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自從那小娘被休棄以來,二皇子雖則叫自己的王妃預先鋪墊了一番,可是從來沒有在小娘的面前出現,此番琅王即將遠行之際,他適時出現,便會讓人覺得心暖,更是自然。
在二皇子看來,這瓊孃的確是個有福氣的,竟然趕在那琅王忤逆造反之前與他脫離了夫妻戶籍。他向來是不甚信鬼神的,也不大看中女色。
可是這瓊娘當初在闖入他營帳時的氣質膽色,卻一直叫他自那以後,念念不忘。
而這瓊娘也叫他不得不信,這世間的確是有美貌、福氣和膽色智慧並存的女子。
這樣的女人世間不可多得,便是稱霸帝業後,撫慰君心的一顆甜潤的小點心,有她服侍在身旁,再看楚邪落敗的慘象更有大快人心之感。
他自年幼時,與楚邪一同入學幾年,那時母妃耳提面命,讓他處處謙讓著楚邪。
那時他雖不懂,卻聽了母妃的話入耳,處處讓著楚邪,可是心內卻是甚不服氣。
不過現在想來,他倒是要感謝母妃的提醒。如果沒有這些年的韜光隱晦,他怎麼可能等到楚邪鬥倒太子之時,坐收漁利?
也正是因為他與楚邪感情甚好,處處忍讓,甚至楚邪因為休妻心氣不順在戶部,將他毒打了一番,他都忍讓下來,才得了父王的些許憐惜。
「能忍讓恭謙,當是上位者的胸襟。」這句話便是父王聽聞他被打之後,卻極力替楚邪開罪隱瞞時的評語。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句,二皇子明顯感到父皇準備傳儲君之位於自己。
想到這,他的嘴角嘲諷一笑:這便是他的好父王,誰對他流落在外的野種好,他便傳位給誰。若是大哥知道自己痛失儲君的最大原因,乃是因為開罪了琅王,豈不是要氣得口鼻生煙?
既然如此,他豈不能細細照拂一下琅王的下堂妻?
只不過,眼下還不是將她收攏進王府的時候。不過倒是可以時時照拂著她,培養些溫情,叫她明白他傾慕於她的心意。總是要等他位列九五之後,才可安心受用這等絕色佳人。
這般想著,第二日,他便出現在了瓊孃的店鋪前。
來之前,他一早便著人打探,知道瓊娘正在店鋪查賬,待得走進去時,正好與瓊娘碰了個正臉。
那小婦如今全然是姑娘的打扮,一身的清新柔美,若是不知情的,當真看不出這小婦曾經嫁人生子。自己府裡的衛氏,更是沒法跟這等國色天香媲美。
他心裡覺得對她愛意更濃,正想著如何開口,瓊娘倒是主動向他施禮,微笑著問:「二殿下今日怎麼有空光臨小店,可是要給府裡的女眷選買些什麼?」
二皇子的目光掃過瓊娘白皙明淨的面龐,笑著道:「本王的母妃快要到了生辰,想著給她選買些稱心之物。」
瓊娘一聽,便吩咐夥計端來托盤,上面都是些店鋪裡新進的首飾,都是成套的紅珊瑚鑲嵌的行頭,每一套都是價格不菲。
二皇子微笑著看,心內卻有些遲疑。
他與大皇子不同,並無邪門歪道的來錢路數,更不可能跟老三一般,豁出皇家臉皮,滿京城地給人題寫牌匾賺取零用。
因為他一向效仿父皇奉行節儉,加之私下裡還養著一群賣命的暗衛,府裡的用度開銷皆是要精打細算。譬如他的王妃衛氏,便因為一整年都戴著同樣髮簪行頭出席大小宴會而遭人偷偷恥笑。
這裡面固然有做戲扮清廉的刻意為之的意思,但是也真是有節儉度日的難處在裡頭。
可是瓊娘陡然拿出這麼一整套的名貴行頭來,二皇子未免有些囊中羞澀。
但是瓊娘卻沒眼色般,見二皇子沉默不語,便以為他沒有看中,竟然叫人又換了翡翠行頭來,那幽綠的顏色,似一汪汪的春水,非要用一個字來形容這些個物件的美妙,那便是——貴!
劉剡有些騎虎難下,心內暗自後悔方才為何不說是給府中的小兒買東西,省得端來這些個費錢的東西。
當下,他也減了來偷香嗅玉之心,倒是面帶尷尬地直言,這些物件太貴,他買不起。
瓊娘微微笑道:「既然是宮裡的靜敏妃過壽,我豈有收取錢銀之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權當是我的一點子心意,就送給靜敏妃了。」說著便叫人包了錦緞盒子碼放在香樟木的禮箱裡,給二殿下送到馬車上。
劉剡連忙道:「這怎麼使得,這……豈不是本王來白拿東西,多少銀子,本王照付便是。」
瓊娘伸手用絹帕輕輕擦拭了下臉頰,漫不經心道:「也不過是千兩黃金的而已,有什麼使不得的?」
二殿下一下子滅了聲音,這千兩黃金若真是遞送出去,那他府裡的一家老小,下半年便可站在城門樓子上盡情地吸著西北風了。
可是這東西又的確是不能收,不然滿京城都會知他到一個下堂婦門前打秋風,收颳了千兩黃金。
所以瓊娘雖然再三堅持,可是二皇子最後到底是退了禮盒,也顧不得與財大氣粗的佳人清談,便有些狼狽地急匆匆走人了。
喜鵲在一旁看得分明,待得二殿下走了,便問:「小姐,那麼貴的行頭,竟然要白白送人?」
瓊娘心道:送了又受不起,才能免得看故作多情才子的調情騷氣!
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言,她便是眼角微微掃向喜鵲的髮髻簪的寡淡絹花道:「我看你前些日子,似乎也添置了些精緻的行頭,該不會都是自己買的吧?是哪個人送的啊?這怎麼現在不戴了?」
喜鵲被問得臉白白紅紅的,可是嘴裡卻乾淨利落地道:「以前不懂事,以後便都是自己買的了。」
瓊娘卻不想放過這話題,只喝了一口茶,突然問道:「那以前不懂事收下的……可是我哥哥給你買的?」
瓊娘這麼抽冷子一問,喜鵲果然毫無防備,立刻慌亂地跪下,瓊娘也不說話,只慢慢飲完了茶後才,放下茶杯,垂著眼皮道:「都是怎麼回事,與我慢慢地說來。」
在一旁服侍的翠玉聽了,也是被唬了一跳,直直望向喜鵲,心道:這個丫頭,怎麼這麼大膽,難道真是私自下里,跟孃家少爺有了手腳?這可如何是好?
喜鵲的眼圈也紅了,只跪在地上道:「小姐,是奴婢的錯,先前您沒有嫁人時,奴婢便覺得少爺好,後來您嫁入王府,雖然與他不常見,卻心裡一直放不下他。不過奴婢自知卑微,原是不該招惹少爺的,前幾天已經跟少爺說清楚,叫他不要再給奴婢買東西,安心聽夫人老爺的話,娶個門當戶對的賢妻才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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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這麼倒豆子一樣的說辭,砸得一旁翠玉直矇頭,便氣得衝過去狠狠拎提了她的耳朵道:「都是在說些個什麼!只說錯了,叫小姐原諒你才好,說個什麼的話,難道你不說,少爺便不娶妻了?」
翠玉這也是跟喜鵲要好,才這麼氣急。前些日子,崔家的夫人似乎託人給崔家少爺說了不少的親事,可是到了最後,那少爺都不同意。
現在喜鵲突然被瓊娘詐出這麼些個話來,叫人一聽,豈不是疑心是她攛掇著崔家少爺不娶?
要知道崔傳寶先前便有過被狐媚暗娼迷惑了心智,惹得崔家雞飛狗跳的先例,這喜鵲都是知情親歷的,怎麼就心思大的想要做崔家少爺的通房呢?
翠玉心裡發急,自然是要上去拎提著喜鵲的耳朵,讓那丫頭清醒著點。
可是喜鵲卻是一早便想好的,跟瓊娘道:「當年小姐跟我爹孃籤的並非死契,這算時日,家裡的父兄積攢了錢銀,想著要替我贖身,我自己也是積攢了銀兩,算一算應該是夠了,自此離府後,絕不再跟崔家少爺有來往,若違此誓,當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瓊娘不動聲色,慢慢道:「我竟然不知哥哥與你什麼時候有的私情,你跟我一場,我也不能薄待你,若是爹孃肯,便收你入崔家通房便是。」
喜鵲卻是乾淨利落道:「謝過小姐厚待,以前是喜鵲不懂事,只感情用事,卻沒有思量著自己與少爺的身份雲泥之差,但喜鵲跟小姐一般,便寧可不嫁,也不願與人為妾,若是小姐還心疼喜鵲,還請施恩放奴婢回家,與親人團聚。」
翠玉這下也沒話了。喜鵲與她不一樣,並非家養的奴才,而是來自小鄉。
可是家裡雖然窮苦,喜鵲應該也是受父母疼愛養大的,身上自是帶著一股鄉野間的潑辣,平日裡也甚得瓊孃的喜歡。
哪裡想到,在小姐身邊,別的沒學得會,這等子傲氣倒是學得十足,準備勾搭少爺在前,不願為人妾在後,難不成她還想做崔家的正妻,琅王的大舅嫂子不成?
我的天啊!這丫頭的心思怎麼這麼的大啊!
翠玉細細思量,倒吸一口冷氣,只氣得瞪著喜鵲,想伸手打她,卻知這也是個倔貨,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