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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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事兒擱在從前,薑令菀只當這周滿月身子不適,亦或是吃壞了東西。可如今她是懷著孕的,看著周滿月這般反應,難免不會往那處想。
可是——
周滿月尚未出閣。
若是她記得沒錯,自宋妙儀離開安王府後,安王對周滿月這個庶女倒是疼愛。就連夫婿,都是精挑細選的。周滿月雖是庶女,可怎麼說也是王府二姑娘,自該嫁個文武雙全、家世殷實的。不過她這舅舅是個好爹爹,最注重的是品行,選女婿,當然得擦亮眼睛。前些日子,這周滿月的親事終於定了下來,就等著明年春天出嫁了。
周滿月舒服些了,才慌慌張張的看著薑令菀。她一雙眸子隨了其母,生得水霧濛濛,眼下略微泛紅,更添嬌柔。
周滿月道:「菀表妹,我先……我先回屋休息了。」
見周滿月這般神色,薑令菀更覺其中有蹊蹺。而這段日子,周滿月是在梁王府陪著周琳琅的,若當真有了身孕,那……薑令菀曉得梁世子陸禮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可前一世他和周琳琅廝混的那一幕,印象太過深刻,是以在她的眼裡,自是沒留什麼好印象。周滿月是周琳琅的妹妹,就算在梁王府,也不敢有人欺負她,畢竟出了事兒,周琳琅也沒面子。可若那人是陸禮……
青梅見自家夫人神游,遂小聲喚道:「夫人?」
薑令菀回神,含笑道:「我沒事。」
眼下她都自顧不暇。這種事情,實在不宜插手,也不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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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滿月一路小跑著,往自己的院子走,待看到拐彎處站著的錦袍男子,步子一頓,連忙轉身。
「滿月。」
陸禮喊了一聲,見她置若罔聞,便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滿月咬著唇拼命掙脫,陸禮乾脆將整個人抱住,抵到身後的柱子上,喘息道:「滿月,我們好好說說話。」陸禮欲穩定她的情緒,可周滿月這嬌嬌弱弱的性子,卻不是任由他宰割的,含著淚就低頭咬住了他的手臂。平日裡看上去一極乖巧的小姑娘,到了關鍵時候,卻是半點沒有嬌柔。
「嘶……」
陸禮倒抽了一口涼氣,卻始終沒鬆手,一面錮著她的身子,一面說道,「你別鬧,我就和你說說話,不然——被人瞧見了就不好了。」
周滿月咬得狠,直將陸禮的手臂咬出血來,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塊肉。她松了牙,可原是雪白的貝齒間,卻沾滿了鮮血。她紅著眼,抬眸看著面前的陸禮,她的姐夫,一字一句道:「你放開我。」
陸禮對她存著愧疚,卻沒放開,思忖片刻才道:「是我的錯。滿月,如果你願意,我——」
「我不願意!」周滿月厲聲,之後才忍不住哭出了聲,「我想好好嫁人,我只想好好嫁人……」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從小就不敢和姐姐比,她能做的,只是安安分分做個乖巧聽話的庶女。她從小沒娘愛沒爹疼,可好歹還有奶娘,後來娘奶去了,爹爹對她多了些關愛,她已經知足了。她漸漸長大,爹爹為她選夫婿,那時她害羞,可她心裡卻是歡喜。她相信爹爹的眼光,也覺得那位公子是個斯文上進之人,她很滿意這樁親事。她甚至憧憬過,成親之後,當個賢妻良母,好好伺候夫君,養育孩子。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沒法再嫁給那位裴公子。
陸禮也未料事情會變成眼下這副樣子。那日他被周琳琅的提議氣到了,一氣之下,才做了這等荒唐之事。他明明知道她是被下了藥,也明明知道她是不願意的。她是無辜的,每回乖乖巧巧的叫他「姐夫」,瞧著單純乖順,可做事卻本分,從來都不會同他單獨接觸,甚是連話都不會多說幾句。可他那日,卻跟著周琳琅一起瘋,將她拉下了水。
陸禮抬手撫了撫她的臉,周滿月下意識的躲開。
陸禮不敢再碰,耐著性子說道:「你該知道,如今你只能跟我。滿月,你是個聰明的姑娘,這種事情瞞不住的,就算你明年順利成了親,若是被發現你並非……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的。」
在陸禮的眼中,周琳琅高高在上的仙女,他從小就仰望著她,看著她被眾星拱月,娶到她,是他最幸福的事情;可周滿月只是一個異常懂事的小姑娘,她乖巧聽話,讓他忍不住想心疼。
周滿月深吸一口氣,認真道:「陸禮,你但凡有一點良知,以後就不要再糾纏我。我這樣子,沒資格再嫁人,等爹爹的大壽一過,我會主動和他說明,不會耽誤裴公子的親事。可是——就算我終身不嫁,也不會跟你……」她死死的看著陸禮,一字一句道,「我看著你,就覺得噁心。」
陸禮登時騰升一股怒火,可還是生生壓抑住。他知道面前這小姑娘,看著柔弱,骨子裡卻是個倔強堅韌的。他不能逼她,只能任由她自個兒想清楚。可此刻見她這般排斥他,男人的劣根性頓時就暴露了出來。他多想告訴她,那日她在他的身下,那可憐樣兒,有多招人喜歡。話到了嘴邊,好在是克制住了——今兒到底是安王四十大壽,他不能胡來。而且把她逼急了,若是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那他會後悔終生。
陸禮道:「我知道你生氣,你打我罵我都成。可是滿月,我對你……」
周滿月立馬道:「我不想聽,你滾。」
「滿月。」
「滾!我不想看到你。」周滿月態度決絕。
陸禮到底是男人,見她這般抵觸,也不好在繼續說下去。手臂處火辣辣的疼,可只要能讓她稍微好受些,就是再咬上幾口,他也不會說什麼。
陸禮柔聲道:「那我先走了。你臉色不大好看,回去好好休息吧。」
看著陸禮走了,周滿月才忍不住抽泣,連身子都抑制不住發顫起來。她死死抱著自己的雙臂,沿著身後的柱子滑落下來,坐在了地上。
她不會當妾。
她寧可終身不嫁,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和她一樣,是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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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菀回到台下看戲,夷安縣主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娘剛才都問我了。」
薑令菀逗著可愛的灝哥兒,自是未提周滿月,只道:「閑著無聊就多晃悠了一陣。」
夷安縣主也不再多問,只瞧著她大著肚子,行事不方面,離開的久了,自是讓人擔心。薑令菀則笑吟吟的朝著周氏道:「娘,你可來了。」
方才周氏不見女兒,心裡頭擔憂,這會兒見她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自是氣不打一處來,可念著她懷著身子,也不責備,只念叨道:「整天就喜歡瞎晃悠,等女婿回來了,該把你栓起來,好好關在榮王府養胎。」
薑令菀沖著夷安縣主一陣苦笑,之後才看向周氏,心道:可真是她的親娘。
看了一陣子戲,薑令菀見一個穿著墨綠色長袍,斯文俊雅的年輕男子進來,身後還跟著一拿壽禮的小廝。薑令菀瞧著這男子眼生,便沖著周氏問道:「娘,他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是舅母娘家的小輩嗎?」
安王府的親戚,她大多都見過,特別是和她同一輩的表哥表姐們。
周氏瞅了一眼,微笑道:「那是裴家公子,滿月的未婚夫婿……」因周滿月從小乖巧低調,所以周氏對周滿月的印象還不錯,至少比起眼高於頂的周琳琅,自是好出許多。她看著裴家公子,道,「這裴家公子,倒是個懂禮的。也難怪你舅舅看得上眼。」
薑令菀聽著,想著之前周滿月的事兒,又瞧著這文裴家公子,當真覺得二人甚是登對。但願,那事兒是她多想了。薑令菀不再問,只繼續看戲。
裴家不過極普通的書香世家,裴父是讀書人,這一生就妻子一個女人,潔身自好,從不沾花惹草。這般家世薰陶,教出來的子女自是品行端良。裴舟是裴家次子,上頭有一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妹妹,這般的家世,能入得了安王的眼,甚至同意將女兒許配給他,這裴舟自是有過人之處。
裴舟統共就見過周滿月兩回,都是遠遠望著,沒說過什麼話。可男女之情這檔子事兒,講究的便是眼緣,他瞧著小姑娘乖巧可愛,後來將人定下來,可是讓裴舟也樂壞了。想著明年就能把心意的姑娘娶回家,裴舟讀書都越發有勁兒了。
裴舟去見了安王。
安王看這位准女婿,越看越滿意。
裴舟舉止得體,尊重長輩,可到底是個年輕男子,自是有意無意瞧了瞧,見周滿月不在,倒是略顯失望。
安王是過來人,自是一眼就看穿了,這才一臉微笑對著裴舟道:「滿月這丫頭,前陣子陪著琳琅,好不容易回來了,這會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話雖如此,可安王的語氣中,滿是對這位女兒的寵溺。
裴舟聽著也是笑笑。心裡卻道:她素來性子安靜,可小姑娘家,活潑些才更好些。
安王命人去尋周滿月,不過半晌,便有下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道:「王爺,二姑娘暈倒了,奴婢們剛剛在長廊上尋到。」
這話一落,安王臉上的笑意登時沒了,立馬起身道:「趕緊去叫大夫。」之後才對著一臉擔憂的裴舟道,「我先去瞧瞧滿月,賢侄在這兒稍等片刻。」
裴舟心急如焚,可男女有別,他不能去看,只能在這兒乾等著。
安王和安王妃忙去了周滿月的住處。周滿月臉色發白的躺在榻上。安王看著 女兒這巴掌大的小臉,忍不住蹙眉道:「怎麼瘦了這麼多?」先前聽兒子說,琳琅將滿月留在王府陪她一陣,他就覺得奇怪。可安王以為,是長女沒了孩子,身邊沒娘家人陪,所以多這位庶妹的成見也少了幾分,可如今,安王覺得自己是想的太天真了。
長女的性子,隨了她娘親。
安王一肚子氣,對著丫鬟道:「去把琳琅叫過來。」
丫鬟得令,忙去叫周琳琅。
安王脾氣好,安王妃倒是鮮少見安王這副模樣,可她知道安王對於這個庶女,存著許多愧疚,一心想要彌補,所以這幾年,對滿月寵愛有加。而安王妃也很喜歡這乖巧的女兒。
安王妃柔聲安撫道:「王爺先別生氣,待會兒聽聽大夫怎麼說。」
安王性子溫和,可做事卻也有原則。若真的是長女做錯了事兒,欺負了滿月,他也不會念著嫡庶有別就不計較了。他周縝的女兒,不能因為是庶出,就被別人欺負了去。他虧欠滿月太多,不忍心再看著她小小年紀就默默忍受。
大夫很快就到了。大夫耐心把完脈之後,曉得裡頭這女子的身份,才有些欲言又止。
安王再好的耐心也被消磨光了,忙問道:「大夫有話直說。」就算身子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他也會用盡一切辦法把女兒也治好。
大夫朝著兩側的丫鬟們瞧了瞧,安王妃頓時明白了,趕忙讓丫鬟們都下去,只餘下夫妻二人。
大夫這才開口:「經在下把脈,二姑娘身子不過有點虛,旁的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安王雖然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怎麼也想不到,女兒是懷孕了。就連安王妃,都有些難以接受,顫著聲兒道:「大夫莫不是弄錯了,滿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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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道:「這喜脈,在下還是不會弄錯的,若是王爺不信,可以再請個大夫來瞧瞧。」
安王震驚之餘,登時怒火中燒。
正巧周琳琅進來了。
安王看著珠環翠繞的長女,額頭青筋突起,問道:「滿月究竟怎麼回事?琳琅,滿月怎麼會懷孕?」
周琳琅一怔,之後便迅速反應過來。她面無表情看著安王,這才淡淡道:「爹爹,滿月肚子裡的孩子,是梁世子的。」她頓了頓,繼續道,「爹爹不是一直希望女兒能和妹妹相親相愛嗎?眼下女兒正按著爹爹的心願去做,這滿月懷有身孕,同女兒一道嫁到梁王府去——」
安王揚起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下落在周琳琅的臉上,目眥欲裂道:「我看你是瘋了!」
周琳琅未想過,爹爹竟然會為了一個庶女打她,登時就氣紅了眼,捂著臉道:「爹爹,你打我?」
要將安王氣得動手打人,也是一種本事。安王道:「你毀了滿月。你知道嗎?你毀了你的親妹妹!周琳琅,我就是從小太慣著你了,才將你養成這副性子。」
周琳琅雙目赤紅,倔強著不流淚,這才看著安王,及身旁的安王妃,笑笑道:「好啊,有了這個女兒,我這女兒,你自是不管不顧了。如今,連一個賤種,都比我來的重要。不過——周滿月懷了陸禮的孩子,這是事實,爹爹你再怎麼疼愛她,她也只能跟了陸禮!」
周滿月懷孕,恰好合了她的心意。這一巴掌,算是她斷了對這個父親的念想。周琳琅捂著臉,疾步出了臥房,片刻都不願多待。
安王走到榻邊,看著女兒已經睜開了眼,瞧著她含淚的眼睛,這才小心翼翼,柔聲道:「……滿月不怕,有爹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