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許丞相說的話,許世歡的心裏也有了數。翰林院的同僚哪裏是忘記告訴他們這些新人考覈的事,而是故意這麼做的。
有考覈,就有競爭。他們既是同僚,又是競爭對手。能夠維持表面的和諧,已經實屬不易,又怎會好心提醒,爲自己白白添上幾個競爭對手。
“父親,想當初您也是從翰林院一步一步走上來的,這考覈的內容,想必沒人比您更清楚。”
許丞相見女兒望着自己,一副諂媚的樣子,有些得意地揚起頭道:
“那是當然,你爹我當初剛進翰林院,就拿了考覈的頭名。”
原本,許丞相還想藏着掖着,讓女兒好好求一求他。可他說到關鍵的地方,準備停下來拿喬時,竟突然感覺背後一涼。再看許世歡的眼神裏,分明多了些殺氣。
於是,許丞相不敢再有所隱瞞,而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通通說了出來。許世歡聽得認真,心裏已經自動總結出了要點:
速度和質量。
在翰林院,起草各種詔書乃是常規操作。遇到重要的大事,一道詔書要經過起草、審覈、複議、修改、確定等多道流程,才能最終確定下來。
而日常的普通小事,就沒有這麼麻煩了,起草後基本不用修改,皇上就可以直接用了。
因此,速度和質量同樣重要。遇到緊急的情況,速度甚至還更重要些。許世歡進入翰林院以來,還沒真正上手起草過一次詔書,但翰林院的書架上卻有不少現成的例子。
她當即拿定了主意,要先將各類詔書的寫法歸納總結出來,以保證自己可以快速起草涉及各種內容的詔書。至於質量,就不是一天兩天能提升的了,需要她長期堅持下苦功夫纔行。
至於編撰經史,研習科舉考題之類的,也是同樣的道理,先把速度提上去,確保自己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快速上手。再把質量提上去,遇到高要求的情況才能遊刃有餘。
許世歡將父親所說的話用紙筆一一記錄下來,準備回去後再好好研究一番。等她將這些都整理好,時候也不早了。
待她回到關府,早就錯過了喫飯的時候。只見溫易棣坐在桌前,一邊翻閱着手裏的書冊,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似乎已經等了她多時。
“我剛剛有重要的事需要確認,便回了趟相府,讓你久等了。”
許世歡一邊解釋着,一邊坐到溫易棣的對面。只見他合上手中的書冊,面帶笑意的迴應着:
“無妨,我也是剛來不久。”
假話,許世歡心想,卻並沒準備戳穿他。見溫易棣看着自己,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許世歡恍然大悟,她竟然又犯了老毛病。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翰林院過一陣會有考覈,若是能在考覈中取得好的名次,估計離升官就不遠了。”
簡單的一段話,許世歡說得無比的彆扭。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祕密,告訴溫易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只是覺得不太習慣。
聽完,溫易棣臉上的表情果然好看了不少。他仔細思量一番,迅速說了幾個名字,向許世歡建議道:
“我剛剛說的這幾人,都是翰林院上一次考覈成績不錯的。他們想要爭的是前三名,不會把像你這樣剛進去的新人放在眼裏。”
“世歡,你不妨與他們交好,說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許世歡看着他,表情變得有些驚訝。她以爲溫易棣只關心生意上的事,沒想到對翰林院也如此熟悉。看出了許世歡心中的疑問,溫易棣連忙解釋:
“翰林院每次考覈的頭名,都會被皇上派去外省歷練,再回來的時候就能升官了。”
“溫家的生意遍佈全國各地,無論皇上派他們去哪,溫家總能幫上一把。對這些人而言,剛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確實需要有個這樣的人幫忙。對溫家來說,能結識一個前途無量的官員,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談論完這些,許世歡才意識到,他們兩個人光顧着說話,都忘了還沒喫飯這件事。她連忙將鈴鐺喚了過來,叫她趕緊把飯菜準備妥當。
兩個人匆匆用完膳後,直接靠坐在一起。許世歡糾結了一會兒,才猶豫着開口:
“接下來這幾個月,我估計會很忙。要不……要不我們休沐的日子見面,平時都各忙各的吧。”
許世歡每隔十日才輪得上休息一日,這也就意味着兩人一個月頂多見面三次。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建議有些離譜,卻還是抱了試試看的心思。
果不其然,溫易棣轉頭看向她,臉上多了些委屈的神色,似乎許世歡剛剛對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一樣。許世歡輕輕嘆氣,嘗試性地與他解釋道:
“一說要和你見面,我這心裏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想着快點見到你。所以,如果我們見面太過頻繁,我是真的沒辦法好好準備考覈。”
“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了。等我忙完這件事,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原本,溫易棣的臉上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可當他聽到補償二字時,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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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你說的,你要好好補償我。爲了防止你反悔,我們先約定好這補償的方法。”
許世歡鮮少見到溫易棣如此激動的樣子,但說到補償,她腦子都是些帶着顏色的荒唐想法。
溫易棣,應該不會要那種補償吧……
“好,那你說該怎麼補償?”
許世歡將決定權交到了溫易棣的手裏,心想要是這小子的要求太過分,她也不是那喫素的,絕不會任由他擺佈。
可溫易棣卻一本正經地說道:
“如果你在考覈裏得了頭名,等皇上派你去外省歷練時,我想要跟你一起。”
許世歡幾乎沒有多想,立刻回了聲好。她對自己在考覈中能得頭名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她只求自己不是倒數,先把這段日子熬過去再說。
“不過,你未免也太樂觀了些。要知道這翰林院裏臥虎藏龍,我在裏面根本算不得什麼。”
許世歡提前給溫易棣打起了預防針,卻被他的話一下子震住了:
“我能看得出來,你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