算什麽,能讓導播把鏡頭切到她身上的,幷非只是因爲她長得好看,而是那個令江嘉樹「騰」地跳起來一把將遙控器摔在地上的燈牌–

「該死的!這個丟人的傢伙,我要殺了她!她最好不要回來,我要她的命!!!」

幾個男生都上去抱著攔,「江哥江哥,算了算了,哎,怎麽都是自己的妹妹。」

周窈看得目瞪口呆,迎念的頭上,頂著一個長方形的燈牌,上面寫著幾個碩大的字,閃著耀眼的光,清楚分明,沒有誰會看不清。

那之上的內容是–

「喻凜然娶我!」

「我」字旁邊是一個紅色的箭頭,朝下指著自己。

不僅如此,迎念還帶上了幫手,她身邊坐的幾個姑娘應該和她相熟,都是老粉絲,關係不錯。左邊一個頭頂上戴著「喻凜然娶她」,然後是一個朝向迎念的大紅色箭頭,右邊的那個頭頂上也戴著一個燈牌,寫著「喻凜然娶她」,大紅色箭頭的方向仍舊朝著旁邊的迎念。

這幅場景出現在大屏幕上,整個現場都轟動了,甚至SF戰隊裡有人也注意到現場的騷動,似乎在和喻凜然說著什麽。

迎念倒是一點都不害臊,捧著臉,笑吟吟看著坐在場上準備比賽的成員們。

江嘉樹被男生們抱著,肢體抓狂,不停吼著︰「這個丟臉的東西!我要告訴她爸她媽她親哥!她死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

電競比賽沒有繼續看,再看下去,怕是江嘉樹要把電視機砸了。好不容易等他情緒穩定,一群人玩起別的,不知誰又提起游戲。

看了眼江嘉樹的臉色,尚且還算正常,便大膽地繼續聊最近火熱的那個手游。

大熊喝了口果茶,忽地道︰「啊那個啊!我知道,周窈特別厲害!」

其他人好奇,「什麼?」

大熊看了眼周窈,說︰「上次我不是不小心加到你的游戲號了嗎,我看了一下你的戰績,你的solo成績全都是勝哎。」怕其他人不信,補充,「完勝!沒有一場是輸的!」

「真的假的?」

「這麼厲害……」

大家便紛紛要周窈拿出來看看。

陳許澤驀地咳了一聲,「沒什麽好玩的,算了吧。」

衆人行至高昂,都沒將他的話放在心裡。江嘉樹凑得最近,在周窈拿出手機點開游戲後,上前確認她的戰績。

「真的是solo完勝哎。」

單挑不輸一場,這個結果很厲害了,周窈竟然是個手游高手!

不過很快,江嘉樹看出端倪,「那個,和你對打的那個怎麽……都是一個號,好像是……」他稍作辨認,詫异抬頭,「許澤?!」

陳許澤的游戲賬號,他還是認得出的。

陳許澤端起果茶,喝了一口,沒接他的話。

「對啊。」周窈說,「我都是和陳許澤單挑的,因爲和別人玩,遇到脾氣不好的,容易駡人。」

原來是這麼個原因。那她能場場勝過陳許澤,說明也很厲害,畢竟,陳許澤可是他們這群人裡,游戲水平最高的。

江嘉樹和其他人躍躍欲試,要和周窈進行一對一單挑。石頭剪子布安排先後,江嘉樹依照運氣,排在了最後。

由大熊開始,陸續向周窈發起挑戰,結果,不知爲何,從第一場開始,周窈就一直在輸。

「不對啊……」

其他人詫異萬分。這周窈怎麽這麽好殺?操作也太菜了吧?抱著想不通的心裡,和周窈單挑的人數過半,全都贏了她一遍。

周窈也不知道爲什麽,只是輸得多了,難免有些臉紅。

還沒到江嘉樹,他忽的一頓,而後擺手,「算了算了,我累了,不打游戲,我們來看動漫吧……」

提議一出,其他人想想也覺得看節目比打菜鳥有意思,紛紛同意。

那邊陳許澤和周窈在說著什麽,大熊和另一個人腦袋碰腦袋悄悄說話︰「我搞不懂了,周窈這個水平,陳許澤是怎麽死那麽多次的……」

江嘉樹已然看破內幕,老神在在地飲盡杯中果茶,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還能怎麼死的?

送死的唄。

……

回家的路上,路燈漫黃,陳許澤和周窈决定走一段路,等到下一個公交車站口再上車。

相識多年,但總有許多話能說,天上的雲,雲邊的月,月下的星,周窈什麽都有興趣,而她說什麽,陳許澤都願意聽。

途徑便利店的時候,周窈進去買水,她問︰「要不要一起進來?」

陳許澤懶得動,便站在外頭等候。

他大多時候是不抽煙的,但偶爾,極其少的時候,會稍微抽一兩根解解乏。他指了指旁邊的方向,周窈會意,略略點頭。

買完東西,周窈看著小票上的內容,在自動門「叮」地一聲打開以後走出去。往陳許澤原先去的方向走。

「許澤–?」

然而沒人應,一點聲響都無,周窈脚下一頓,忽然産生不好的預感。

她站了兩秒,巷子裡傳來一聲悶哼,當即,她拔腿衝進去︰「許澤?!」

拳頭或是什麽重物落在肉體身上的聲音,清晰可辨,陳許澤悶哼了兩聲,喊出一句︰「走–!」

已經來不及,巷子中段,將陳許澤堵在墻角下毆打的那幾個人發現周窈,馬上有人朝她快步行來。

像是被觸動了什麽機關,原本躺在地上毫無反擊之力的陳許澤,忽地一下起身,重重踹在面前的男人身上,那人沒來得及走向周窈,一個迎面撲倒在地。

另兩人回頭想揍他,他閃避開,帶血的拳頭砸上對方的臉,捂著鼻子擋鼻血的人,已經另一個捂住小腹吃痛的混混,都幷不好受。

陳許澤一把將楞住的周窈拉到身後,朝另一處出口挪動,挪了兩步,拔腿就跑。

身後幾人反應過來,很快追上,陳許澤一打三,吃力招架,只對周窈吼了又一遍︰「走–!!」

不知是誰尋仇,在這樣深秋的夜晚,冬天即將來臨,仿佛能感受得到霜氣,每一拳每一腿,都更加令人痛苦。

陳許澤頑強撐了一分多鐘,倒下兩人,最後一個抄起地上的鐵棍,瞪著眼向他而來。鐵棍揮動,定數將至,陳許澤的心就在那一刻沉沉落下。

–然而。

「砰」地一聲,面前一塊板磚,砸裂在男人腦門上,周窈不知什麽時候衝出來,微微顫抖,指尖亦是發著顫的,面色蒼白如霧。

鐵棍「當」砸在地上,男人應聲倒下,三個人不再做任何動彈。

周窈惶惶轉身,動作稍顯滯頓,「陳……許澤……你沒事吧?」

她抬起僵硬的手,去觸碰她的臉,順著太陽穴往後摸,捂著他半個腦袋。突然,她一驚,縮回手,看著手上的血,眼一下就紅了。

「你出血了?」

「你頭上破了?」

「哪裡破了?疼不疼?會不會有問題?」

每問一個字,聲音越發顫抖一分。

「周窈。」

「周窈–」

「周窈!」

陳許澤兩手捉住她的肩膀,一直喊她,好多聲才讓她冷靜下來。

「這不是我的血。」他說,「是你的。」

周窈看著他,楞了一下,視綫落到自己受傷。被碎裂的板磚刺破,手指流出的血,彌漫在幾根之間。

她滯楞地,眼裡突然一下涌出泪,看向她,又突然笑了出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的眼睛裡,有笑有泪,慢慢凝成一團,一點一點將陳許澤的心塞住。

又或許,早從很多年開始,他的身心血液,脈絡的每一處,就因為她,再沒有順暢過。

陳許澤捂手住她的眼睛,在寒冷的夜晚巷子,輕輕把受驚的她抱進懷裡。周窈嚇到了,嗚咽哭著,幷未注意其他。她緊緊揪住他的衣服,像小獸泣然。

周窈或許沒有發現,陳許澤也從沒有告訴過她。每當這種時候,她那雙好看到像天上星辰的眼珠,裡頭滿滿當當全是他。

也只有他。

這不是第一次,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陳許澤覺得喉嚨裡梗著什麽。從很久前開始,他從未言說過,他怕他們所想不同。

可是他仍舊也會,仍舊也想–

直到這個初冬冷夜。

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了很多東西。

有驚懼,有害怕,有擔心,有一切。

也有,

屬於他們的這一生。

像共同期許的那樣,長長久久。

如他所想,如他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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