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怎得越說越說不清了。”
沈桃溪眨了眨眼，湊近沈桃瑩，語氣裏帶着點點嘲諷，“各買各的東西，我付什麼錢？”
停了停，沈桃溪眉梢輕挑，忽而笑得燦爛，一字一頓道：“至於你剛剛說的……”
她站直身子拿過荷包拋了拋，裏頭明晃晃的金子讓人挪不開眼。
“你可得好好查，看看是我用了沈家的錢，還是沈家，在用着我大房的錢。”
“你胡說！你大房如今還有什麼，還不是要靠着沈家走下去？我亦是沈家嫡女，用你一點銀子怎麼了？”
“你還真是，不太想要臉面。”
沈桃溪的話裏明顯便帶了些冷意。
只是隨着話語落下，她身上那股子壓迫也隨之消散而去，像是只衝着沈桃瑩而去。
“放心，你這麼想算清楚，我這個三姐姐，一定如你所願。”
沈桃月正拿着給母親挑的耳璫過來。
她並未聽見兩人之間的話，卻也看明白了其中緣由。
因着那釵和步搖，沈桃瑩便賴上了大房，想讓沈桃溪一併花了這錢。
沈桃月眉心皺了皺，實在不願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沈家姑娘身上。
忍下不滿，她上前幾步，將東西遞給掌櫃。
只是正想開口說她出錢，平了這場鬧劇不讓沈桃溪爲難，冷不丁卻瞧見了沈桃瑩挑的那些好東西。
一樣賽一樣的貴重，她出不起。
沈桃月欲出口的話停了下來。
沈家三房這個名聲，不要也罷。
“這幾樣是我的，替我包好，盒子裏的東西莫要壓着了。”
“是，姑娘放心，只是幾位姑娘，這沈四姑娘挑的東西……”
掌櫃有些爲難地開口，實在是不敢，但也實在是沒法子。
若是不要了，他還得讓人仔細將東西放回去，可不能有半點磕損。
沈桃月閉上了嘴。
她這四妹妹鬧了這麼一出，擺明了要同以前一樣，壓着大房撈好處，可以沈桃溪如今的性子，怎麼可能會退讓。
思及此處，她退了退。
她聽了父親母親的話，一切以沈家名聲爲重，可今日，她填不滿沈桃瑩的貪婪，她無能爲力。
這頭她的步子剛挪了挪，那頭沈桃溪便如她猜測般開了口。
不過語氣比她想的溫和，說出來的話也有幾分曾經沈桃瑩裝模作樣的味道。
聽着，倒是有點意思。
“我這四妹妹出府時便說了，今兒沒帶什麼銀子，只是隨意看看。”
聲音比適才兩人的低語大了不少，但並不突兀，只是剛剛好讓鋪子裏的人能聽清楚。
衆人看過去，只見沈桃溪故作不滿地看向面前的掌櫃，眉心微微蹙起，仿若在替自己的妹妹找補。
“沈家四姑娘向來說話作數，眼下既沒忍住挑了這麼些，肯定是見着你鋪子裏的東西好，你這掌櫃倒是不開竅，知曉是哪家的姑娘，沒出銀子，便是讓你送去府裏的意思，竟還在這問？”
“是小的不懂規矩，幾位姑娘莫怪。”
掌櫃的鬆了口氣，也不管沈桃溪那話裏可有旁的意思，滿眼感激。
他是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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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可以，他自然不想這挑出來的東西又退回去，畢竟落在旁人的眼中，除了親眼瞧見的，其他只會覺得是他的東西不好。
更何況說出去誰信？
堂堂沈家貴女，三房的嫡女竟還要佔如今生了動盪的大房便宜，真是……讓他開了眼。
“小的這就親自將東西給沈四姑娘送去沈家三房，若是瞧着高興，幾位姑娘往後可要常來。”
“誰準你去送！我沒……”
“說什麼呢。”
沈桃溪側頭，打斷了沈桃瑩那未說完的話，“連一些首飾都買不起，也不怕別人聽見笑話。”
沈桃瑩被這話一堵，喉間涌上一股腥甜，眼前的黑影也越來越重。
她無力地晃了晃手，終於搭到了停到她身側的祝巧身上。
“沈桃溪，你敢算計我？”
“這話說的，我從未應承過你，何來算計？”
沈桃溪道：“四妹妹手頭要是這麼緊，直言便是，可別既要又要，丟了自己這麼多年踩着別人得來的名聲。”
“好，好！沈桃溪，你既是要讓我丟臉，那你也別想好過！今兒這麼多人瞧着，我倒要看看別人知曉你自私貪婪的性子，會如何看你！”
“好好說話！”
沈桃溪還未開口道一句隨你，便見旁側的沈桃月沒忍住皺眉開口。
“這麼多人在等着瞧你的笑話，桃溪都已經替你圓了過去，你還不知足？眼皮子那麼淺，以後若是連累到我身上，我跟你沒完！”
沈桃月沒多少耐心，卻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只壓低了聲音輕斥。
適才沈桃溪的那句話，確實保住了三房的名聲，不過就是讓三房多花點銀子，再挨一頓責罰的事，可眼下沈桃瑩又口不擇言，真是蠢上了頭。
“她替你出銀子，你自然幫着她說話！”
沈桃瑩氣得瞪圓了眼，眼睛通紅，下一瞬想起那些要送回府中的首飾，她又急的臉色唰白。
氣急的模樣襯着她今日的裝扮，毫無半分平日的貴女氣勢。
可她也在那話中恢復了些許清明。
此刻她再氣，也只能喫下沈桃溪的算計。
她不能再丟臉下去，只盼祖母能幫她出些銀子，等回頭，她再想法子從大房身上拿回來！
眼前是沈桃溪明晃晃的譏諷，沈桃瑩咬碎銀牙，攥緊帕子再說不出一句話。
……
一場鬧劇在幾人轉身後暫停了下來。
沈桃溪先一步行在前頭，脣角笑意未散，心情很是愉悅。
若是以前，沈桃瑩拿着這些東西回去，錢氏就算捨不得，她三叔也會替沈桃瑩補上，最多再呵斥幾句。
可如今怕是不一樣了。
今日回去，三房還不知會鬧到什麼時候。
沈桃溪黑眸瑩潤着水光，澄澈之下是未有絲毫遮掩的揶揄。
不過一點首飾而已，如今三房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
踏出鋪子，沈桃溪往旁側看了一眼。
直到瞧見自己人的身影，她才收回了視線，笑道：“適才看的眼都花了，前頭有一處新開的酒樓，這一次，我出銀子，請幾位姐妹過去嚐嚐。”
“沈桃溪！”
沈桃瑩氣急敗壞，再聽見銀子二字，愈加忍不住，“趕緊把錢補給我！不然我就讓祖母請家法，再停了你們大房的掌家權！”
“四妹妹好大的口氣，要是真這麼窮，不如待會坐下來好好說。”
“我窮？我……”
“誒，那不是三叔嗎？”
沈桃月顧不上去聽兩人的話，滿是詫異地看向了遠處，“怎麼旁邊還跟了位……夫人？”
沈桃溪也微微一愣。
在她的盤算裏，還要行到停馬車的地方，纔會看見三叔在陪着麗娘挑新衣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