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辰被問得一愣，腦中一下涌出之前就很好奇的問題。
當時臻誠公司人事部的那通電話，確實是他同意要錄用她了？
可他最先做的決定不是把她丟入垃圾箱嗎？
爲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厲臻見她沒回答聲音更沉地又說，“隨便什麼人，從哪來的酒你都能來者不拒，就是你來這裏工作的本事？”
即便他語氣不善但陸星辰還是聽出了擔心，便跟着解釋：“我沒打算……”
“行了。”厲臻突然有些不耐煩，“我並不想聽你那些破事。”
陸星辰到了嘴邊的話再次被生硬地堵了回去。
然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剛纔想什麼，她聽出他在擔心她？
這……是有點不要臉了哈。
既然他不想聽她的事，她便誠然避開，由衷地笑着再次跟他道謝：“剛纔的事真的很謝謝你。”
“不是怪我壞你好事？”厲臻聲音不大但諷刺意味明顯。
“那酒我……”沒打算喝，這四個字陸星辰及時含在嘴裏，瞧她這記性，竟然又要解釋這些有的沒的，她擡手摸了摸脖子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然後沒再說別的。
厲臻卻猜到她想說什麼，反問：“沒打算喝你能怎麼做？就算你躲過了這次，下次呢？”
這……陸星辰還真就無言以對了，確實就她現在的工作必然還會遇到類似的情況，她再自詡聰明也不能保證自己萬無一失。
所以……
解釋沒用。
防範沒用。
這樣看來，她確實也沒其他能對他說的了。
陸星辰擡頭對他客氣一笑，再次誠懇說道：“剛纔的事真的非常非常感謝。”
她不說其他，厲臻更是眉頭一蹙。
陸星辰以爲他會走，但他忍着面對她的厭惡，從口袋裏掏出香菸，然後冷着一張臉點燃並抽了起來。
兩人沒有爭執，但氣氛卻莫名僵持。
陸星辰覺得自己都不自在了，眼前這人應該比她難受很多，那麼，是不是她先走比較合適，不過，她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你這樣幫我會不會影響你跟王董他們的往來……”
“擔心你自己吧。”厲臻語氣不善。
陸星辰下意識解釋：“我沒別的意思。”
“沒別的什麼意思？”厲臻沉着臉反問。
“……”就是沒特意假裝擔心而是真的不想連累他，但這心思讓陸星辰都感覺自己的戲有點多了，反而有些沒誠意地說，“只是不想連累你。”
厲臻冷冷回給她一句：“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是，是，陸星辰全然接受他對她的任何評價，笑着低頭從腰包裏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我正在上班，不能離崗太久，事後有什麼需要可以打上面的電話，當然來這裏玩也可以找我，我請你喝酒。”
她知道他不可能打她的電話，更不會找她喝酒，她也只是想體面收一下場。
她已經夠落魄了，今天還讓被人一口一個稱爲“厲總”的他碰到她“陪酒”的場面，都不用他冷嘲熱諷，她自己就已經夠尷尬的。
所以比起他對她的避恐不及，她對他只會有過而無不及。
果然厲臻只冷眼看了她遞過去的名片一眼，完全沒有打算接的意思，陸星辰意料之中地收回自己的名片說道，“不好意思……”
“把這裏的工作辭了。”厲臻強硬地打斷她的道別詞。
陸星辰沉默看向他，什麼叫把這裏的工作給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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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臻轉身走到牆邊，將煙按滅在垃圾桶上的菸灰缸裏。
陸星辰看他僵硬的背影，還有那根只抽了兩口就被按熄的香菸，想來，他正在爲剛纔說出來的話煩躁着。
正好，她也希望他剛纔的話不是真的，所以看他好一會兒都沒回頭，便主動轉身往門口走。
“我讓你立刻把這裏的工作辭了。”
厲臻不悅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陸星辰在原地站立片刻，轉頭看向他。
她確實不知道他爲什麼改變主意聘用她，但他言行舉止無不透露着對她的厭惡，這些她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他是出於那絲憐憫之心拉她一把，她不需要。如果他是爲了復仇，那一碼歸一碼，當初確實是她甩了他，但她始終也沒有砸過他的飯碗吧？
陸星辰平靜地看着他說：“我的工作沒有問題。”
厲臻還是不容分說再道：“來臻誠。”
聽到他親口這麼說，陸星辰腦中一下晃過的，是兩人過往的記憶，然後這些記憶又瞬間時間跟現實覆蓋，陸星辰轉身面對他，無比堅決地回答：“我不去。”
“你說什麼？”厲臻聲音明顯沉了幾分。
他本來就不待見她，此刻她的不識好歹更是激怒了他，陸星辰看出來了但還是笑着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事由不得你。”厲臻壓着內心的不悅，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威脅，“我現在是你的債主。”
債主？
他們之前是談過戀愛又分了手沒錯，但她肯定沒欠他錢。
她沒說話，但厲臻看穿她的想法沉聲提醒道，“你不是拿了方鵬飛的五十萬？”
陸星辰頓時皺起眉頭。
第一反應是他怎麼知道這事？接着羞恥感兜頭罩來，她幾乎是本能地出聲辯解：“我沒……”
“拿”字到了嘴邊，哽住。
他之所以知道，極有可能她跟方鵬飛的事也被傳到了臻誠公司，而厲臻大概跟其他人一樣，認定她靠勾引有婦之夫的上司上位等等。
她現在硬解釋她沒有那樣，但方鵬飛的五十萬確實轉到了她的卡里，厲臻必然是確認過纔會接手這筆債務。
陸星辰深呼吸，即便很難堪但又無從解釋。
她的反應，大概讓厲臻認爲她是無法狡辯，面色更冷地接過她沒說全的話來沉聲反問：“既然沒拿，爲什麼被對方太太逼得不敢在這行待下去？”
不敢？
陸星辰擡頭看向他。
之前她可以無條件接受他的情緒，因爲是她欠了他，可此刻再看他臉上冰冷的厭惡，她臉色也不由冷了下來。
她一直沒去深思，後來在若兮的婚禮上，張喬愛有沒有找到厲臻說了她的現狀，現在一想，應該有吧。
他大概就是知道了她的落魄，加上跟方鵬飛的醜聞，才突然改變主意讓她去臻誠上班。
所以他剛纔那句“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止是對她過去的憎惡還映射了她現在的沒有廉恥。
在他這裏，嫌貧愛富貪慕虛榮的她，在處境落魄的時候攀附上司就是個必然。
所以纔會諷刺她“既然沒拿，爲什麼被對方太太逼得不敢在這行待下去”？
陸星辰深呼吸，想守住自己最後那份尊嚴跟對他的感激，認真問道：“如果我說，我跟方鵬飛沒有任何關係你信嗎？”
厲臻冷冷與她對視片刻，反問：“這跟我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