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沉默了一瞬。
他倒是沒想到，父皇這一次叫他來，居然是爲了這件事。
“父皇，幾位皇兄都還沒有娶妻，兒臣現在考慮這些，似乎有些早了…”
嘉文帝冷哼一聲。
“你那幾個皇兄，沒有一個讓朕省心的！不提也罷！這麼多年，朕一直也沒能怎麼照顧你，如今自然要親自幫你挑選一門合適的婚事！”
嘉文帝擡了擡下巴：
“朕知道你回來不久，也極少出門，對帝都中的這些女子都不太熟悉。畫像都在那，你自己先挑選看看。如果有看上的，和朕說即可。”
嘉文帝大手一揮，看起來頗有容修選中哪個，他就立刻賜婚的架勢。
這番陣仗讓容修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也沒看那些畫像，直言道：
“父皇，兒臣自小體弱多病，若是娶妻，也不過是給人徒添麻煩罷了。這件事情，還是暫且擱置吧。”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誰能嫁給你，那是她的福氣！誰敢說你是麻煩？你儘管挑就是！”
嘉文帝聽到容修這麼說，臉立刻拉長了許多。
說起來，容修是養在他身邊時間最短的一個皇子，按理說，父子二人之間的感情算不得多麼深厚。
但其實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孩子。
“司家的那個四姑娘，天賦秉性都不錯，可惜是個庶出，配你是不太夠的，但如果你喜歡，先娶了做側妃也不是不行；陸家出身商賈，家族中的女子也都帶着幾分勢力，朕不喜歡；楊家的大小姐，雖然資質有些平庸，不過容貌脾氣都沒的說，當得起‘溫婉賢淑’四個字，你可以先看一看；對了，還有鎮北侯的女兒，你——”
嘉文帝幾乎將整個帝都中最出色的世家貴女都說了一遍。
尋常人看來，這些女子個個出身尊貴，無論找哪個都是極好的。
但是在嘉文帝眼中，卻都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
這也怪不得他，單單是憑藉着容修的這幅容貌，便已經讓絕大多數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再說，他還是如今皇子之中唯二有封號的，一旦成婚，也就跟着榮寵無限。
嘉文帝跟着挑一挑，目光高了些，也無可厚非。
至於容修的身體…在他看來，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容修看着嘉文帝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眉梢微挑，而後一手握拳，抵在脣上咳嗽了兩聲。
嘉文帝一頓，擔憂的看向他：
“你怎麼又開始咳了？是身體還沒好？”
容修搖搖頭，脣色泛着一絲蒼白，笑道：
“兒臣無事，父皇不必憂心——咳咳——”
看到他這樣子，嘉文帝也沒了繼續那個話題的心思。
“罷了，既然你不願意，那今天就先不說了。不過這件事情，你還是要放在心上，有時間多出來走動走動，看看是否有喜歡的。朕沒辦法直接幫你做主，一切主要還是要看你自己。”
容修微微躬身：
“多謝父皇體諒。”
嘉文帝搖頭一嘆。
“也不知，你到底鐘意什麼樣的女子…”
他鐘意什麼樣的女子？
容修腦海之中閃過一張清豔絕倫的容顏。
雖然帶着幾分稚嫩，卻已經初見風華。
尤其是那雙眼眸，燦爛動人如星夜。
他眸光微動，遮去眼底的神色。
“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哦？你回來帝都之後，便一直在府中靜養，這還是第一次主動和朕提要求，還真是難得——說來聽聽！”
容修沉吟片刻。
“兒臣在外多年，一直沒機會好好的祭拜母妃，這次回來，便想盡一盡兒子的本分。”
聽容修提起他的母妃，嘉文帝愣了一下，隨後頹然的靠在椅子裏，一聲長嘆，閉上眼睛。
“…她的確離開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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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嘉文帝似乎老了許多，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遺憾和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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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掛着你母妃，很好。只是，你應該也知道…皇陵之中，並沒有你母妃的陵寢。”
容修神色平靜。
“兒臣知。兒臣記得，母妃當初曾經在天麓學院中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錯。當時她…不肯住在宮中，就去了天麓學院。你母妃當初和天麓學院的院長頗有交情，而且天賦實力又強，就在學院中當了半個老師。她在那裏住了兩年，一直到最後去世，也沒有回來。”
嘉文帝緩緩的說着，像是在講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但那無奈又眷念的神色，以及微微顫抖的手，都在昭示着他的內心並沒有那麼平靜。
儘管已經過去多年，但那個人，那些事，也依然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無法抹去。
容修靜靜的了他一眼，眸光平靜，毫無波瀾。
彷彿對嘉文帝這懷念的樣子，並無半分在意。
但他很快就將這漠然的神色斂去。
“所以，兒臣想去天麓學院，去看看母妃曾經待過的地方，不知您可否允准？”
嘉文帝睜開了眼睛。
面前的少年不知不覺間有高大了許多，他挺直脊背站在那裏，陽光映照在他如玉一般的臉上，如此清晰。
他和她是極像的。
尤其是眉眼之間那股淡淡的疏離而清貴的氣息，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所以，每次看到這張臉，他總是會格外的耐心和疼惜。
“朕自然不會不同意。只是這件事，還要問過院長的意思。天麓學院一般人不可進去，但你母妃身份不同，或許院長會對你格外寬宥。”
容修薄脣微挑。
“兒臣之前就寫信問候了院長，他已經答應了。”
嘉文帝一怔，隨即便道：
“那…既然這樣，你直接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