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4:4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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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崞嶺西道口, 一場激烈的突圍戰已拉開帷幕。

安王面色沉沉, 抽出佩劍直指向前:「將士們,生路就在前方。」

「全力進攻!」

面前被堵的,是二十七萬盟軍唯一的生路, 好不容易掙出來的, 可一不可再。

牛皮大鼓「咚咚」擂響,一陣雷鳴般的呐喊陡然爆發, 先鋒軍如同激流,沿著西道急速往前方涌去。

喊殺聲震天, 盟軍前僕後繼, 鏖戰至天明, 臨時修築的工事徹底坍塌,齊軍漸漸有些撑不住了, 不得不一步步往後退。

此道口守將乃範磬,但陳琦確認非詐後也率軍趕了過來了。將士雖勇,可惜敵軍兵馬依舊倍於己方,然哨馬剛剛折返,最近的援道被流民堵上。

陳琦范磬痛駡安王,二人各自劈翻一個敵將,舉刀怒吼:「弟兄們,圍住!主公援軍將至!」

可惜兵力懸殊, 盟軍又挾破釜沉舟之勢, 且意不在殲敵, 只找准一個方位, 凶猛突圍。

最終包圍圈被突破,盟軍奪路而出。

魏景繞祁原,穿雲翼山,率二十五萬大軍急趕而至之際,盟軍剛徹底成功突圍。

前方尚有塵土滾滾,陳琦範亞翻下馬跪地請罪,急禀:「標下無能,盟軍剛突圍而出。」

「上馬,立即追!」

戰况有變,陳琦範磬堅持到如今已是竭盡全力,魏景沉聲下令,急起直追。

有了這二十五援軍,兵力優劣情况立即調轉,得哨兵回禀,周洪大急:「快,那齊王就在後頭了!」

安王咬牙:「沒想到,他竟來得這般快!」

二人立即傳令,全速向前。

這麽一個追一個遁的,本來雙方距離還不算小的,可惜衝出一段後,盟軍遭遇阻滯。

盤水。

安王爲火牛陣,命人掘了盤水南堤,掘的口子不大,不至於讓這一片徹底成爲澤國,但尋到的最低水位處,也有人大腿高。

安王恨怒,也不得不立即率大軍趟水而過。

但不可避免的,速度大大减緩,盟軍過了大半,魏景已率大軍追到。

安王面容扭曲:「傳令,全速進軍!」

痛捨七八萬兵馬,又有盤水相阻,盟軍好歹獲得一絲喘息之機,將與追兵距離拉大。

衛詡一身玄色扎袖武士服,跨於馬上神色自如,不眠不休未見半絲疲倦,他對安王說:「只要抵達黃河,及時登船,便可脫身。」

「沒錯!」

安王雙眸已泛起血絲,面色晦暗,疲憊焦躁,聞言他精神登時一振,連連打馬,又再次下令提速。

衛詡收回視綫,淡淡看向前方。

說是這麽說,然做却很不容易,魏景幷非庸碌之輩,他以最快速度解决擋路的盟軍,再次急追。

一邊追,一邊給後方傳信。

范亞梁丹已順利解决了火牛陣,率二十萬大軍往這邊急趕了。

安王爲躲避魏景,遁逃的路綫有些迂回,范亞梁丹直接抄近路,縮短路程,在次日下午和大軍成功匯合。

一方急遁,一方狂追,幾次接近,幾次拉開距離。

最終魏景還是追上了盟軍。

在黃河在望,渡口就在前方,盟軍眼看就能登船渡河的前夕,順利追上幷迅速合圍。

一場大戰立即開始。

五十餘萬,對陣十八.九萬,結果毫無懸念。

一場狠狠地厮殺,齊軍完全占據上風,從黎明戰至天光大放。滔滔黃河畔成了血腥的人間煉獄,戰死兵卒,掙扎在血泊中的傷兵,放眼望去,大半是盟軍軍服。

軍心渙散,兵敗如山倒,連周洪也戰死了,若非安王及時扯下帥氅,換了一身校尉甲胄,藏匿身份,他也早該戰死了。

可惜如今,他也深陷重圍。

放眼望之不絕的齊軍,安王沾染乾涸血迹的臉頰微微抖動,忽一種不可置信的絕望涌上眸底,衛詡看著他,適時道:「仲和,既留青山在,如今當以突圍爲要。」

安王倏地看向他,目露希冀。

衛詡沉聲下令,選取一名忠心親衛,令其抹髒臉,換上一身校尉甲胄。然後吩咐,陳昂梁夙等殘存大將拱護此人。

「往黃河邊緣退去。」

限於地形,黃河畔的齊軍是最少的,包圍圈最單薄,但大軍突圍,本不能往這邊。

情况緊急,安王也不細問,立即下令。

剩餘還有六七萬將士,節節敗退,退往黃河之畔。黃河邊緣的包圍圈,越來越薄。

衛詡看著差不多了,立即命安王親兵準備。

陳昂梁夙幾將,已得了衛詡吩咐,漸漸和他們分開。這幾員大將刻意坦露,目標明顯,很快地,齊軍的重點就轉移「安王」那邊了。

衛詡朝安王一點頭,抽出長刀,打馬瞬間暴起,率衆親衛護著安王,全力往黃河左邊緣突圍。

很快突至。

河岸參差,凹凸不平怪石嶙峋,有一小段無法陳兵,衛詡目標正是此地。他迅速提起安王,一踏脚蹬,飛快沿著河岸往外飛掠。

親衛們身手都是不錯的,立即跳下馬,如法炮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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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傅沛,他被橫放在馬背上,看守親衛顧不上他了。

衛詡抽出腰間一蟒皮細鞭,一甩,長鞭準確勒住傅沛的脖子,一扯,一同衝天而起。

發現不妥的齊兵迅速往這邊涌來。

但衛詡已十分順利掠出包圍圈,幸存的還有二十餘名親衛,他們奪了馬,迅速往西遁去。

兵敗如山,好在終究突圍成功了。

安王又悲又喜,只他還來不及和數度救他性命的衛詡多說半句,追兵又來了。

魏景率軍殺入殘餘盟軍中心,遠遠的,他一眼就發現了「安王」是假的,同時,河畔有變。

他大怒:「立即追!」

魏景親率三千騎兵急追。

後方「噠噠噠」的馬蹄聲疾如悶雷,一下下重重敲在安王心坎,他屏息看向衛詡:「謹之?!」

「我們分兵。」

前方出現岔道口,一左一右,衛詡立即點了十多名親衛,令他們走大道。

他和安王領著十一二個人走小道。他斷後,縱身折下一樹枝,掃平二三十丈的馬蹄印,咋一看,仿佛無逃騎穿過。

安王鬆了一口氣,幸好有衛詡。

脫身終有望,見衛詡脚尖輕點折返,安王遂回頭看一眼前路。然就在此際,衛詡却扯下腰間一玉佩,一彈,玉佩無聲落在痕迹掃得乾乾淨淨的道口中間。

非常顯眼,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見。魏景知道衛詡救了安王離去的,他皺了皺眉。

這衛詡,究竟意欲何爲?

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麽,但是往這條路去的肯定沒錯,他一扯馬繮,再次追上。

很快,馬蹄聲再次出現,安王臉色一白,「他怎麽這麽快又追上來了?!」

衛詡回頭看了一眼,「莫急,前面有小路,我們弃馬走小路。」

「好!」

衛詡再次如法炮製,故而,很快安王發現,追兵又來了。

再分兵。

再追上。

這般三四回,安王身邊就剩一個衛詡了,後者手裡還提著一個傅沛。

但那陰魂不斷的馬蹄聲又來了。

安王其實不蠢,也就是此際生命飽受威脅,人難免恐慌,兼衛詡已多次救他於水火,絕對信任,故而他才忽略了很多細節罷了。

幾次希望,幾次絕望,反復煎熬,他終於察覺不對了。

他突然想起,衛詡穿密林如履平地,登城墻疾如閃電,爲何一定要走山道?

不是可以遁入密林嗎?

就像荊州孤山突圍那樣,一入密林,魏景必定難追。

安王心跳漏了一拍,不知爲何,同時他想起徐蒼,那個已被他殺死的叛賊。

他倏地刹住脚步。

「你!」

安王圓睜雙目,死死瞪著衛詡背影,心臟在這一刻「砰砰」狂跳。

「怎麽了?」

衛詡回頭,聲音清冷,一如往昔。

日近黃昏,斜陽映照,山風呼嘯,眼前人玄色袖袍獵獵而飛,劍眉長目,形容俊美。

這個角度看過去,安王突然覺得,對方眉眼有幾分熟悉。

不是五年來朝夕相對的那種熟悉,而是神似某人,有幾分影子的那種熟悉。

魏景?

又或者說,傅沛?

「你是誰?」

他栗然。

外甥似舅,魏景很好詮釋了這一點,他容貌其實更肖似傅家人。

安王渾身血液倒流,「你,你和傅家什麽關係?」

衛詡目光淡淡,看了顫栗的安王片刻,緩緩道:「你不提,我也險些忘了。」

他微微挑唇:「曾經,我也差點姓了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