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溫易棣卻沒像她預料中的那樣，做出什麼親密的舉動，而是試探性地說道：
“世歡，我剛剛說的這些，不是爲了讓你對我說什麼好聽的話。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什麼都不會瞞着你。”
“所以，你最近在忙些什麼，有什麼煩心事，能不能挑一部分，和我聊聊。我想，和你一起分擔。”
聞言，許世歡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並非刻意隱瞞自己的心事，只是她沒有與人分享這些的習慣。
小時候，她與關山月說起自己的苦惱，換來的只是一通冷冰冰的訓斥。待年紀稍大，她與同齡的孩子說起自己的祕密，不出三天就會鬧得人盡皆知。
等到了赫州，她和程懷遠說起自己的悲慘經歷，程懷遠就會說得比她再慘上幾倍。至於外祖父，他會發自內心地關心自己，可許世歡卻不想讓他擔心。
久而久之，許世歡學會了把一切煩惱藏在心底，不再與任何人分享。這樣，周圍的人可以少些煩惱，她自己也能少些麻煩。
但她沒想到，自己的這個習慣，竟成了溫易棣不安的源頭。於是，她張了張嘴，有些彆扭地說道：
“好，我不是有意瞞你，我只是不太習慣。”
說完這話，她又陷入了沉默，似乎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溫易棣卻表現得出奇的有耐心，靜靜等着她把語言組織好，哪怕說上一句也好。
又過了許久，許世歡僵硬地說道：
“翰林院，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在那裏，我覺得有些迷茫，有些不自在。準備科舉的時候，雖然學的辛苦，可目標就立在那，我奔着目標努力就好。”
溫易棣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許世歡抿了抿嘴，又接着說：
“可現在，那麼多的書冊擺在那裏，我根本不知道從何讀起，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沒用。我就像在摸黑洗衣裳，壓根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洗乾淨。”
說完，許世歡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心裏清楚，這問題沒人能幫她解決，到最後還是得靠她自己。
果不其然，溫易棣一開口，便說這個問題他也無能爲力。可緊接着，他又耐心地勸解道：
“就算是摸黑洗衣裳，只要你把每一個地方都仔細搓洗，就算整個過程看不見，最後也能收穫一件乾淨的衣裳。”
他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主動抓起許世歡的一只手，換成十指緊扣的姿勢，繼續勸解道：
“我知道，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靠自己就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但是，我不希望你把什麼事都藏在心裏，一個人默默消化，那樣會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如果可以的話，挑幾件事和我說說可以嗎？即便大多數的時候，我幫不上你什麼，但我可以默默地支持你。”
許世歡緩緩點頭，輕輕道了聲好。卻發現溫易棣已經站起了身，正在翻找着什麼。沒過一會兒，一沓銀票就被塞進了她的手裏。
“一張是一千兩銀子，一共有五十張，你拿着去打點關係吧。雖然我不瞭解翰林院那邊的情況，但是我聽他們說翰林院的食堂天天都排隊，裏面大部分的人，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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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許世歡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只見她一把將銀票揣進懷裏，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以後，我估計會經常跟你聊聊我的煩心事。你要是能幫我解決那是最好，就算不能解決，有這麼多銀子拿，我也是不虧。”
溫易棣見許世歡的臉上有了笑意，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但他顧不上和許世歡再多膩歪一會兒，連忙勸道：
“世歡啊，今日你來瓊鮮樓，不少人可都看見了，在這留的時間太長不好。要不，你先回去，等晚上我去府裏找你。”
許世歡知道他說的在理，再說溫易棣最近要忙的事也不少，不能因爲她來就不管不顧了。因此，她匆忙地把桌上的早點吃了個乾淨，便起身離去。
許世歡前腳剛走，溫易棣後腳便離開了瓊鮮樓。這幾日，他明裏暗裏已經讓二十多個年輕的掌櫃起了疑心。今日，他準備再加把力，將永安城最後的幾家店跑上一跑。
不知從何時起，向來團結的商人中，逐漸涌現出不同的聲音。相比於那些上了年紀的掌櫃，這些小年輕們的口中漸漸出現了憑什麼三個字。
再過些日子，溫易棣準備找個機會，讓這些年輕的掌櫃聚上一聚。一旦他們發現，有這麼多人和自己有些同樣的想法，心裏便會充滿底氣。
用不了多久，溫家便會化爲新舊兩派。而溫易棣的目標，就是成爲新派的領頭人物。
*
回到關府，許世歡直接癱倒在牀上，一覺睡到了下午。要不是擔心溫易棣待會兒把她堵在被窩裏，許世歡估計還不願離開自己的牀鋪。
閒着無事，她坐到書桌前，拿出紙筆將這幾日看到的種種細心總結了一番。她寫了滿滿一張紙，突然覺得心中一動，一下子想清楚了什麼。
“鈴鐺！我回趟相府，一會兒就能回來。要是溫公子來了，你就讓他在這等我！”
到了相府，許世歡一刻也不敢耽誤，拉着許丞相問道：
“爹，翰林院的考覈在什麼時候？”
許丞相伸出一只手，掐指算了算，這纔回答道：
“上次考覈因爲有事耽誤了，這次估計會提前些。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最近這兩個月。”
聽完，許世歡皺着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仔細想了想，突然問道：
“這考覈重要嗎？考覈的內容又是什麼？爲何您之前不告訴我。”
許爲民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
“按理說，你去翰林院的第一日，就會有人告訴你這些事，我哪知道你不知道。考覈的內容，無非是翰林院平日裏負責的那些，什麼起草詔書，整理史書之類的。”
“你若是在考覈裏得了前幾名，升官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你要是考了後幾名，在下次考覈前，怕是沒機會往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