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琅王的臉上也掛著客氣而合乎規範的笑意:「二皇子還是跟以前在書院時一樣,喜歡接送書院的女夫子下學……不過如今二殿下國事甚多,哪敢勞煩你在這諸事上多操勞。這便告辭,還請二殿下自便。」
說著他便撥轉馬頭引著瓊孃的馬車離開了船行。
在回去的路上,瓊娘禁不住好奇,便問也上了馬車的琅王道:「這二皇子接送女夫子下學,是哪一齣陳年軼事?」
琅王不屑道:「年少無知時的豔史……別看他現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實際年少時也是探花的高手, 採香的小賊,最好那等子帶了禁忌的情事,女夫子便是一樣,大了六七歲的才最好……以後你若無本王在眼前,莫要與他相見。」
瓊娘倒是很會抓著關卡道:「不過那時王爺與二殿下交情甚好,也不知當初接送女夫子下學,王爺你有沒有幫襯?」
琅王沒有接話,只是適時指著路邊道:「有賣糖炒栗子,買來給你吃……」
常進可是在一旁聽著, 立刻得趣兒地跑去買了一大包回來,給王爺救場應急。
瓊娘看著琅王一個勁兒地剝栗子堵她的嘴,便心知自己問個正著,只好氣又好笑地斜瞪著殷勤剝栗子皮的那人,只用手摸著肚兒道:「孩兒,你若是個男子,可萬萬記得,這潔身自好四個字,男人也用得,我們要做個如玉的君子,可莫要學了旁門左道。」
琅王也是順勢摸上,藉機會道:「你娘說得在理,只單單你娘賺下的錢銀,便能買盡天下如花的女子,且得矜持些,千萬別如你父王一般,好的不要,非要自己去求,這求來了便是天生的祖宗,鼓臉兒的長輩,半點拂逆不得。」
瓊娘可是聽不下去的,只伸手去捏琅王高挺的鼻子道:「你說誰鼓臉兒?明明今晨還說我纖瘦如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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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王仗著自己個高,半擡起了身子,不叫她捏上鼻子,卻一直手捏瓊孃的臉頰道:「每次氣得都是鼓鼓的,若荷塘的蛤蟆,若是生個女兒,本王天天便要對著兩張鼓臉兒……」
瓊娘聽他將自己比作了蛤蟆,頓時生了氣,不自覺又要鼓起腮幫子,可是臨了又想著他的話想要收回,這一鼓一癟頓時洩了氣去,直把琅王逗得不可自抑,笑得前仰後合。
隨後的日子裡,瓊娘還真敏銳地發現,那二皇子似乎總有機會跟自己碰面。
雖然見了面,也是言談舉止得體,並無出格之處,可是瓊娘還是決定對這位有兩個重生之人庇佑加身的貴人敬而遠之。
加之她的月份漸大,不宜走動,便老老實實地呆在府中養胎,等待著孩兒的降生。
那二皇子倒是並未再做出什麼手腳,畢竟朝堂上的政績也需要他多加費心。
只是瓊娘印象裡,當年太子劉熙做下的許多政績,今世都變成了二皇子的功業。看來二皇子是善盡其才,細移花接木得順手。
那些叫囂著前太子復位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更多的是朝臣紛紛上書,請奏陛下早日立下儲君,而二皇子自然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嘉康帝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是立二殿下為儲君的意思也是越來越明朗,將許多朝政重任交到了二殿下的手上。
瓊娘對此並無意外,她也問過琅王之意,琅王淡然道:「待你生產完畢,我們便迴轉江東,一水的天險之隔,到時候就是宣召,本王也不會再進京了。」
其實這與瓊娘原來的打算也並無二致。到時候二皇子即位,楚邪自然也會恪守藩王本分,自當納貢,維持君臣的表面和諧,這也是楚邪最好的出路。
但是,瓊娘總疑心,楚邪隱瞞了自己些什麼。她很清楚他的性格,如果他對自己母親當年的死產生了懷疑,怎麼可能不一查到底,任憑凶手逍遙法外?
當然這期間,也是發生了讓人愕然的事情。
比如說,堯氏突然將那公孫二姑娘叫到了柳府裡去,直接申斥著她毫無姑娘的羞恥心,拐帶著柳家大公子整日的不歸府門,她已經給柳將琚另外擇了良緣一樁,還請公孫小姐以後莫要再糾纏柳將琚了。
其實這些時日來,也不知是不是整整兩個月穿著女裝的緣故,那公孫二倒是撿拾了些做女子的自覺,就算賭約已過,偶爾還是會穿裙裝與柳將軍見面。看來,她與那柳將琚也漸漸生出了些情愫。
只是要她為人婦,實在是有些沒有底氣,便是對柳將琚的求婚一直半推半就。
可是這次被堯氏叫到了府宅裡後,在幾個婆子環視下,公孫二姑娘被堯氏好像訓斥賤奴一般好一番羞辱。直叫她不要勾引柳家一脈相傳,敦厚無比的大公子。
換成一般的姑娘,當真是奇恥大辱,只怕恨不得撞死在柳家的府門前。
可是公孫二卻是朝著堯氏一抱拳,來了一句:「夫人,您要是這麼說,我若不做些個什麼,豈不是對不住您這番的辱罵?」
堯氏也從來沒見過公孫二這樣的姑娘,以前柳萍川在家時,還能給她出個主意,可現在那柳氏據說是要養胎,也不知被二殿下藏到了何處,她幾次去都見不到人,現在便只能硬氣一些,端出官家夫人的架勢,先將依附在兒子身旁的這顆大毒瘤切下去。
是以聽了公孫二的回答,堯氏面色不改,挑著眉道:「公孫小姐若是要臉,現在應該掩面出去,哪裡會這麼不羞不臊地穩坐在這?怎麼你還能做些個什麼出來?」
公孫二笑得甚是開懷,一口白牙閃亮:「春時恨短,這時辰是不等人的,就此別過,夫人您就安心等著抱孫子吧。」
結果沒等堯夫人確定這年紀輕輕的大姑娘嘴裡的話的意思,知道她琢磨著真是她聽的那麼不堪時,公孫二已經邁著方步,大踏步地出了柳府。
自那以後,柳將琚再無還家。那堯氏氣不過,直覺是瓊娘唆使著那不男不女的東西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於是便又前來琅王府尋瓊娘說理。
可是堯氏卻連前廳都沒入得,便遇到了剛巧回府的楚邪。堯氏便是將那日公孫二的不敬話語,還有自己這幾日的怨氣一股腦兒的傾瀉出來。
楚邪說話向來不留情面,比堯氏都刻薄,直言她教子無方,既然那姑娘說叫她等著抱孫子,自回家等著去好了,憑什麼來這裡攪鬧?
如今他的王妃懷著身孕呢,若是被人氣得動了胎氣,便是拼得爵位不要,也要殺了那人的全家。
堯氏真的是要被氣癱了,她這才發現,那個公孫二說話的蠻橫勁兒,跟這位王爺是如出一轍啊,都透著流氓山匪的蠻橫,整個就是個混不吝!
這樣的人講不通道理,可是講道理的養女瓊娘,她又看不見。一時間,堯氏鎩羽而歸,便又向柳夢堂訴苦,指望著他能在皇上面前告御狀,拿了公孫二那等無德的女人。
可是如今柳夢堂因為女兒的連累,本來就失了官威,如何肯將兒子的醜事抖落在朝堂前?只是不肯,只言這事兒,又不是男兒吃虧,只要他們做爹孃的不點頭,那姑娘便進不得柳家門,看真有了孩子,她如何是好!
堯氏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便是將心暫時放下了。可是她生養了一對兒女,如今卻皆不在府中,這細細思來,也是心情抑鬱難以紓解。
而瓊娘從琅王的嘴裡聽到公孫之言時,正喝著的水嗆得琅王滿臉都是。
她趕緊一邊咳嗽一邊給琅王揩拭著臉,然後詫異道:「那我大哥究竟是哪裡去了,公孫二她想要幹嘛?」
琅王道:「這些個你都別操心了,你馬上就要臨盆,這幾日穩婆俱是找全了,本王還囑咐神醫隨時候著,現在什麼事,都比不得你生產重要。」
瓊娘心知琅王說得在理。按照日子推算,這幾日便是孩兒要降生的時候。
她雖然前世裡生過兩個孩兒,可是這一胎可是比之前的兩胎都大,會有什麼情形,她也說不準。
待到最後快要臨盆的那幾日,便是管住了嘴,不叫自己吃下太多,平日裡在園子裡勤走動,免得胎兒太大。
就著這一日,瓊娘正在院中吃果子,剛要了兩口,突然覺得身下微微一熱,那熟悉的感覺便會告訴她羊水破了。
不過她倒是神色如常,只是開口喚翠玉將她扶進屋內躺平,然後喚穩婆前來接生。
廚下因為防著王妃生產,兩口專門的大鍋交替著燒著滾水。墊身的白布,也是熱水燙過放在陽光下暴晒過的。
瓊娘覺得有陣痛襲來並沒有喊,因為她知道一會且得用著氣力呢。
甚至怕一會沒了勁兒,她還叫翠玉端來一碗煮得糜爛的牛肉粥給她喝。
不過相較於這已婚已育女子的鎮定,初婚的琅王便顯得不那麼鎮定了。
翠玉端粥過來時,跟瓊娘言道,說是琅王得了信後,立刻快馬加鞭地回了府中,據說他那愛駒的屁股,都被馬鞭子抽出了紅印子了。
這人回來後,便在產房外不停地走來走去,那鞋底子大約都要被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