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蝦仁,酸甜的櫻桃肉,清爽的魚片,剔好的黃金雞,一點點擺好放在了盤子裏。
都是沈桃溪喜歡喫的東西,沒有一點偏差。
但此刻,沈桃溪卻沉浸在自己洶涌的思緒裏,沒有任何胃口。
她低頭看了看適才被謝瑨握住的手腕,不同於顧錦文曾經因着怒意的停留,除了最初的那一抹溫熱,沒有留下任何的紅印。
即便是有了醉意,這男人也有着他自己的剋制。
可沈桃溪還是不敢相信。
更不敢把他說過的話,安在她身上。
“不喜歡?”
男人的聲音在旁側響起,低沉又溫柔,還帶着一絲不解。
“記了這麼久,不該有誤纔是。”
沈桃溪又開始不知所措,一次比一次更甚的慌亂,讓她腦袋有些轉不起來。
不該是這樣的。
這次回京都以前,謝瑨對她雖有袒護,但從未有過這樣的親近。
他待她從來都是冷靜疏離,即便靠近,也都帶着分寸。
思及此處,沈桃溪無意識夾起盤中的東西放入嘴裏,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是他的徒弟。
不可能是她,謝瑨的心上人,不可能是她。
僅僅一句愛看她用膳說明不了什麼。
畢竟他回來時,她身上還有婚約未退,她還是許了人家的姑娘。
且她這樣的性子,大抵是入不了謝瑨的眼。
想到這,沈桃溪夾東西的動作快了一些,一口接一口往嘴裏送,直到耳畔一聲輕嘆落下,她眼前的碟子被挪開。
“不喜歡便不吃了。”
謝瑨黑眸染上一層迷離,似有流光瀲灩。
而後一張帕子出現在她眼前,一點點輕輕地劃過她的脣角,溫柔又仔細。
沈桃溪正要掙開,謝瑨卻又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先一步收回了手起身。
“我讓人去定珍饈閣的東西,你等一等,若無趣,這府中你可隨意去逛。”
“師父要去何處?”
謝瑨垂眸看向仰頭的少女。
見她袖中的手正緊緊抓着帕子,卻又強撐着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模樣,謝瑨明白,她大抵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你好像不太喜歡本王待在此處。”
男人嗓音低沉,烏黑羽睫隨眼眸低垂,似有落寞,“我去院中散散酒意。”
“可師父自己還未用膳。”
不同於她跟前堆起的小山,旁側的碗碟乾乾淨淨,只有壺中的酒被喝完。
沈桃溪原想逃離,但想起他連着兩日的飲酒,到底還是沒能狠下心。
“不妨事。”
謝瑨停了一瞬卻並未留下,只是吩咐好人替她佈菜,轉身便從側邊行出了廳裏。
下頭的陸子鳴和沈煜白已經開始了對罵。
一會罵吳家,一會罵李家,吵得不行。
沈桃溪看了他們一眼,最終還是提起裙襬,咬牙從側門跟了上去。
“姑娘。”
玉簪追上她的步子,蹙眉小聲道:“適才王爺的心思實在明顯,姑娘這般跟上去,怕是會……”
沈桃溪確實有些猶豫。
但想起昨夜謝瑨的獨飲,和這些年裏他一個人經歷的風雨,那一抹遲疑又重新被吹散回了風中。
“他是我師父,他不會對我如何的。”
這話不知是在同玉簪說,還是在同她自己說。
可無論是爲着他們的師徒關係,還是爲着往後的沈家,她都不能疏遠謝瑨。
興許也還有其他緣由,在心底深處冒了個頭,可沈桃溪並未去瞧,只匆匆尋到了謝瑨的去處。
……
池邊假山,同沈家大房的蓮池有些許相似。
只是如今新葉下還未有荷花露頭,只有水中魚兒嬉戲,引得池面水波微漾。
沈桃溪一眼便瞧見了站立在旁的男子,錦衣長袍芝蘭玉樹,眉目冷傲而清雋,若不是眼尾還有未散的薄紅,已經徹底看不出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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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走近一些,鼻尖還是有酒香瀰漫,混雜着熟悉的冷竹之氣。
“師父。”
“爲何過來。”
“師父酒醒了嗎?”
謝瑨收回落向遠方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姑娘。
少女不及他肩高,仰頭看他時,姣好的臉徹底展露在日光之下,如玉無瑕。
“未醒。”
謝瑨緩緩道:“但你不該跟來。”
那目光裏藏着的心思讓人不敢窺探,可濃如墨色的深邃,卻又一點點圈住了少女原本可以離開的步子。
她是有遲疑,搖擺不定。
她甚至在他身上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可她雖怕着此刻的謝瑨,卻又不願丟下此刻的謝瑨。
……
鷹衛的到來,打斷了兩人的僵持。
石青上前,有些爲難地看了眼前頭的沈三姑娘,而後才輕聲開口。
“主子,那書生確實有些問題,不過沈三姑娘適才也派了人跟過去,在打聽那書生的消息……”
謝瑨沒有細聽後頭的話。
想起她一路跟着他上了馬車,知曉他會派人去查,卻還在半路偷偷尋機會囑咐了她的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不該生怒。
“爲何要去查那書生?”
謝瑨揮退石青。
眼下他不想多聽那書生的消息,更不想管那書生是何來歷,他只想聽沈桃溪同他說。
“師父怎麼知曉……”
“是我不能讓你信任,還是那書生就這麼讓你感興趣?”
“我沒有不信任師父。”
沈桃溪眉心輕蹙,想解釋的話卻停到了嘴邊。
謝瑨如今是護着沈家,但沈家三房有外室子一事,在未查清楚之前,她不能說。
這是沈家的顏面,同信任無關。
謝瑨可以聽石青帶回來的消息,聽他說這其中緣由,但這話,卻不能由此刻還不能確定的她說出口。
“我只是……”
沈桃溪遲疑了一瞬,又想起謝瑨今日的變化,試探着開口:“我就是覺着他年紀尚輕卻抱着那極厚的書冊,一時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他的身份,還是好奇他這個人?”
“自然是好奇他這個人了,他怎麼瞧都是個書生,”沈桃溪道:“還能有什麼身份?”
知曉她沒說實話,但心思確實是落到了那書生身上,謝瑨忽然便不想再忍。
他順着自己的心意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了假山後。
“師父!”
驚慌的聲音刺激了男人心底的情緒。
想起顧錦文今日那些帶着挑釁的掙扎,和她今日看見那書生笑得燦爛的模樣,謝瑨俯身貼向她的耳畔,氣她對誰都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