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甜
窗外淡淡的陽光斜斜照入，塑料瓶裡的水泛著剔透的光，晶瑩純淨。
很安靜。
祝窈雙眸凝視半晌，而後悄悄望向他的側臉……原澤的氣息已經勻稱，表情平靜無瀾，低著頭，骨節明晰的手緩緩翻動書頁，畫面靜謐而美好。祝窈悄無聲息的收回目光，垂著眼，情不自禁的微微含笑，心臟跟著「噗通」「噗通」的跳，心神蕩漾。
水還沒喝呢，她就覺得……好甜啊。
語文老師正在講台上抽人背誦古文，視線朝著下面掃了一圈，然後停住。
學生們都抬著頭，精神抖擻，唯有原澤身邊的女生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原澤是所有任課老師重點關注對象，連帶著他的同桌，自然也會多留意些。於是點了祝窈：「祝窈，起來把課文背一遍……」
嗯？
祝窈有些恍惚，乖乖站起來，下意識就去看身邊的原澤，剛好他側過頭，她的視線和他的堪堪對上。清澈的眼眸微顫，將視線錯開。祝窈把身姿站直。接著開始背誦課文：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憫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
背得是李密的《陳情表》。於祝窈而言，語文相較於其他科目，略簡單些。
她背誦的很流暢，音色甜軟，像是摻了甜甜的蜜，絲絲縷縷，滲進人心裡。
原澤微側著頭，手指隨意搭在書頁上，眼神深邃而溫和，認真聆聽她背課文……
其實以前祝窈語文成績不算太差，該背的課文，也都很認真的去背，只是太過膽小，每次老師抽到她，總是背得磕磕絆絆……越是著急，越是容易背錯。語文老師只當她沒有好好複習，因祝窈進校情況特殊，也不多說，只是眼神略有失望。而事實上，在私底下，她在蔣甜芽面前背的時候，非常流暢。
就像這次，祝窈就背得非常好，通篇下來，沒有一處停頓。
語文老師滿意的點點頭，臉上是淡淡的微笑，語氣慈愛的說道：「背得很好。就是……這篇文章表達的是作者對祖母的感激之情，及辭官贍養祖母、無法效忠帝王的無奈之情。所以——祝窈同學，以後背得時候，不要笑得這麼甜……」
噗——班上同學都笑了。
祝窈面上一窘。她剛才……有笑得很甜嗎？
祝窈垂下小腦袋，坐下繼續聽課。
第二節課後是升旗儀式，結束後，祝窈陪蔣甜芽去上廁所。女生廁所人多，鬧哄哄的。祝窈先出來，洗完手後在外面等她。忽然周圍一陣小小的躁動，祝窈抬起臉，就看到原澤和程嘉蔚——
程嘉蔚是九班體育委員，生得人高馬大，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而原澤站在他身邊，皮膚白皙，略顯清瘦，個頭卻比程嘉蔚還要略高些。他大概是沒有注意到自己，進了男生廁所。
幾個女生在外面捂臉傻笑，紅著臉低低議論，語氣非常激動：
「果然來三樓上廁所是明智的抉擇，居然能遇到原澤……」
「校草不愧是校草，氣質一流，就是看起來冷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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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我覺得校草身邊那個男生長得也挺帥的。好像叫程嘉蔚吧。」
祝窈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每次三樓女生廁所人特別多的原因。昔日在大魏，她也是見慣了那些皇城貴女，見著原澤就拋棄了一貫的矜持，雙頰緋紅，面泛桃花，兩腿發軟路都走不動了……
裡面，程嘉蔚側著頭，衝著原澤說：「剛看見你家小同桌沒，躲在角落裡，真是可愛。以前總是不注意，現在越看越漂亮，我看啊，咱這衡中校花的寶座遲早要換人……」
說著，他眨眨眼。
悄悄的問，「我說那天——你家小同桌抱起來怎麼樣？是不是很軟很香……欸，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保證對她沒意思，只是好奇……好奇。」
程嘉蔚和原澤是打小的同學，因為兩家住得近，所以來往密切些。即使認識這麼久，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真是完美到找不出任何的缺點。成績永遠保持在第一名，至於人品，雖然招桃花，可拒絕女生，那是一個乾淨利落。
直到最近，他對祝窈的態度太曖昧。
原澤從來沒有這樣護過一個女孩兒。
程嘉蔚又說：「別怪哥們兒我不提醒你，像祝窈那種千金大小姐，很單純的，不少男生盯著她呢，要不是礙於她哥，恐怕在被人堵牆角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呢，也別太磨嘰，別養著養著，讓別人給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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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澤薄唇微抿，沉默著。
他是個表達情感很含蓄的人，有十分，會藏起來八分，大概是從小的教育使然，他不想讓太多的情緒流露於表面，不想太暴露一些東西。那是昔日的朝堂，這種處事方式，在單純的校園，並不適用。
至於小公主……原澤的眼神瞬間柔和。
「嘖嘖嘖。」
程嘉蔚看著身邊好友的表情，搖著頭無奈的下結論，「原澤，你完了……」
……
原澤回到教室的時候，祝窈正在和趙謙卓討論數學題。
她歪著腦袋，很認真的在聽趙謙卓講。知道祝窈數學差，他講解得很細緻，每一小步講完，都會問她，他有沒有哪方面沒講清楚。而那虛心求教的小公主儼然很滿意他的講解，先是微微蹙眉，等趙謙卓講完，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她的眼眸靈動有神，眼中的豁然，就是對講解者最無聲的讚賞。
顯然趙謙卓很受用。講完一題，見她垂著眼睫認真梳理解題過程，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少年眼中流露出的愛慕，一覽無遺……原澤看著他，眼神漸冷，忽然就想起剛才程嘉蔚說的話。
她是個很容易被人喜歡的女孩兒，大概是兩世都被保護的太好，接觸的人不多，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她有多招人喜歡。
做題太認真，原澤坐到她身邊後，祝窈才注意到他。她握著筆，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趙謙卓說：「謝謝你，我先自己做一會兒，到時候不會再問你。」
趙謙卓很願意給她講題的，剛才看時到她自己低頭琢磨，一籌莫展的樣子，就忍不住主動問，要不要給她講。
他笑著點頭：「沒問題，要是有不會的，什麼時候都可以問我。」數學是他的強項，而男生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最擅長的一面，展現在女孩兒眼前。
趙謙卓轉了過去，起身去飲水機那邊接水。
祝窈握筆的手慢慢收緊，輕輕咬唇，面朝原澤，試探著問道：「剛才……班主任有沒有找你啊。」
原澤面色淡然，看著她，回答她的問題：「沒有。」
然後問：「怎麼了？」
「就是……」祝窈小小猶豫了下，還是私心佔上風，看著原澤的眼睛，輕輕的說，「剛才班主任找我，想讓我換座位，讓我……和周思齊做同桌。可是——我不願意。」
她說，她不願意。
「原澤，如果待會兒班主任叫你，讓你換座位，你……你別答應，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眼睛直直凝視自己，迫切得到他的答覆。和之前在辦公室一樣，她看著是個很柔弱乖巧的人，但是骨子裡的皇家威嚴還在，想要做的事、決定了的事，不想改變，也不會去改變。
原澤頷首：「嗯。」
那一個輕輕的「嗯」字，尾音上揚，與他溫潤的氣質截然不同，帶著幾分慵懶的魅惑……祝窈的心被撓得癢癢的。
不過——
原澤看著她，忽然問：「我平常給你講題，講得不好嗎？」
祝窈立刻搖頭，眼神篤定：「沒有，你講得很好。」
是嗎？原澤沉默著看著她，無聲的詢問。
大概是因為剛才趙謙卓給她講題……祝窈能感覺到，他好像不太高興。雖然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可是和他相處久了，還是能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的。或者說，其實他在她的面前，一些情緒還是很明顯的。
祝窈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原澤曾是大魏太傅，教的是儲君，未來天子。傳道受業解惑自然是一流，教她的時候很細心也很耐心，只是……祝窈的手緊緊攥著筆，是她自己不爭氣。每次他給她講題，總是和她靠得很近，他的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還有她隨時抬眼，就是他認真專注的模樣，近在咫尺……
她哪裡還聽得下去？幽黑深邃的眼睛看向她，薄薄的唇一啟，聲音低沉清潤，問她明不明白。她其實一點都沒有聽進去，該說不明白的，但是又不想在自己暗戀的人面前出醜。只能不懂裝懂，然後回家慢慢鑽研。
她堂堂大魏公主，在他面前，和一般小女孩兒並無兩樣……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祝窈滿臉沮喪，低聲認錯：「是我不專注。」
原澤並沒有要責備她的意思。
祝窈緊張的捏著手中的筆，另一只手下意識的去撥弄筆套，然後輕輕「啪」的一聲，筆套落在了地上。她彎下腰，急急忙忙去撿起……等她的手要碰到腳邊的筆套時，一只寬厚的大手，卻比她先一步，撿起了筆套。
小公主急忙忙抬頭，剛好和他的額頭相撞……她疼得皺眉，起身時，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到頭髮被什麼東西拉扯著，疼得她眼淚當即湧出。
「別動。」原澤立刻說道，語氣聽上去很嚴肅。
「……嗯。」祝窈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動不動。
原澤低頭，看著小公主垂下的髮絲，纏在了他胸前的校牌上，語氣溫和的說：「頭髮纏住了，亂動會扯到，我解一下。」
「嗯。」祝窈繼續輕嗯，能感覺得到，他的手，在解著她纏住的頭髮。
忽然安靜下來，祝窈靠得他很近。她低著頭，發現原澤衣服下擺稍稍有些往上卷，腹部露出小小的一片，很清晰的肌肉輪廓……
隨著他的呼吸，上下緩慢的起伏。
祝窈立刻閉上了眼睛。
只是一閉上眼睛，鼻端的嗅覺就更為靈敏，滿是男性熱烈的陽剛氣息。
眼睫劇烈顫抖，呼吸急促，而後眼睛似乎不受控制般慢慢、慢慢的，瞇開一條小縫……偷偷的瞄。
鬼使神差的，連祝窈自己都不敢想像。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覆在了對方那方結實的小腹上，然後是她手掌下，原澤的身體明顯的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