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羞窘地低下頭,伸手抓自己腦袋。
“小乖,你媽給我媽打電話說你月經沒來。我很疑惑,問了我朋友。”
“朋友說是懷孕了,月經纔會不來,你是不是懷孕了?”
鄭小乖驚詫地看着張亮。
她嚥了一口唾沫。
將說給鄭建國的話,同樣講給了張亮。
張亮問,“真的嗎?”
“你是因爲學習壓力大,月經纔沒有來的嗎?”
他說到這裏,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我想多了。”
他哥們再次笑起來。
“這婊子是在騙你!”
“還學習壓力大?我看就是懷孕了。之前你不是說鄭一欣帶她去過酒吧嗎?”
“去酒吧的都是什麼貨色,你不清楚?一個個賣的騷雞,不知賣了多少回了!”
“你就是個龜孫,綠帽奴,接盤俠!”
刺耳難聽的辱罵讓鄭小乖臉皮發燙,面露難色。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嘴巴這麼髒。”
她在家裏屢屢遭受打壓,生活裏被逼得習慣忍讓,在學校裏也從未和人起衝突。
來往的圈子,也是從小被教育要懂禮貌,文明用語的學生,還沒有陌生人這樣對她口吐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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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巴好笨,腦袋裏“不要臉,無恥,噁心,胡說八道……”這些詞,攻擊力不強啊。
她竟然一時之間,想不出合適的詞語回罵。
鄭小乖生氣地看着張亮和他的哥們,“我之前已經對你說的很清楚。我不談戀愛,也不談對象。”
“我什麼時候要你負責了?”
張亮對一旁的哥們說,“你不要說話,閉嘴。”
哥們指着他的臉,無語搖頭,“我是看不下去,你一個老實人被騙!”
“你是不知道,婊子多會騙人!多麼騷,賤。”
忽然,一只柺杖從後面伸出敲上他的頭。
那人被打得懵逼。
一位眼熟的老太太從背後走出來,用柺杖把手一端,一下一下往張亮哥們頭上重重招呼。
“小王八蛋,你媽是婊子才生出你這麼個龜兒子!”
“一口一個婊子,有娘生沒娘養的牲口!”
那人疼的抱住頭,轉過身大叫。
“你是誰?我和你無冤無仇,爲什麼要打我!”
老太太一插腰,十分不客氣,“孫子,我是你奶奶。”
“瘋子!”
“死老太婆!”
男子邊罵,邊向旁邊後退,老太太舉着柺杖追過去往他身上抽,“婊子媽生的龜兒子,趕緊滾!”
“趕緊滾!”
倉皇逃竄到五百米外,男子摸着疼痛的後背發牢騷。
“要不是看這位是老太婆,老子早就動手了。”
“這死老太婆要是直接往地上一躺要他賠錢,真拿她沒辦法,惹不起,惹不起!”
老太太舉着柺杖走到張亮面前,“狐朋狗友,你還不趕緊滾!”
“帶着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你要不要臉?”
張亮還不想走,看向鄭小乖,身上結結實實捱了四五下。
最後被偷偷跑過來的哥們拽走,“趕緊走,這老太婆是個瘋子!”
“好漢不喫眼前虧!”
張亮和他哥們狼狽離開,鄭小乖一眼認出這位身手矯健的老太太。
就是之前和她一起撿瓶子的奶奶。
老太太看着張亮他們離開的方向,咬牙切齒,“以後遇到這種人,不要怕撕破臉,直接罵他,打他,把人趕走!”
“不然,他對你的壞念頭不會打消。”
老太太轉過身,問鄭小乖,“記住了嗎?”
“嗯。”
她記住了。
“那奶奶,如果是和家裏關係要好的親戚呢?”
老太太撇嘴,“照打不誤。”
“不管他罵你母老虎,潑婦!還是什麼!那是你厲害,他幹不過你,拿你沒辦法,才污名來罵你。”
鄭小乖點頭,雙手攥住拳頭。
她當時的心裏有一團火,卻不知道怎麼發泄。
現在她知道了。
老太太拄着柺杖,走到店門口,一手扶住腰,揚起頭看招牌:“你在這裏上班啊?”
“奶奶,這裏是我家裏的店。”
見老太太錘着自己後背,鄭小乖連忙給她搬來一張凳子,“奶奶你先坐,我幫你倒杯水。”
老太太擺擺手,走到牆根,彎腰拎起自己的蛇皮袋,“我得走了,還要去撿瓶子。”
“哎呦——”
忽然老人扶住腰,痛叫了一聲,鄭小乖趕緊過去攙扶住她。
“奶奶,你沒事吧。”
老人難受地閉上眼睛,“看來今天不能撿瓶子了。”
“扭到腰了。”
“奶奶,要不要緊?我送你去醫院吧。”鄭小乖擔心地說。
老太太搖頭嘆息,“這把老骨頭真是不中用了。”
“你能送我回家嗎?小姑娘。”
鄭小乖點點頭,“沒問題,奶奶。”
鄭小乖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在司機師傅的幫助下把老人攙扶進後座。
司機師傅一路左拐右拐,終於到了一處垃圾場。
一路上,老太太都在給她講女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抓着她纖細的胳膊說她太瘦了,最好練個武術什麼的來防身,還教她遇到人罵她欺負她,該出手時就出手,保護自己是第一。
鄭小乖扶着老太太走進低矮的屋裏,房間收拾得很整潔。
“哎?我的腰現在不疼了。”
老太太對鄭小乖笑,鄭小乖也高興地看着她,“太好了,奶奶。”
一進去,老太太把鄭小乖按在座位上。
一會起身給她倒水,一會給她拿來香蕉和洗乾淨的葡萄,一會又拄着柺杖從抽屜裏翻出一袋月餅,一袋老式麪包,半把水果糖塞進她手裏。
“喫。”
鄭小乖喫着一根香蕉,轉過頭打量房間,“奶奶,您一個人住嗎?”
簡簡單單的一居室,囊括了牀,客廳,廚房。
衣服,傢俱用品把房間塞得滿滿的。
“對,我一個人住。”
鄭小乖問,“那您兒子呢?”
“我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不過,我倒是有個孫女。”
老太太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保存完好的照片,遞給鄭小乖。
“我孫女和你長得很像吧。”
“第一次見你,我想我孫女這麼大,一定和你差不多,乖乖巧巧,文文靜靜的,也很討人喜歡。”
“可惜,這孩子丟失了很多年。”
老人說到這裏,眼裏泛起了淚花。
鄭小乖看得鼻尖一酸。
照片裏的小姑娘六七歲,穿着黃色小裙子,扎着羊角辮很可愛。
不過,還真的有點像她小時候的照片。
陪奶奶待了半個小時,說了很多話。
鄭小乖深切感覺到空巢老人這個詞裏的辛酸和孤單。
“奶奶,你一個人住恐怕很寂寞吧。”
老太太嘆息,“再寂寞有什麼辦法?你要是心疼我這個老太婆,就多來看看我。”
“嗯,奶奶,我一定會的。”
奶奶教她怎麼撿瓶子,幫她教訓張亮,一路上的親身教誨,都讓鄭小乖倍感親切。
老太太打量着鄭小乖,“我看你筋骨不錯,真的可以練武。奶奶我從小練武,現在九十多歲了依然健步如飛。”
鄭小乖驚訝地看着老太太,“奶奶,你竟然90歲了。”
老太太滿意地笑,“是92歲,要是你願意,老太婆教你兩招防身術。”
“遇到剛纔的小卡拉米,直接一招教他做人。”
老太太說着雙腳下地,立刻給鄭小乖打了一通寸拳。
一出手就不簡單,動作嫺熟,拳法凌厲,兩腳如同樹根牢牢扎進地裏。
“怎麼樣?奶奶我厲害吧?”
鄭小乖看呆了,驚喜道,“奶奶,你好厲害。”
倏忽,外面傳來汽車碾壓過地面水坑的聲音,兩盞車燈照亮了漆黑冷清的大院。
“砰”地一聲,車門關上,腳步聲響起。
敲了兩下門後,一位西裝革履的高個青年推開房門,優雅地擡步走進來。
鄭小乖疑惑地擡起頭。
英俊帥氣的長髮男子看了鄭小乖一眼,對着老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
“奶奶,請您跟我回家。”
老太太不耐煩地皺眉,“煩死了。”
“我們正聊得開心,被你一個外人來打攪。”
“奶奶,求您了,求您跟我回家。”青年撲通一聲,雙膝跪到老太太面前。
他四肢着地,扭曲地爬過去,抱住奶奶的腿,腦袋死死壓在她腳面,“奶奶,跟我回家,不回家,我會死的!”
“嚶——(哭泣聲)”
鄭小乖驚訝地睜大眼睛:這是在做什麼,模仿貓咪撒嬌嗎?
老太太撇過頭,像是沒眼看,過了一會,嫌棄地吩咐道:“時間不晚了,你小子幫我送小乖回去。”
“一定要平安送回家。”
“不然,有你好果子喫。”
青年“嗖”地一下從地上起來。
站的筆直,儀表整理得一絲不苟,彷彿剛纔撒潑打滾的人不是他。
“no——”
他不甘心地仰天大吼。
忽然擡起右手,一個清脆的響指響徹屋內,“problem。”
走出門,八位黑衣保鏢一字排開,站在堆滿垃圾的庭院裏。
鄭小乖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青年走到一輛車前,爲鄭小乖打開車門,伸手將額前碎髮撩到腦後,朝她歪了下頭。
“上來吧,小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