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幾天,路上已經有了成羣的流民。
顧嬌容看着他們個個面黃肌瘦,不知已經多少天沒喫過飽飯,便不由有些心軟。
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在此刻給任何一個人食物。
一旦某個人得到了食物,而其他人沒有得到,等他們離開以後,那個人就會成爲所有人的目標。
顧嬌容閉了閉眼,躲回了馬車。
可就算不看這些景象,流民哀求的聲音還是不斷落入她的耳中。
“這些貪官怎麼就不睜眼看看?!”
顧嬌容咬牙說道,臉上閃過氣憤的表情。
裴敘似乎早已經習慣,拍了拍她的手,淡聲道:“人的貪心和慾望總是無窮盡的,即便他沒睜眼看到這般景象,也不會有仁慈之心,否則也不會造成這樣的景象。他們貪污了數不清的賑災銀,哪怕肯拿出十分之一來,這些流民也不至於背井離鄉,可落到他們口袋的雪花銀,如何肯拿出來呢?”
顧嬌容當然也明白,歷朝歷代都是如此,貪官喫的腦滿腸肥,百姓過的民不聊生。
可是當她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還是沒有辦法坦然接受。
她想,她終於理解了,爲何有那麼多的農民起義?!
如若朝廷不給他們活路,那他們便自己尋一條活路。
百姓要的從來都不是統治權,而是安居樂業的生活,他們也沒有統治能力,所以這也註定了農民起義最終的失敗。
“他們原本不需要背井離鄉的,這些孩子也不該死在逃生的路上。”
顧嬌容深吸一口氣,她的表情複雜,思想更復雜。
她知道她做不了什麼,她來到這裏,也只是這一段歷史的見證者而已。
但若有可能,她願意如沈昭華一般,拿出自己生平所學的知識,來幫助這些普通百姓,讓他們能夠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
“王爺,假如你的事能成功,我送你一件禮物,可好?”
顧嬌容突然開口,裴敘不知道她要送的禮物是什麼,但還是應了下來。
“當然好。”
裴敘沒有問,他彷彿已經知道了什麼,所以選擇在此刻沉默。
“福安,速度快一點,天黑之前我們要進城落腳。”
裴敘沒打算直接去目的地,而是先在周圍落腳。
這一路,他也想了許多。
如果直接去貪污最嚴重的地方,他們或許無從下手,何況還有一個裴雲照。
倒不如從邊緣解決問題,漸漸深入腹地。
“是,主子。”
福安應了一聲,便告知底下的人加快速度。
他們的馬車緊趕慢趕,終於進了城,此時已經傍晚,他們需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而城中卻並不熱鬧,街上走着的人似乎急匆匆的想要出城去,但又因爲這一行人停下腳步。
他們似乎還有些“理智”,還殘存着些看熱鬧的好奇心。但很快又麻木的離開,並不像喫飽飯時一般,站在一起談論,城裏又來了哪個富貴人。
唯有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突然跪在衆人之前。
“老爺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經三天沒有喫飯了。”
婦人的嘴脣乾裂,臉色慘白,顯然這些日子過得很辛苦。
福安垂眸看着婦人,終於還是淡漠的趕她離開。
“走開,別攔着我家主人的去路。”
他跟着主子見過無數生死,對於這樣一個柔弱的婦人也沒有同情心氾濫。
何況,當這婦人跪下時,一雙雙隱祕的眼睛都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即便他現在有心幫忙,這婦人恐怕也守不住一口糧,或許他的心慈會害了她。
“老爺,你是個心善的好人,求求你了,只要願意救我的孩子,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可她一個婦人又能做什麼呢?
福安最終還是將她趕走了,而盯着婦人的隱祕的目光卻消失不見。
福安等人帶着刀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因此流民即便有心,也不敢如婦人一般攔車。
等到客棧,裴敘和顧嬌容安頓下來以後,顧嬌容就命福安將剛纔那個婦人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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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知道姨娘素來心軟,因此在走的時候,就已經留了心。
很快,那名婦人就抱着孩子出現在客棧。
“我們主人心善,賞你一碗飯喫,喫完你就快走吧。”
顧嬌容並沒有見她,她如今身子已經笨重,見這些人不太方便,若是對方起了歹意,那更是冒險。
顧嬌容雖然心善,但並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福安也知道姨娘的心思,因而只給了她一碗飯,等她喫完以後,又向她瞭解了城中的情況,這才放她離開。
這城中的災情已然有些嚴重,只是相對更嚴重的地方好一點,否則也不會這麼多人逃出去。
裴敘不用想就知道,他們逃的地方是京城。
如果皇帝發現的不及時,恐怕京城腳下全部都是流民了。
只是現在的情況,也不見得多好。
就連這邊緣的城中,都已經有流民出逃,更何況是嚴重的地方。
裴雲照就算已經去了晉州府,恐怕也不會管這些災民。
顧嬌容同裴敘的想法一樣。
裴敘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開口道。
“明日先查商鋪是否有糧,售價幾何,再查府衙糧倉,還有衙門庫房。”
如今他們住這客棧倒是喫喝不愁,顯然這城中並不是沒有糧食,而是被人收購起來,準備高價賣出,發國難財。
“一旦有售價高者全部抓起來,待到明日一起審問。”
裴敘並不打算耽誤太多的時間,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而已,若是耽擱太久,那晉州府不知要亂成什麼樣。
“想必穩坐縣衙的知縣也已經知道城中來了貴人,這會恐怕在猜來者是誰呢。”
顧嬌容對於知縣的行爲十分不滿,不管他是受制於人,還是貪污受賄,作爲百姓父母官,他讓黎民陷於水火中,都已經對不起頭頂上的烏紗帽了。
裴敘並沒有打算立刻去見知縣,就這樣吊着他,叫他擔驚受怕,直到明日收集了證據,一齊去縣衙,收拾了知縣。
“先叫他急着,說不準今晚還會有人夜探客棧,讓底下都注意些。”
裴敘淡淡開口,吩咐下去。
福安一向聽吩咐辦事,從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