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4:4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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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顯德四年,魏顯登基稱帝的第五個年頭。

令他心膽俱裂的一年。

正旦朝賀的餘音仍在, 洛京接報, 逆王魏景率軍突襲南屏關, 成功破開豫州防綫。

五十萬大軍北伐。

與朝廷對戰長達數年的濟王王吉調轉馬頭,終於徹底放弃了司州, 只魏顯却未曾有半絲輕鬆。

在君臣屏息以待之下,逆王擊潰徐州楨泉聯軍,濟王王吉大敗。

逆王取豫州四郡。

魏顯大駭,就怕魏景轉頭攻伐司州,連連聖旨下,將能挪動的兵力都押往東境。

然還不等他的兵馬調遣到位, 北方十七諸侯已結成聯盟, 八十萬盟軍汹汹南下。

天子尊嚴,魏顯自然不可能和叛軍聯手的, 但是這場南北大戰,他無比希望, 盟軍大勝。

原因無他, 兩害相權取其輕。

盟軍勝了, 他還能咬牙繼續堅持。

反之, 一但魏景大勝, 大楚江山九成將落入他手,位於關中的司州, 正如瓮中之鱉, 圄中困獸。

然最終他還是失望了。

魏景大獲全勝, 殺王吉,滅周洪安王,徹底擊潰盟軍。

六月,魏景率大軍北渡黃河,取冀幷二州,幽州甘元降之。

之後,大軍幷未分駐各地,而是聚於豫兗。

休整月餘。

八月初一,魏景率七十萬大軍,攻伐司州。

……

四更時分,魏景整裝。

燭火瑩瑩,邵箐替他一一扣上麒麟紋鎖扣,魏景一身銀甲,英姿勃發。

她退後一步。

希望,這是她最後一次爲他披甲。

旗開得勝,自此再無戰事。

「等我。」

魏景上前一步,俯身親吻她的眉心。

「好。」

姁兒也被抱過來了,撅著嘴朦朦朧朧一陣的小丫頭終於清醒了,「哈哈娘!爹~」

小丫頭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小炮彈一般衝過來,魏景俯身,一把抱起她。

這一個多月來,父女倆混得很熟悉了,姁兒摟著父親的脖子挨挨蹭蹭,又好奇伸手摳了摳父親的甲胄。

「咦?」

魏景抬手撫了撫閨女翹起的軟發,親了親她,「你在家,要聽阿娘的話,可曉得了?」

「嗯嗯。」

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娃重重點頭,憨態可掬。魏景微笑,此戰之後,他將不需再和家人分離。

緊緊擁了擁懷裡這一大一小,他將女兒交到妻子懷裡,轉身大步離開。

軍靴一下下落地,沉重而有力,出了暖融融的院捨,魏景面上柔情盡褪,眉目冷硬。

翻身上馬,他瞥向西方。

沉沉的目光,如同漆黑的夜。

五年了,他終於要手刃仇人!

……

齊王魏景,率七十萬大軍揮師西進,猛扣汜水關,兵鋒直指洛京。

此戰撼動了龜縮司州的整個大楚朝廷。

魏顯慌忙調兵遣將,全力壓上西境。

汜水關南連嵩山,北瀕黃河,崇山峻嶺,天險自成,却乃東境進軍司州的必爭之地。

關隘雄峻且險,易守難攻,但奈何魏景悍軍來勢汹汹,氣勢如虹,鏖戰一月,這座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東部第一雄關,被徹底攻陷。

魏景揮軍,長驅直入。

拿下了汜水關,餘下的小關隘小阻滯,他已視而不見,六日後,七十萬大軍兵臨洛京城下。

古樸巍峨的城墻如黑龍,伏地往兩邊蜿蜒而去,這座雄偉且氣勢磅礴的城池,見證了大楚王朝三百年的起伏浮沉。

魏景眸色沉沉,冷冷環視一圈,視綫落在兵卒林立嚴陣以待的洛京城頭上。

「唰」一聲。

他緩緩抽出佩劍,直指前方,「將士們聽令!」

「全力攻城!」

……

黑壓壓的齊軍陳於四野,連天接地般望之不絕,「咚咚咚」的牛皮大鼓敲響,一下下仿佛擊打在人的心坎上,一聲呐喊陡然炸響,海潮般的齊軍汹汹奔涌而來。

火箭、桐油、滾石、檑木,殺之不盡從雲梯攀上的齊兵,硝烟滾滾籠罩整個洛京城,「轟轟轟」一下接一下的巨木重重撞擊在城門上,沉重的悶響直達皇宮。

「陛下,陛下!」

滿朝文武驚慌失措,太尉詹權徹底失去往日鎮定,惶惶道:「陛下,這,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慢了半拍,魏顯鈍鈍的腦子才接收到這句話,他渾身顫栗,「如何是好?」

「汝等食君之祿,爲國之柱石,當爲朕分憂,如今竟是要問朕如何是好?!」

魏顯青筋暴突,面目猙獰:「朕要汝等何用?!」

有人靈光一現:「那東平侯,齊王妃之父?」

「對,對對!」

如同將要溺斃之人,抓獲一個疑似浮木的物事,詹權連聲應是,讓立即將邵賀等人押上城頭,讓齊軍停止進攻。

魏顯一頭一臉的冷汗,他捏緊龍椅的扶手,重重喘了幾口氣。

事實證明,邵賀等人全無作用,魏景若在意這些人,早如孫氏邵柏般營救出去了,何須等到現今?

喊話如泥牛入海,齊軍攻勢反而更猛烈了幾分。

消息傳回崇德殿,偌大的宮室死寂一片,須臾,上首傳來一聲竭嘶底裡的嘶吼。

「滾!都給朕滾出去!!」

「劈裡啪啦」香爐紙鎮等物雨點般擲過來,諸臣工抱頭鼠竄,瞬間奔出一乾二淨。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聲接近,「皇兒,皇兒,逆王要攻進洛京了嗎?」

是馮太后。

昔日一朝登巔,最雍容華貴的優雅婦人,如今鬢散釵亂,滿臉驚惶,所有從容不迫已不見影踪,眼角細紋叢生,老態畢現。

她顫抖著,緊緊抓著她兒子的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母,母后……」

魏顯死死回握母親的手。

「陛下。」

空蕩蕩大殿突然出現兩個人,隱衛石圖石紀單膝下跪:「卑下等護陛下移駕?」

移駕?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暗遁,逃命。

魏顯大怒:「朕不走!朕乃天子!!」

「朕乃先帝親封太子,傳皇帝之位!」

他死死坐著底下這張髹金九龍大椅,這個大楚傳承了三百年的至尊之位,他夢寐以求,忍辱負重二十餘年才登上的位置。

這龍椅,這大楚朝,都是他的!

「朕乃天子。」

他喃喃地道。

可是,可是逆王已兵臨城下,他這大楚皇帝之位,還能繼續穩坐嗎?

一種無邊的絕望恐慌搠獲了他心臟,從心臟至骨髓,乃至四肢百骸,他不可抑制地哆嗦起來。

他死死攢住髹金九龍大椅的扶手。

石圖石紀閉口不言,無聲立在一邊,安靜垂眸。

其實,如今齊軍圍城,水泄不通,他們也沒有把握將皇帝安全救出。

既如此,那便罷。

從朝陽初升,到日暮西斜,鮮血撒遍洛京城頭,硝烟滾滾,最後「轟」一聲重重的轟鳴,洛京南門,被猛地撞開。

喊殺聲震天,潮水般地齊軍汹涌而入。

洛京城破。

魏景下顎綳緊,冷冷看了大敞的城門片刻,倏地揚鞭,打馬而入。

馬蹄聲重重敲擊在青石板地面上,他一馬當先,張雍陳琦範亞等將緊緊簇擁,沿著通天直街,直逼巍峨雄偉的大楚皇宮。

這座紅墻金瓦的金闕宮殿,已久違。昔日,他滿身鮮血而出;今日,他的胯.下戰馬的鐵蹄,將毫不留情將其擊破,從容而入。

皇宮的禁衛軍,幷沒能支撑多久,不過一個時辰,宮門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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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夕陽的餘輝,魏景打馬一步步而入。

熟悉的宮殿,熟悉的斜陽,如血一般渲染紅了漢白玉的雕欄和地面。

魏景舉目,久久注視中宮方向,還有東宮,最後他的目光移到眼前的崇德殿。

一抹冰冷的笑,他抬手,「箭陣!」

裡三層外三層的弓.弩手,「咻咻」箭矢如疾雨,扎得如同刺猬一般的赤紅宮門終支撑不住,「轟」一聲重重倒下。

這一瞬,魏景拉弓搭箭,眯眼對準內裡的石圖石紀,三道銀芒如閃電,瞬息已至。

同時放箭的,還有張雍範亞等人。

强箭如雨,石圖石紀猛一把推開高坐在髹金九龍大椅上的魏顯馮太后,躲閃不及,「噗」一聲悶響,石圖被魏景之箭正中咽喉,登時氣絕。

石紀肩膀大腿中箭動作一滯,勉强撥開一波箭雨,被魏景第二次箭矢正中腹部,他閉了閉目,瞬間被扎成馬蜂窩,撲倒在地。

箭雨倏地停下。

魏景翻身下馬,「鏘」一聲拔出腰間佩劍。

鋒利的箭刃閃著寒芒,他一步接著一步,踏上九龍階梯,踏入崇德殿。

「嗒」「嗒」「嗒」,軍靴落在光滑的金磚金磚上,清晰響徹整個大殿。

早沒了燃燭的宮人,暗沉沉的偌大宮殿,一個高大身影的逆光而來。他一身銀甲血迹斑斑,手中劍刃寒光閃動,殺氣凜然,如同地獄修羅。

魏顯飛快爬起來,重新攀上上首那張九龍大椅,他居高臨下,怒斥:「逆賊,汝枉爲魏氏子孫!竟敢犯上作亂,大逆不道!!」

詰問響徹整個崇德殿,但當魏景終於出現他面前時,那股瘋狂的膽氣却頃刻泄去,他篩糠般抖著,死死抓住龍椅的扶手。

魏景冷冷一笑。

魏顯冕冠都是歪的,方才跌坐在地時碰歪的,只是他全然不知,死死地巴著那張髹金九龍大椅,「朕乃天子,朕乃大楚之主。」

大楚天子?

魏景冷嗤一聲。

大步上前,長劍一揮,力有千鈞,毫不猶豫將那張傳承已數百年,代表大楚朝國祚連綿的髹金九龍大椅一劍劈成兩半。

「轟」地一聲巨響,同時響起的魏顯恐懼的驚叫,「啊啊啊!!」

他以爲魏景要一劍劈斷他的脖頸,然魏景怎會讓血海仇敵這般輕易死去?

他目中有嗜血之色,探手一把抓住魏顯玄黑龍袍的衣領,森森一笑。

「我曾立誓,必將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以祭奠我母后皇兄在天之靈。」

「啊啊啊!!」

馮太后撿起一柄長刀,倏地爬起狠狠朝魏景衝來。

魏景眉峰不動,直接一脚踹中馮太后心窩。後者慘叫一聲倒飛出去,狠狠撞上金柱,唇角溢出一絲鮮血,再也動憚不得。

魏景側頭,目光冰冷:「汝賤婢,當一同剮之!」

魏顯拼命掙扎,短促一聲痛呼,輕易被制住。魏景冷冷掐住他的脖子,扔下長劍,「唰」一聲輕響,從靴側抽出一柄薄匕。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