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喜脈(下)
說著,太太拿手按了按後脖頸,雲初就向從前一樣,起身給她柔肩,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媳婦一開始帶著如煙也是圖新鮮,這以後才發現,她身子很敏捷,人又有力氣,在外面,還真能保護媳婦不被磕了,碰了,這以後有‘身子’了,媳婦出門自然要帶著喜菊,喜蘭,但也不差她一個人……”瞥見太太舒服的閉上眼,雲初手上更加賣力,嘴笑道“再說,府的人早已習慣了她……”
“……聽說她學過幾天功夫?”
“……是在天目山學的”雲初趁勢說道,“上次從您這回去,遇到個莽撞的丫頭橫著竄出來,就幸虧她一把抱住媳婦,閃到一邊,這次也是,媳婦被日頭曬暈了,幸虧她一把接住,要不然,可真就摔個實的……”
太太心一動,雲初懷孕,難免這院會有眼紅的,到哪磕了碰了都難說,雖說是假孕,不怕磕碰,但磕碰的太厲害,還不滑胎,難免要遭人質疑,身邊有這麼個人也不錯,就點點頭:
“你喜歡就隨你吧……”說著,坐直了身子,搖了搖脖子,“……好了,你也歇會把,柳兒不知你的意思,還提心吊膽地等著呢,你去後院看看她,讓她寬心,免得傷了胎氣……”又補充道,“你也懂醫,順便給她診診脈,以後外面的大夫就不找了,免得人多嘴雜……”說著,太太聲音沉了下去,目光有些迷離,“好歹讓她把孩子安全地生下來……”
手滯了一下,雲初點點頭,應了一聲,隨即又補充道:
“……如煙還在外面等,求姨媽叫她進來,一起去看看柳兒,以後傳個話也方便。”
沉默了良久,太太才淡淡地說道:“就隨你吧,只你好好叮囑她不可走漏了風聲……”
如同菜市場講價,說笑間,婆媳兩人就這麼定下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假孕協議。
……
“……什麼她竟然懷孕了?”江賢驀然坐直身子,看著江參,“你聽誰說道,消息可靠嗎?”
她大婚時,董愛已病入膏肓,圓房都難,怎會懷孕?
“可靠……”江參認真地點點頭,“今兒欒姑娘學規矩,暈倒在院子,太太請了嚴大夫給把脈?”
暈倒了?
想起她那瘦小的身子,江賢心跳了一下,皺皺眉,奇怪地問道:
“好好的,怎麼又學起了規矩?嚴大夫怎麼說?”
“……四爺得了武平諡號,她又被封了誥命,萬歲有旨,斷七後要進宮謝恩,才請了人教宮的規矩……”說著,江參露出一臉怪異,壓低了聲音,“嚴大夫說,她有喜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
那豈不是說……
江賢目光一閃,不確信的看著江參,他還是不相信雲初會做出這種事兒。
“是真的……”江參眨眨眼,身子向前俯了俯,神秘地說道,“奴才和嚴大夫猜,鬧不好這孩子是陸軒的,聽大哥說,她婚前就常和陸軒在祭酒府後花園私會,這以後還一直和他藕斷絲連……”
“陸軒的孩子?”揮揮手打斷了江參,江賢語氣有些浮躁“……太太怎麼說?”
“嚴大夫一聽她大婚才一個月,哪敢說實話,只說是有喜才一個多月,太太高興的竟賞了一對鎏金馬……”江參說著,從袖籠中掏出一對鎏金馬,遞到江賢跟前,“……你瞧,就是這個,他不敢收,讓奴才拿來孝敬您,求您好歹讓他離開欒城,去哪都行,這事一旦被拆穿,他第一個掉腦袋……”
他想離開欒城?
江賢眉頭動了動,國公府內宅的情報,一半靠嚴大夫獲得,這個時候送他走,他一時上哪去培養這麼得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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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你告訴他,今天他做的很好”頓了頓,江賢又道,“只要他不把這事說出去,就不會有事,叫他安心呆在這兒,真有那天,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這些奴才都說了……”江參搓搓手,“嚴大夫擔心紙包不住火,就算那孩子能順利地生下,可一旦那孩子不像四爺,他第一個逃不過……”
“那得一年以後……”江賢果決地說道,“你告訴他,待大將軍得勝還朝,不僅他,連我都會離開欒國……”
“公子……”江參睜大了眼睛,聲音有些發顫,“這是真的嗎?我們都能回到故國?”
“只要目前能保住欒姑娘的命,讓她替我解了毒就好……”江賢點點頭,語氣中透著股陰狠狠的味道,“解了毒後,她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
只有這樣,才能壓下他心頭突然湧起的那份不安,語氣陰狠,江賢眼底卻閃過一絲矛盾,她愛才如命,水性楊花。可偏偏的,他又忘不了那夜朦朧中品嚐到的那份甘美,忘不了她的睿智機敏和那如春風般淺淺的笑容,更忘不了她舉手投足間揮灑的那份自如。
一個身上滿是銅臭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雍容的氣質?
“公子……”江參急紅了眼,猶豫道,“如果到時候,她還想不出解毒的法子怎麼辦?”又補充道,“她說過,她也沒把握的。”
“那就劫了她去黎國”
江賢果決地說道,潛意識,他不急著催她,這毒慢慢解也好。
“劫,劫……公子……”
董國公暗中的勢力遍布欒國,想將雲初劫去黎國,豈是易事?就算公子有滔天的本領,將她劫走,主上也容不下她啊
因為殷姬害了公子,主上對欒女成見及深,又加上這兩年欒國大量捕殺黎國鹽販,兩國人間的仇恨已不共戴天,她去了黎國,命運可想而知。
他很欽佩雲初醫術,雖不齒她和陸軒之間的齷齪,但潛意識的,還是希望她能一生平安。
“……要不,奴才再催催她們?”
江參試探著問道,江賢不置可否,他悠閑地倚在太師椅上,微眯著眼睛似乎睡著了,江參暗歎一聲,轉身躡手躡腳地想退出去,就聽江賢慵懶的聲音傳來:
“……奇怪,她和陸軒頻頻私會,為什麼國公府的人竟抓不到?”
“還不是那個如煙給放哨”不知雲初的六識異常,只要她不失神,百丈外的聲音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江參還以為是如煙用了傳言入秘給報的信,為虎作倀,就忿忿地說,“有兩次被大哥瞧見,特意引人過去,哪知,人還離得老遠,她就匆匆走開了……”頓了頓,又補充道,“她是雪無痕的關門弟子,大哥也不敢動,否則早收拾了……”
“奎兒?”江賢眉頭動了動,卻沒睜眼,“他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今兒嚴大夫沒找到他,才找了奴才……”
江賢點點頭,“不知道也好,這事就不要告訴他了,四爺生前對他有恩,他知道了又要生事”
“奴才知道,大哥一直在追查是誰毒死了四爺,想為他報仇,如果再讓他知道這事兒,第一個就會把那個孩子弄死……”江參怪笑道,忽然想起什麼,掏出幾包藥,“公子該服藥了……”
見江賢沒睜眼,江參就把藥放在案上,轉身倒了杯水遞上前,輕輕喚了聲,“公子……”
鳳眸微睜,瞄了眼案上的藥,驀然一凜,伸手取過,聞了聞:“這藥不是沒了嗎?怎麼……”
“……是奴才私下向欒姑娘要的”又笑起來,“這次給的多,是上次的兩倍。”
江參沒說的是,這是用了威脅討來的,公子一向討厭手下人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強取豪奪。
不是事涉他家公子身體,他是萬不會那麼做的。
“不是朋友送的嗎?”江賢的目光深邃起來,“……怎麼會源源不斷?”注視著江參,“她怎麼說?”
“奴才沒見到她,是找如煙要的……”江參搖搖頭,隨即又笑起來,“見奴才要的多,她就傳話說,這個叫白藥,是散瘀止血鎮痛的,你的傷好了就行,也不用服太多……”
“要了多少銀子?”
“銀子?”江參一怔,撓撓頭,“她好像忘了要,奴才也忘了給……”
那夜她說這藥很難尋,那麼愛財的她竟分文不取,白送了這麼多不知如煙是受了江參的威脅,江賢皺皺眉。
會不會是她又騙了他?實際這藥很容易配製
她說謊可是連眼睛都不眨的。
想起那夜她面不改色說這是止嘔藥,江賢心就一寒,如果不是她語氣中微不可聞的一頓,怕是連自己都會被她騙了去。
“參兒……”
“公子,什麼事?”
“你帶些銀子去,問問她還有沒有這藥了,如果還有,就多買些回來。”
“還買?這些足夠您用了。”隨即想起這藥可以療傷,語氣就歡起來,“大哥也喜歡這藥,一直惦記著,公子想要多少?”
“越多越好。”
“總得有個數啊,這要奴才怎麼說?”
“嗯……”沉思了片刻,“就要這麼十倍吧?不,二十倍……”又搖搖頭,果斷地說,“就一百倍,至少夠百十個人療傷的”
“一……一百倍……”江參有些口吃,“欒姑娘說這藥很難得,又是朋友送的,誰會……”
送藥不比送東西,又不是大白菜,誰會整車的往外送?
就算送了一車,她也不會當嫁妝全帶來國公府啊怕是這種藥早被他敲詐光了……
“公子……奴才怕……怕是她也沒那麼多……”
他就是要試探她能不能拿出來,如果能,那就說明,她能配製,又或者,這藥並不難尋
“沒關係,你只管帶銀子去買”
“這……”江參搓著手,又籍口道,“她愛才如命,會不會獅子大開口?”
“我就怕她說沒有”
江賢坐直了身子,將手的藥和了水,一飲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