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父低着頭，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餐廳，選擇了一個靠近鄭小乖和顧母的空桌。
正好背對着她們。
老闆娘熱情地過來問要喫什麼，他指了指嗓子意思自己喉嚨不舒服，湊到老闆娘耳邊，讓她幫忙先倒了一杯開水。
他環顧四周，打量喫飯的食客。發現這就是一家普通的川菜飯館，不過收拾得稍微乾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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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心裏熬的苦真是一言難盡。
因爲至始至終沒有認爲自己是他們的孩子，所以鄭小乖心裏並沒有太多的感受。
不久前，大叔的一番話點醒了她。
說不管她的家庭如何，她的家人如何，她首先是她自己。
所以，她現在並不把自己歸爲誰的孩子，而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鄭小乖抓住自己一邊手臂，搖搖頭，“您別這樣說。”
“也許是因爲您一直沒有出現在我的人生裏，所以我並沒有太多關於您是我母親的感受，也沒有您虧欠了我很多的感覺……”
“而且，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成年了，完全可以養活自己。我有住的地方不太需要房子，反而是您可能會比較需要，所以……”
鄭小乖將房門鑰匙從兜裏掏出來，放到了顧母面前。
“現在，還請您先照顧好自己！”
她低聲的語氣很真摯，很溫柔地就入侵到人的內心深處。
顧母輕輕擦拭掉淚水。
這樣很懂事，很容易爲他人考慮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更加令她難受。
孩子和母親的立場，是不一樣的。
小時候孩子和母親相互依偎，離不開對方。而孩子長大之後就想脫離家庭了，父母成了在後面追隨的那個人。
如果是小時候，孩子一定很需要媽媽，而現在她不太需要了……顧母心裏的苦澀已經沉重到胸口發脹。
她說，“謝謝你關心我。”
“我會照顧好自己，也請你照顧好你自己。”
顧父聽到這裏，挺直了身板，臉上很是複雜。
原來，鄭小乖是要把房子的使用權交給孩子他媽啊！
這個孩子意外的善良。
他對於鄭小乖心裏有一些虧欠，所以沒有阻止顧母送她房子，送錢的事情。儘管後來家裏實在需要用錢去賠償，他斥責過她做母親的輕重不分。
很多情緒堆積胸口，顧父動彈不得，只能背對着他們認真聆聽。
恍惚之間，他才發現手中的水杯已經舉在嘴邊很久，他一口都沒有喝。
連忙低頭喝了一口，卻被燙得舌頭髮麻。
顧母把鑰匙優雅地推了回去。
她說，“不用你做這些，要是你真放心不下我，就來看看我。”
“我想爲你親自做一頓飯菜，從小到大，你還沒喫過媽媽做的飯菜吧。”
顧母懇切地望着鄭小乖，眼裏閃着淚光。
鄭小乖抿了抿嘴脣，點頭應下了。
兩個人喫完飯，起身離開，顧父連忙轉過頭避免被認出的尷尬。
他爲什麼要偷偷摸摸的？
顧父很納悶自己的行爲，爲什麼不光明正大地過去和她們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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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腦海裏浮現出一些話。
“媽媽和鄭小乖勾結了，把家裏剩餘的錢轉給了她，媽媽的心早就不在這個家裏了，在一個外人身上。”
“鄭小乖就是想趁我們家還有一口氣，撈最後一筆。”
耳邊這種話聽得多了，他對鄭小乖的人品，也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並且漸漸地把她認回顧家的事，越來越拋到腦後，甚至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他也認爲顧柏說的話有一些對的部分。是鄭小乖不想回這個家，所以對這個家的一切都不管不問。而現在顧家已經破落成這樣，不能給她優渥的富家千金生活，恐怕她早就不想回來了。
如今看來，鄭小乖是通過顧母在關注着顧家，還想爲顧家做一些事。
他對這個孩子以前有成見啊。
拎着公文包回到家裏，顧父把包扔在舊沙發上。
擡頭看着這個破舊的出租屋，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家六口人擠在在三室一廳的老房子裏，心裏是無比的憋屈，難受。
以前的房子是多麼大，多麼寬敞，現在只借住在朋友的空房子裏。
所有的喫穿用度都得節省着來。他們家現在就靠顧母一個人三千多塊的工資生活，他和顧雲都沒有找到工作。
當老總二三十年了，哪怕去求職，顧父依舊難改久居人上的傲氣和威嚴。這讓面試官和經理很不爽，微笑着說完回去等待通知後再也沒有了下文。
而顧雲面臨同樣的問題，原本是天之驕子的他，現在只能去一些小公司，還得看蠢壞經理的臉色，憑什麼要他去這樣的環境裏爲了錢去忍氣吞聲？
顧珍珠化了濃豔的妝容，打扮得很漂亮。剛從臥室走出來，就被顧父叫住，問她做什麼去。
“不做什麼，就是去見一個同學。”
“她說幫我介紹了一份兼職，教跳舞的。”
多管閒事！
有這時間，還不如多打幾個求職電話。她真的煩透了她做什麼事，都要被他們過問。
連女兒都養不起的廢物父親，有什麼資格管東管西的？
顧父聽聞，悠長地嘆息了一聲，“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丟下一句話，顧珍珠離開了家。
她是爲了把她的名牌衣服留下來，才說要去做兼職，不然要被顧柏這個坑貨全部在二手平臺處理了。
至於那個舞蹈培訓班的面試她已經去了。教了不到半個小時，她發現這些孩子又笨又難伺候，動不動就哭，還不能發脾氣，稍微態度不好點，就被經理說她態度不端正。
她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去給一羣不認識的孩子當僕人。
以前都是別人哄她，現在要她去哄別人，還真的難以辦到。
一想到自己將來忍氣吞聲賺的錢，還要用在家裏，她就有些不甘心。不應該是他們養着自己到畢業嗎？怎麼反過來了？
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沒有必要贍養他們吧？
顧珍珠踩着高跟鞋，走進一家高級西餐廳。
在侍衛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張擺放了精緻玫瑰花蠟燭的餐桌前。
她彎腰坐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找我什麼事？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