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顆顆滾圓,足有成年男子拇指大香木珠子,立即“劈裡啪啦”撒了一地,並滴溜溜地滾到到處都是。
這聲音,並不能緩解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分毫。皇后忍了又忍,正要再次開口時,不想後房門方向,卻突兀響起一女聲尖叫。
“啊啊啊!”
發出尖叫聲的,正是魏王妃秦采藍,緊接著響起的,還有“砰”一聲肉體著地的悶響。
第一百零二章
雖說皇長孫尊貴, 能來參加他洗三禮的,都是高品級內外命婦, 但京城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貴人。
文武朝臣, 勳貴宗室,還有高階妃嬪們, 大家都不會拂皇太子的臉面, 有資格來者,就沒有缺席的。
林林總總, 把偌大的後殿正堂擠得滿滿當當。
這種情況下,再擠進一大串隨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是不可能的。因此, 魏王妃即便再尊貴, 也僅只能帶了一個秋月入內。
她也是悲劇,出門如個廁, 順帶打算透透氣。不想這清寧宮後殿守衛森嚴, 太監宮人雖個個恭敬, 但難免有監視的意味。
秦采藍站了片刻便站不住了,乾脆折返正堂。
誰曾料想, 剛從後房門踏入殿中, 她還來不及猜測這異常沉凝的氣氛,便突兀踩中了一個異物。
這是一顆的香木珠子。
皇后手串上用的,就沒有次等貨色,這一顆顆香木珠子龍眼般大小, 圓滾滾的,打磨得異常光滑。
秦采藍來不及反應,就腳下一滑,身軀瞬間往旁邊倒去。
她也不算沒有腦子,在失去平衡那一刻,她最後掙扎了一下,努力調整方向,往正攙扶著她丫鬟秋月身上倒去。
秋月也是機敏,立即一腳退後,呈弓字步型,努力支撐住兩人的重量。
計劃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這些大家閨秀的貼身大丫鬟,俗稱副小姐,不乾力氣活還有小丫鬟伺候,除了天賦異稟者,就沒有大力氣的。加上地上的香木珠子不止一顆,秋月後退那一步也恰好踩中了。
她本人已站不穩,又有一個秦采藍壓過來,結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砰”地一聲,重重落地,徹底與清寧宮後殿的氈毯來一次親密接觸。
好在秋月也不傻,知道主子正著懷孕,要是這一摔沒了,她的罪責就大了。
於是,她在落地那瞬間,拚盡全身力氣一轉身子,讓自己位於下面,然後緊緊抱著主子,用胸腹柔軟位置墊著,盡量將傷害減到最低。
主仆二人四目相對,眼睛瞪得大大的,俱難掩驚恐,秦采藍只來得及伸手護住腹部,就重重落地。
秋雨脊背直接碰觸地面,“砰”一聲悶響後,甚至還聽到骨頭脆響。她身上的主子也沒好到哪去,臉向下撲下來,好在有個肉墊墊著,才減輕了不少傷害。
不過,這也不得了了,秦采藍立即覺得腹中一疼,似乎有一股熱流從雙腿間悄然而下。
“啊!好疼,我的孩子!”
隨著魏王妃一聲痛呼,大殿中,被突發狀況驚得呆愣的眾人才醒悟過來,大家大驚失色,紛紛動了起來。
驚呼聲,尖叫聲,皇后不顧一切疾奔的腳步聲,還有陡呼“禦醫”的尖銳女聲,讓整個後殿正堂混亂一片。
林陽早已第一時間護在大長公主身邊,正確的說,他是護著她懷裡的繈褓。
安樂大長公主小心護著安哥兒,深深蹙起眉心,見何嬤嬤快步趕上前,她將繈褓交還,並囑咐道:“趕緊回去吧,這些事兒,無需你們多理會。”
她認得何嬤嬤,對方是太子妃的乳母,而且剛才安哥兒也是對方抱出來的。
何嬤嬤也不多說,匆匆福身行了禮,就領著人往殿門而去。
林陽與幾名手下,立即呈環形分布,牢牢將何嬤嬤及小主子護住。
安樂大長公主目送一行人轉出了殿門,這才收回視線,一臉憂色往魏王妃方向行去。
皇后再不好,也與進門不久的魏王妃不大相乾,更與她腹中還未見天日的胎兒毫無乾系。
自從何嬤嬤把安哥兒抱了出門後,紀婉青便一直懸著心,她命幾人在後殿正堂外守著,實時轉播洗三禮的進展。
饒是如此,皇后出么蛾子後的一連串變化,也實在是太快了。說來話長,但實際時間經歷的時間卻十分短暫。
前一個人剛回去稟報皇后要抱小主子,還沒進耳房,那邊廂,魏王妃已經摔倒了。
紀婉青心焦如焚,剛要使人繼續打聽,何嬤嬤便在林陽等人的護持下,匆匆折返了。
“嬤嬤,怎麽了?”
她急得立即掀起被子要下床,何嬤嬤立即製止,“娘娘,小主子安好,你莫要驚慌。”
隨即,她趕緊讓梨花等人按住紀婉青,“娘娘,您如今還下不得榻。”
兩句話間,何嬤嬤已經轉過屏風,往床榻前行來。
紀婉青聞言,心下稍安,也不掙動了,只引頸看向乳母懷裡的兒子。
安哥兒醒著,黑白分明的眼眸蒙上一層晶瑩,眼角還微紅,看得母親可心疼壞了。
紀婉青趕緊接過繈褓,垂首仔細察看,見兒子雖哭了鼻子,但很安靜,小臉兒未見不適,方才一直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她舒了一口氣,親了親安哥兒,才問道:“嬤嬤,方才這是怎麽回事了?”
“還不是那皇后!”
何嬤嬤一貫守本分,雖主子與坤寧宮不對付,但她在有第三人在場時,俱稱對方為“皇后娘娘”的,如今一句話,足可見其氣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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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大長公主在呢,不然即便林統領出手,咱們也得落了下風。”這個是實情,畢竟,一個是主子國母,一個是下奴太監。
何嬤嬤隨即便將洗三禮上諸事說了一遍,末了,又憤憤道:“報應不爽,那皇后掐斷了手串絲繩,香木珠子滾了一地,那麽恰巧,就是被魏王妃踩了個正著。”
紀婉青沒空管秦采藍,一聽兒子被皇后抱過,立即吩咐道:“嬤嬤,你命人打了熱水來,趕緊給安兒洗一洗。”
這麽冷的天,雖燒了地龍,但安哥兒太小,洗澡還是得慎重的。只是如今情況特殊,不洗過不放心。
何嬤嬤深以為然,一邊命人打水,一邊解了小主子繈褓,命人把這個舊的處理了。
“娘娘,您也換身衣服罷。”產婦虛弱,也需謹慎。
“嗯。”
紀婉青應了一聲,隨後吩咐梨花,“梨花,你打發人給殿下遞個消息,就說安兒一切如常。”
梨花匆匆出門。
接下來,安哥兒洗了澡。他一連沾了兩回水,有些不樂意了,癟著小嘴兒哭了一輪,直到回到母親懷裡,才抽抽噎噎收了聲。
自己的骨肉受一點委屈,父母總是很心疼的。紀婉青摟著兒子哄了又哄,對皇后咬牙切齒,新仇舊恨疊加,前所未有的厭憎。
母子二人連同何嬤嬤,剛整理妥當,梨花就回來了,她還帶回了劉太醫。
這是高煦命人召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