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當放下長長的禮單後,瓊娘緩緩吐了口氣,她不敢再往下想,因為再往下想,便是對她過世的婆婆不敬,更是對公公的不敬。
可是心記憶體了疑惑,便如埋下了種子,怎麼能抑制住不發揚?一時間,倒是往前追思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想到了前世,楚邪犯下了那般的那不敬,眼看這逼京造反,快要成事的時候,那皇帝究竟跟楚邪說了什麼,叫他能懸崖勒馬,立時退兵?
而皇帝對待一個忤逆的臣子也是太謙厚了吧?雖然是名義上的囚禁,可是觀那楚邪前世的光景,想出便出,哪裡是被拘禁的樣子?
瓊娘正想得出神時,楚邪走了進來,讓侍女將兩個孩兒放到小床裡睡覺,然後抱著猶在發呆的瓊娘笑問道:「怎麼這般出神?」
瓊娘緩過神來說:「萬歲走了?怎麼沒有萬歲在府中用飯?」
楚邪冷哼一聲道:「琅王府小,事先也沒有準備,怎麼侍奉晚膳?聽說宮裡正得寵的婉嬪最會烹製小食,大約萬歲爺不耐在我府裡用些粗茶淡飯。」
瓊娘心知楚邪介懷那婉嬪的長相,於是便扯開話題聊了些別的。
不過瓊娘心裡卻是決定若有機會,好好核對一下琅王的生辰,和當年她婆婆出京與老琅王成親的日期。
當然這一切都得揹著琅王進行,否則依著他對父親的敬重,定然是勃然大怒。
只是這不要奶孃,自己親身餵養的苦楚也漸浮泛上來。每天深夜時,一大一小,兩個娃娃便是連著哭泣,此起彼伏,瓊娘便要認命爬起來餵奶。
可這般來,便打擾了琅王的休息,他每日公務繁忙,本就回來得甚晚,有又要早起上朝,夜裡若睡不好,豈不是耽誤了國事。
所以雖然琅王不甚情願,可是瓊娘還是命僕役在相鄰的院子裡給琅王安排了寢房,讓他晚上去寢房安歇。
可是搬去的第一天夜裡,當瓊娘聽見孩兒哭泣睜開眼,正要喚侍女將孩兒寶來,卻發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搖籃前,小心翼翼地抱起正在哭泣的女兒,然後將她幫到了瓊孃的身邊。
瓊娘打著哈欠笑著道:「不是移去隔壁,怎麼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琅王的眼底有這淡淡的疲憊,道:「睡了一陣,可是一摸身邊無人,便又醒了,聽不見孩兒哭,又擔心著他們,便乾脆回來了。」
瓊娘聽了,伸手不禁撫上了琅王的臉,他是在說,離開了自己便睡不著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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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瓊娘本想笑話他孩子氣,可是話臨到嘴邊,卻變成了:「要不……還是僱兩個奶孃吧。」
琅王聞言一愣,想一想便明白,並不是這小婦嫌棄夜裡奶孩子勞累,而是怕他休息不好。
在瓊娘沒有說出前世隱情前,楚邪只覺得她太過固執,為何明明可以僱傭奶孃,卻非要自己勞累。
可當她說起那段前世裡的孩子與她不親近時,便全明白了。
若是不能讓她奶孩子,豈不是又讓她心記憶體了遺憾?
如今琅王雖然決口不提瓊娘前世裡的倒黴丈夫,可是心內到底存了些許的危機。總是生怕自己哪兒做得沒有姓尚的好,倒叫他比下去了。而且這小娘曾無意中說出,她重生後原是打算嫁入平常人家,只夫妻恩愛,過著平淡的尋常生活來著。
既然這般想,又知道瓊娘心內的隱痛,豈可讓嬌妻留下遺憾?
便是一口回絕,只說既然尋常百姓家都是這般親自撫養孩兒,白日也要出去營生,怎麼到了王侯之家就行不通了?
既然準備迴轉江東,琅王也是懶理政務,決定就此隨著瓊娘一道坐月子,向朝中告假兩個月。
這往前追溯三朝,都沒有官員請假侍候婦人做月子的先例。
嘉康帝原先也是覺得荒謬,剛想出言訓斥,卻看到了忘山眼下發黑的光景,當下又是心疼,最後大筆一揮,勾掉了那奏摺上伺候妻女之言,只說江東王舊疾復發,准假了兩個月。
這一不用起早,琅王自是不怕晚上兩小兒哭鬧,便晚上抱著兒子女兒餵了奶後,將一對小粉團抱到外室便可以抱著嬌妻,嗅聞著滿床的奶香味沉沉睡去。
待得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用費心起床,喚丫鬟婆子將兩個粉糰子放到大床上嬉戲,看著他們蹬著白胖的小腿也甚是有趣。
瓊娘也終於給自己放了個悠長的假,再不看賬本,也不過問店鋪裡的事情,每天只用心地吃飯,大口喝湯,一心只想著多多產奶。
最後竟是兩個小兒吃完後,依然腫脹個不停,用手排也是排不淨,最後到底是便宜了大外甥,無論多麼鼓脹,都是幾口見底,倒是省了諸多的麻煩。
在這期間,柳將琚託人給瓊娘捎信,大概的意思是他已知堯氏裝病,邊疆正在用人時,他不可再京城久留,便自會邊疆了,而公孫二爺會與他一起同行前往北地。
瓊娘看信時,有些發愣,覺得自己的大哥應該最不出先斬後奏,拐帶公孫小姐私奔之事。
結果問了公孫無奕才知,原來那公孫二居然悶聲不響,女扮男裝化名龔俊,報名參軍,隨著柳將琚一起去了北疆效力。
瓊娘也是無奈,公孫二這一招可真絕,這所謂天高皇帝遠,加之軍營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許多將士常年駐守,若家中無妻女,便與當地的姑娘成婚,廝殺疆場之人,說不定哪一天便醉臥沙場,哪裡顧得上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約?
能趕在戰死前留種,就是好兒子了!
這樣一來,瓊娘覺得等公孫二再回來時,保不齊就是柳家的兒媳婦了。她是勸不住大哥不要前往邊疆的,便只希望武藝高強的公孫二前往北地,更夠改變哥哥的厄運。
小娃娃總是長得甚快,這滿月後,那臉兒便鼓了起來,越發的見胖。再過些日子,便要學會翻身,開始不老實了。
那些個侍女都是無經驗的,婆子們又怕她們手腳粗鄙。
楚邪覺得該找個信得過的來幫瓊娘解憂,是以急信江東召自己的奶孃章媽入京。
奶孃接了信,當日便離府出發,一路舟車,這日終於來到王府。下了馬車,奶孃簡短洗漱了手臉,便來見過王妃,道:「老身雖則待大了王爺,但是王妃這邊的規矩定然是跟江東不同,還請王妃盡數指點。」
瓊娘原先聽說是琅王的奶孃,還擔心她若倚老賣老,自己倒不好做。
現在見了她是懂規矩的,心內自是一鬆,便笑著道:「你將王爺帶大,自然比我有經驗,小世子和郡主現在是貪睡的,也無甚規矩,章媽你自是盡心便好。」
說著便讓侍女們抱來小世子和小郡主。章媽心中歡喜,不時抱抱小世子,又摸摸小小郡主。這對小兒吃得飽足,剛出月子還貪睡得很,只能伸伸小手蹬蹬小腳,連眼睛睜得也少,並不挑人,任人摟抱。
琅王和瓊娘在一旁,含笑看著章媽與孩子親近。
好一陣子,奶孃才放下孩子,給王爺見禮。
琅王伸手扶起奶孃,說道:「奶孃你到了,本王才放下心來,本王的一對小兒女就託付給奶孃了。」
這兩個月過去了,琅王便再無藉口不上朝去,自是恢復了忙碌。
有了奶孃的幫襯,瓊娘輕鬆許多,偶爾也會問起奶孃琅王小時候的樣子。
奶孃說道:「琅王雖然早產,長得卻壯實,生下來時便肥手肥腳的,很是可愛,比現在的小王爺可要胖上許多。」
瓊娘心中一動,雖然因為是雙身子,剛生下時一對兒女不若普通孩子那般重,但是經過一個多月的哺育,已然比得上剛生下的普通孩子那般重了。琅王若是出生時比現在的兒女還沉,卻是比普通足月的孩子還要重上一些了。
瓊娘心內總有些不好的念想。
數日後,太后回宮,召瓊娘帶著一對孩子入宮。
太后見了一對小兒女,甚是高興,不住地用手逗弄著孩子。瓊娘順勢問起了琅王母親出嫁的事情。
太后說道:「二十多年了吧,哀家也不記得她是哪一年出嫁到江東的了,只記得她是四月裡出嫁的。往年三月便已無雪,但是那一年的四月京城下了好大一場雪,有數尺厚,我在後宮都聽聞有許多房屋被積雪壓塌,百姓受凍無數。」
辭別了太后,瓊娘心事重重地回府後便命人尋來京城的地方誌。不久發現二十多年前的丁丑年四月京城下了一場大雪,因此受災人數達數萬,若非朝廷發放糧食修建房屋怕是凍傷凍死之人無數了。
瓊娘知道琅王的生辰,仔細算了一下,心中一動,琅王到江東後才被懷上就是不足月的,但若在京城就懷上的話那琅王就是足月的了。
這婆婆究竟是在婚前,便於公公暗結珠胎,還是……瓊娘一時間腦子飛快閃過許多念頭。
她覺得這事必須的儘快查個明白,不然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