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發佈時間: 2024-09-22 16: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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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結局篇⑤【為後。】

甄寶璐這邊,從暗道出來後,便抵到了一處宅子的後院。霍青芍將甄寶璐母女倆扶了出來,忍不住打趣兒道:「這玉妃還挺有意思的。」

的確。

甄寶璐想著那玉妃沉著鎮定的模樣,與平素嬌弱單純的樣子截然不同,豈止是「有意思」,簡直是出人意料。

甄寶璐先看了看懷裡的女兒,原是白嫩嫩的臉頰上,不知怎得竟蹭到了一些泥土。小傢伙不像長福那般頑皮,任何時候都是乾乾淨淨的,何時有過這般小花貓般的模樣。

出了宮,仿佛登時輕鬆了許多。甄寶璐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女兒的臉蛋,緊緊將她抱在了懷裡。

棠棠也難得的沖著自家娘親笑了笑,而後聲音糯糯道:「娘親,我自己走。」

女兒體貼,怕她抱著累了。事實上,甄寶璐抱著的確有些手酸。

甄寶璐也不猶豫,當下就將懷裡的女兒放了下來,而後牽住她的小手。

甄寶璐同霍青芍道:「咱們四處瞧瞧吧。」

霍青芍點頭。

走出院子,甄寶璐便依稀聽到有些聲音。在宮裡警惕慣了,這會兒也是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正當這個時候,不遠處才跑過來一個穿著藍色小袍的小胖團,聲音清脆又激動道:「娘……娘親!娘親!」胖嘟嘟的小傢伙,原本是牽著身旁少年的手的,這會兒看到娘親,便立馬跑了過來。

甄寶璐也是一怔,待瞧見那小傢伙,忙蹲下身子,伸手將沖過來的兒子抱進了懷裡,連帶著手邊的女兒,一同抱住。

長福非常激動,小胖手抱著自家娘親的脖子,怎麼都不肯鬆開,哭得抽抽搭搭的,仿佛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甄寶璐本就心疼,兒子一哭,更是心軟的一塌糊塗,忙好受安慰了一會兒。過了許久,小傢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不過大抵是和娘親分開的太久,小手死死的將甄寶璐抱住,臉頰也緊緊貼著,仿佛只有這樣,娘親才不會離開自己似的。

甄寶璐拿這兒子沒轍,好說歹說,小傢伙才破涕為笑。

甄寶璐用帕子擦乾淨了兒子臉上的眼淚鼻涕,她那樣一個喜歡乾淨的人,當了娘親之後,是怎麼都不會嫌棄自己的孩子髒的。這些事情,甄寶璐沒有當娘親之前,是完全理解不了的。

甄寶璐將兒子安撫好,才知這幾日一直都是尚哥兒帶著長福的,便望著清秀卓然的弟弟道:「辛苦你了。」

甄景尚倒是沒覺得什麼,只瞧著姐姐待他客氣,一時心情有些微妙。

那日甄寶璐來去匆匆,甄景尚根本沒有細瞧,目下見她小臉恬靜,和他記憶裡那個愛慕虛榮的二姐,已經完全無法重合了。

甄景尚稍稍斂睫,面色淡淡道:「二姐不用這般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他又道,「……姐夫要我和長福待在這裡,咱們齊國公府和安國公府的人,也被安置到其他安全的地方,二姐毋需擔憂。」

甄寶璐一聽便放心,畢竟她不希望自己的親人出事,又問道:「那你姐夫呢?」

薛讓呢?他究竟如何了?這才是甄寶璐最擔心的事情。

甄寶璐想到了什麼,倏然睜大了眼睛,說道:「不成,我得想法子通知大表哥,那宣武帝有詐,只要大表哥踏入皇城,便會有危險。」

甄景尚忙上前道:「二姐,這些姐夫都會想到的,而且眼下……」他難得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看著甄寶璐,安撫道,「你要相信姐夫。」

甄寶璐一直都是知道,她這弟弟對薛讓素來敬重,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不過想來,的確是她多慮了——以薛讓的本事,哪裡需要她的提點?她這弟弟說的不錯,她知道的,薛讓早就已經想到了。

不過,甄寶璐還是沒有想到,這回薛讓回皇城,竟然弄出這般浩大的聲勢。

·

宣武帝這邊,一聽甄寶璐母子不見了,直接去了長春宮,瞧這那甄寶璋,就抬手提著她的衣裳逼問道:「人呢?不是讓你好生看著的嗎?到底去哪裡了!」

甄寶璋知道甄寶璐母子不翼而飛的消息時,也是嚇得面色蒼白,曉得若真的出了事兒,那宣武帝定然不會放過她的。平日裡她氣焰囂張,嬌縱跋扈,可在宣武帝的面前,身子如抖篩一般,哭哭啼啼道:「臣妾也不知道,昨兒分明還好好的……」甄寶璋就是想著,甄寶璐是個女子,身邊又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若要逃出皇宮,除非是插上了翅膀。

——可這甄寶璐當真不見了!

瞧著宣武帝羞惱,甄寶璋迅速思忖一番,便道:「臣妾想起來了,前幾日玉妃妹妹來過臣妾這兒,還送了一個荷包給那男娃。」

宣武帝一下子明白了甄寶璋的意思。他本就遷怒于甄寶璋,這個時候,甄寶璋還敢說玉妃的不是,當下便叫宣武帝怒不可遏,抬腿就朝著她的心窩踹去。

宣武帝不是一個溫柔的男子,恰恰相反,他骨子裡殘暴,對於女子也是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那甄寶璋被猝不及防被踹到了地上,背脊撞上玫瑰椅椅腿,直接就吐出血來,一時頭上的珠釵零亂的落下,模樣狼狽不堪。

而跪在兩側瑟瑟發抖的宮婢太監們,也一個個不敢上前攙扶。

宣武帝道:「玉妃性子單純,雖然出身不顯,卻也不是誰都能污蔑的!」

甄寶璋哪裡敢再說玉妃的不是?可這幾日,來她這長春宮的,也唯有那玉妃。不過甄寶璋也只是心急想推卸責任,細細想來,以玉妃的性子和立場,也是做不出這種事情的。就算是她,也沒這個能耐。是她太著急,觸碰了宣武帝的逆鱗。

宣武帝自甄寶璋這邊出來之後,便聽到沐太后跑到禦書房找他的消息。他一進去,沐太后就急急上前道:「皇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宣武帝沉著一張臉,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道:「朕已經安排下去了,這薛讓和蕭禮是打著皇兄的名頭來的,朕那皇兄不過是個酒囊飯袋,要朕將皇位讓給他,簡直是癡人說夢!」此事雖然意外,可宣武帝心裡也清楚,就算薛讓再如何的厲害,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讓他讓位。若是強行為之,那同謀朝篡位沒有什麼兩樣。

宣武帝的安撫,令沐太后稍稍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著,薛讓和蕭禮那邊傳來的消息,著實令人坐立難安。

宣武帝也忍不住罵了一句:「廢物!一群廢物!」

沐太后也微微有些動容。

先前她身為寵妃,卻事事小心,不敢替娘家人謀職,省得叫人抓住了把柄。戰戰兢兢這麼多年,兒子終於當上了皇帝,那娘家人,沐太后少不了照拂,一些個肥差挨個兒給了自家人。可憑著裙帶關係謀得的之位,哪裡有什麼真才實學。平日應付應付也就算了,到了關鍵時候,那能頂個什麼用?

正當宣武帝發怒之際,玉妃緩步進來了,小臉端著一副著急的模樣。宣武帝見狀,上前走了幾步,握住她的手道:「不好生在宮裡待著,出來做什麼?」雖然是生氣的話,可卻是出自擔心。

玉妃揚起白玉般清秀的臉頰,柳眉微蹙,擔憂道:「臣妾聽到了一些關於穆王和薛將軍的事,擔心皇上,這才想著過來。」

這等十萬火急的時候,宣武帝還是忍不住覺著心中一陣柔軟。他抬手撫著玉妃的臉,說道:「若你平安生下小皇子,朕就立你為後。」

「皇上!」一旁的沐太后可是坐不住了。

如今宣武帝的皇后,正是沐太后的侄女。只是她那侄女進宮之後,才被診出不育。這些日子又身子不適,在坤甯宮靜養著。即便是如此,只要有沐太后在,宣武帝也絕對不會廢了皇后,另立新後的。就是答應讓玉妃停藥,沐太后也想著,若是皇子,這孩子就養在皇后的名下。

宣武帝含笑望著面前小女人的臉,在這等緊急的時候,越發能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和玉妃在一起,他起初不過是覺得沒有負擔,她無依無靠,自己就是他的天,她的全部,不會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更不會像後宮裡的其他女人那樣,整日算計他,就是為了在他身上得到好處。宣武帝從小待在沐太后的身邊,見慣了她的所作所為,早就對女人失去了信任。直到有一日,他能遇見這麼一個人,和她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用算計。

他輕輕握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君無戲言。」

玉妃怔了怔,看了一眼沐太后,著急的搖頭道:「臣妾,臣妾不要。臣妾什麼都不要。」

宣武帝知她膽小,柔聲安撫道:「不用擔心,有朕在,沒什麼好怕的。」

沐太后雖然氣惱,可這個時候,還有更火燒眉毛的事兒,一時也只能憋著什麼都沒說。反正有她一日,是絕對不許這身份地位的孤女當皇后的。

宣武帝命人將玉妃送回藏嬌宮,這才姿態端莊,緩步去了太和殿。

·

金鑾殿內,宣武帝身穿龍袍,高坐于龍椅之上,淡然的看著底下的文武百官,聽著那薛讓和蕭禮入宮門的消息,安靜的坐在上頭等著。而底下的官員們,更是一個個汗水涔涔,緊張的雙腿打顫。

等蕭禮薛讓帶兵闖入,宣武帝在死死的盯著二人,開口道:「蕭禮,薛讓,你們是想謀反不成?」

薛讓一身戎裝,身子挺拔頎長,而他身側的高挑清秀的男子,正是穆王蕭禮,也是薛讓的妹夫。蕭禮面頰淡淡含笑,神情不似當初面對宣武帝那般恭順軟弱。

薛讓上前一步道:「今日末將和王爺一道前來,不過是想將先皇被害一事大白於天下,至於謀反……弑兄殺父,皇上倒是說說,誰才是真正的謀反?」

宣武帝一滯,而後目光死死盯著薛讓:「你——」

弑兄殺父,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薛將軍軍功赫赫,宣武帝還未登基前,就在他身邊了,之後屢立戰功,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反而將他貶去桐州,一待就是三四年。這件事情,不僅讓一干武將寒了心,就連其他官員,對宣武帝的舉止也是頗有微詞。而宣武帝將薛將軍的妻子軟禁在皇宮,此事雖然鮮少有人知道,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場的官員,也是心知肚明的。還有,人家穆王乖乖在蘄州待著,安安分分的,硬要逼著人家薛將軍去打,這還不夠,這薛將軍便是凱旋,宮裡也會設下埋伏,毫不留情的將這忠臣給殺了。究竟是如何的殘暴,才能做出這等無緣無故便殺害忠良之事。

可饒是如此,大臣們也知曉,薛將軍和穆王即便打著先皇長子的名號,理由到底不夠充足。

宣武帝道:「亂臣賊子說的話,豈可相信?當初父皇病危,朕在龍榻前侍疾數月,盡心盡孝,何來謀害父皇一說?」那會兒宣武帝雖然同薛讓交好,可自小的生長環境,叫他養成了不輕信他人的性子。那件事情,薛讓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沒有理由。

薛讓道:「如此,那末將便讓皇上見一個人……」話落,便有一個穿著青衫長袍,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行至前面。

宣武帝一瞧,起初還沒看出來,待細細一看,才睜大了眼睛。

而在場之人,也有認得此人的,正是太醫院的徐太醫。徐太醫醫術高明,當初和太醫院的其他幾名太醫,一道給先皇診脈。可當初那徐太醫,可謂是溫潤沉穩,豈是眼下這副落魄樣?

徐太醫一一道來。

原來當初靜王用妻兒威脅徐太醫和另外一名姓吳的太醫,在先皇的藥中,加了無色無味的催命之藥,才令先皇提早駕崩。

宣武帝起身怒吼道:「血口噴人,同這群亂臣賊子乃一丘之貉,簡直是胡言亂語!」

徐太醫道:「皇上是沒有想到,臣還活著吧。當初臣和吳太醫,為了妻兒,才鑄成大錯。可最後皇上還是要趕盡殺絕,臣比吳太醫幸運些,從那場大火中逃了出來,撿回了一條小命,只是臣那妻兒……」想到自己的妻兒,徐太醫就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抬起頭,道,「只是,當初皇上親手給臣寫的信,被臣藏在一個隱秘之處,並沒有被那場大火燒毀。」

說著,便將那保存完好的信,從懷中拿了出來,讓眾大臣輪流觀閱。這信上面有宣武帝還是靜王時的私章,而這上面的筆記,同宣武帝奏摺上的筆記也是吻合的。加上前幾年,那些曾醫治過先皇的太醫一個個相繼失蹤,那麼此刻這徐太醫的話,足以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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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弑殺先皇之人,哪有資格做皇帝?

宣武帝臉色有些發白,緊握雙拳緩緩坐在了龍椅之上,而後又道:「這信可以偽造,字跡亦可模仿,沒有半點可信度。」他眸色凜冽,隱隱有些猩紅,「朕手上有先皇立褚的遺詔。」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步履緩緩的走來。

已經有人認出此人,便識相的讓開一條道。

而在場的文武百官,自然也認出,這位嬌小清秀穿著宮裝的女子,正是宣武帝最近的寵妃玉妃,而且這腹中,更是懷著龍嗣,尤為尊貴。

宣武帝看著進來的玉妃,登時按捺不住,生怕那薛讓趁機拿她威脅自己。若是旁的什麼妃子,他自是不屑,就是皇后,他也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可這玉妃不一樣——那是他心尖尖兒上的女人。

宣武帝的聲音有些激動:「你來做什麼?」

剛說話,宣武帝便隱隱發現,這素來膽怯的女人,今日仿佛有哪裡不一樣了。他忽的想到了什麼,抬眼緊緊盯著她的雙眸。

……不似以往那般乾淨清澈,而是有一股視死如歸的深沉。

玉妃拾階而上,站在宣武帝的面前,纖細嬌小的人,就這麼玉立在那兒,緩緩開口道:「皇上曾將偽造先帝遺詔的事情私下告訴過本宮,本宮可以以腹中孩兒發誓,說的話句句屬實。先皇駕崩突然,並未留有遺詔,這遺詔乃一直跟在先皇身邊的盛總管按著先皇的筆跡偽造,偷蓋的國璽。」

這話一落,在場一片譁然。

當初先帝駕崩,起初並不知有遺詔,前穆王身為皇叔,位高權重,他一心擁立大皇子,而這宣武帝,雖然也有大臣擁護,可到底不及皇叔。之後是找出了先皇遺詔,這宣武帝才登上的帝位,假使沒有那份遺詔,這會兒坐在金鑾寶殿之上的,大抵也不是宣武帝了。

可若是,先皇是被宣武帝謀害的,這遺詔也是假的,那他便有足有的理由,將宣武帝從皇位上拉下來,並且繩之以法。

而且這玉妃乃孤女,腹中懷有宣武帝唯一的皇子,又正值盛寵,說出這番話來,對她並沒有半點好處。這麼一來,自然沒有說謊的理由。

宣武帝用力的握住玉妃的手腕,雙目赤紅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玉妃紅著眼眶,眼淚簌簌的落,聲音嬌柔道:「臣妾只是不想皇上再錯下去,就當是為了我們腹中的孩子積德。」

看著面前女人嬌弱的模樣,宣武帝哪裡還不清楚,這一切都是她裝的,到了現在,她還在裝!

宣武帝緊緊捏著她的手腕,看著她臉色發白,更是恨不得就這麼把她給捏碎了。這女人,終究是個沒有心的。從頭到尾,就將他當成傻子一樣,被她耍得團團轉!

宣武帝低低的冷笑了幾聲,而後松了手,目光落在她被捏出指印的纖細腕子上,而後踉蹌著,往身後退了幾步,狼狽的跌坐在龍椅之上。

·

甄寶璐一直站在院子裡等著,薛讓沒回來,她這心就一直懸著。

而棠棠和長福,小小的人兒,也感受到娘親的擔憂,一個個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娘親的身旁等著。甄景尚過來,叫他們吃飯的時候,甄寶璐也不過搖了搖頭,道:「我還不餓。」

甄寶璐不吃,棠棠也搖搖頭,淡淡道:「舅舅,我也不餓。」

長福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身側的娘親和姐姐一眼,而後抿了抿唇,也道:「長福也不餓。」

甄景尚哪裡不知這小外甥的心思,只對著甄寶璐道:「二姐,多少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等姐夫。」

甄寶璐心下有些動容,可她當真感覺不到餓。她瞧了一眼身旁的倆孩子,才看向弟弟:「你帶著他們去吃飯吧,我再等會兒。」

長福雖然餓,卻也不想和娘親分開了,小胖爪子死死的攥著甄寶璐的衣袖,眼淚汪汪道:「娘。長福不要吃。」

甄寶璐笑了笑,道:「乖,你同姐姐一道去吃飯。其實娘也有一些餓,這樣好了,你同姐姐先吃飯,你倆吃完了。娘再去吃,好不好?」

長福立馬就明白了娘親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揚起胖嘟嘟的包子臉道:「好,那長福一定吃得很快!」

甄寶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臉。

看著弟弟領著兒子女兒走遠了,甄寶璐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斂了起來。她低頭攥著自己的手指,心裡頭著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真的會平安嗎?甄寶璐還是不放心。想著這段日子的分離,她鼻尖都有些泛酸,若薛讓真出了什麼事兒,她絕對不能像上輩子她的娘親那般,鬱鬱而終,一定要好好撫養這倆孩子。

人就是這樣,平日再樂觀,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方才孩子們都在,甄寶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會兒一放鬆,眼淚便落了下來。甄寶璐抬手,胡亂的擦了擦眼睛,都當了娘親的人了,可不能這麼嬌弱。她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前面看了看,待看到沖著她走來的高大身影,才忍不住翕了翕唇。

男人的身子英挺頎長,步伐矯健,她喜極而泣,剛剛憋回去的眼淚又落了下來,看他的時候,也變得模模糊糊,有些不真切。

她想抬手擦擦,卻有人先她一步,撫上了她的臉頰,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替她揩了揩眼淚,聲音溫和道:「怎麼哭了?」

這語氣,就仿佛他們還在桐州,她在家裡帶孩子,他剛下職,從衙門回來。

甄寶璐忍不住,雙臂環上他的脖子,踮起腳,揚起臉,就吻了上去。

男人的大手扣住她的腦袋,低頭用力的吻她,當下壓根兒沒有任何好顧慮的。他越吻越深,吻到懷裡的人出喘不過氣,抽抽搭搭偎在他的懷裡,薛讓才用力的將她抱緊,親著她的發頂道:「不會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再讓你擔心、讓你涉險。阿璐,已經沒事了……」

·

宣武帝謀害先帝,偽造遺詔的罪名坐實,自然得從皇位上下來,而先帝的一些個皇子,早就給宣武帝迫害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不中用的先帝長子。雖說是個窩囊無能的,可總比宣武帝這個殘暴無度的要好。一時眾大臣們也自然接受,扶持他登基,改號宣平。

至於那薛大將軍,更是被宣平帝分為榮王,行攝政一職。此舉雖然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非議,可這宣平帝有幾斤幾兩重,大傢伙兒也是清楚的,這朝野上下,已經沒有其他有能力之人,這榮王攝政便攝政,只要能幫助宣平帝管理朝政,穩固江山,眾人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這日穆王蕭禮要回封地蘄州,薛讓前去送行,瞧著蕭禮道:「當真不決定留下來?」

蕭禮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道:「本王早就想同宜芳一道去遊山玩水了,先前是沒辦法,如今大局已定,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在蘄州過慣了,已經適應不了皇城的繁華了,至於你呢,怕是要一輩子留在皇城,辛苦你了。」

蕭禮一直都清楚,他和他的父王不一樣。他父王一直想著東山再起,心心念念那個位置,他是他唯一的兒子,有些事情只能從命,可如今他只想好好守著自己的妻子,再生幾個孩子,過著平平淡淡,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薛讓也沒有再說話,目送他上馬車,漸漸遠去。

·

而那前宣武帝蕭澤,罪名落實,本該處死,可皇上念著仁愛之心,將他禁足在了靜王府,一輩子不許他踏出王府半步。

這一日,蕭澤站在涼亭內喂魚,忽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以為是徐公公,倒也沒有轉身。待聽著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才身形一顫,轉過了身子。

他望著站在眼前一如既往般清秀嬌小的女子,他最愛的寵妃玉妃。不,如今他不是皇帝,她自然也不是玉妃了,她不過是一個叫容玉的孤女。蕭澤並沒有先前那般的激動,而後重新轉身,將盤中的魚食撒入池中,淡淡道:「你來做什麼?」

容玉將準備的衣裳擱到了石桌上,道:「天氣轉涼了,王爺多注意身子。」

蕭澤身姿筆直,沒有回頭看,可餘光卻瞥了一眼石桌。他記起來了,先前她答應給他做身袍子的。她還問他身為皇上,要這般普通料子的便袍做什麼,那會兒他沒回答,他原本是想等著她胎兒安穩,帶她出宮走走,像一對平凡的夫妻那樣相處幾日的。

如今想來,她從一開始就在騙自己,處心積慮……甚至連懷孕,都是作假的。

蕭澤深吸了一口氣,一言不發。

容玉站了一會兒,面色恬靜淡然,說道:「那我不打擾王爺了。」

她走了幾步,才聽得身後之人叫她的名字:「站住!」

容玉身子一頓,立在原地,臉色卻甚是平靜,毫無表情。

卻聽他問道:「你可曾愛過朕?」

「沒有。」仿佛是一個極為自然的回答,用不著多想,就脫口而出。

蕭澤頓了頓,才道:「滾吧。」

容玉緩步出了院子,靜靜站在一處榕樹下,才抬手,輕輕,一下一下撫著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從來沒有。」

·

甄寶璐是沒有想過薛讓會當什麼王爺的,可如今他成了堂堂攝政王,一家子也在離齊國公府不遠的雙榆胡同的榮王府住下了。這榮王府闊綽氣派,足有當初安國公府的三倍大。這麼大的一處宅子,長福自然是喜歡,每日便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很是活潑。

甄寶璐看著胖兒子如此的歡樂,想起自己的上輩子,也覺得有些好笑。上輩子她貪慕虛榮,就指望過上這種錦衣玉食的日子,可偏偏得不到。這輩子,她準備踏踏實實嫁給老實人,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王妃。

甄寶璐倒是沒有什麼想法,畢竟有夫君和孩子們在身邊,別的她都不在意。不管薛讓是武將還是王爺,于她而言只是她的夫君而已。

只是一想到這段日子,薛讓日日都忙,她便有些發愁了。有時候看著他在書房替宣平帝批閱奏摺,那副模樣,還當真有幾分熟稔,仿佛上輩子就做過這種事兒似的。

她雖然心疼,卻也明白,薛讓不過是想讓他們母子過得好一些。她能做的,就是要他少替她和倆孩子操心。

·

之後的日子便過得極快,一眨眼便是三年。

這三年之中,起初宣平帝還會聽聽身邊人的意見,認真批閱奏摺,可到了之後,只顧著享受當皇帝帶來的好處,再也沒心思批閱奏摺了。而且,那薛讓批閱的奏摺,從來沒有出過錯,即使如此,那他還管這些做什麼?

原本宣平帝的右側,準備了一把金椅,上朝的時候,宣平帝端坐龍椅,攝政王坐在右下位置。可漸漸的,這宣平帝上朝便是兩眼發黑,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看得下面的文武百官紛紛搖頭,最後更是連早朝都連著半月不上了。

這一日,宮中設宴,甄寶璐攜著一雙兒女進宮赴宴。

目下甄寶璐的身份不一樣,自然不少人上趕著巴結。畢竟這整個大周誰不知道,如今這天下,真正做主的可是榮王,而那榮王,又是個寵妻如命的。甄寶璐鮮少出門,又不喜見客,眾人想巴結都沒法子,今兒難得遇見,自然一個個都過來說話。

甄寶璐一身貴氣,嬌嫩臉頰粉潤依舊,比那些婦人帶著的十三四歲的女兒還要嬌嫩。生著這麼一張美絕人寰的臉,怪不得這攝政王如此寵愛呢。又瞧著那一對可愛的兒女,更是羨煞旁人。

甄寶璐架不住這麼多人,尋了個藉口便出去透透氣。

霍青芍陪著甄寶璐一道去,笑嘻嘻道:「王爺真是給王妃長臉。」

甄寶璐笑笑,曉得霍青芍是在打趣兒她呢。便隨她在御花園走了走。

卻不知,恰好遇上了宣平帝。

宣平帝自然聽說這薛讓有個絕色無雙的妻子,寵得跟個寶似的,這麼多年了,不僅沒有納妾,連通房都沒有一個。在宣平帝看來,這女人再美,總是會膩的,這甄氏能美成什麼樣啊?

今兒一瞧,可是將宣平帝給看直了眼。他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目不轉睛的落在了面前這美貌少婦身上,見她這身段婀娜纖細,胸前雪白雖然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可架不住那處飽滿挺翹,仿佛是要雖是噴薄欲出,而那腰肢,更是纖細如柳,簡直勾得宣平帝色心大動,那襠下當即出了洋相。

甄寶璐蹙著眉,也是聽說過這宣平帝的作風的,簡直比先帝還有荒淫無道。這會兒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更是令甄寶璐幾欲作嘔。

瞧著甄寶璐行禮,宣平帝含著笑,上前就要去扶她:「榮王妃不必多禮……」眼睛卻一直落在她的胸脯之上。

甄寶璐想著後退一步,而這個時候,卻有一只手臂橫過,將她攬到了身側,對著宣平帝道:「參見皇上。」

這冰冷的聲音,令宣平帝旋即回過神,看著美人身邊高大冷峻的男子,宣平帝額頭冷汗直流,當即笑笑道:「榮王也在這兒啊。」

宣平帝見識過這薛讓的手段,若說先前朝中還有人因他攝政有些不滿,那麼如今,怕是沒有敢再說一個不字。更甚至,若是有朝一日,薛讓自己想當皇帝,他也沒有半分反抗的餘地,輕輕一掐便被他給掐死了。

在薛讓的面前,宣平帝哪有半分當皇帝的威風,寒暄了幾句,便擦了擦額頭的汗,狼狽的走了。

霍青芍也識趣兒道:「那我先回去了。」

甄寶璐望著身旁面若冰霜的男子,才抬手,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沖著他笑了笑:「大表哥。」

這般親近的舉止,叫薛讓的面色登時變柔,而後才俯身,親了親她的臉無奈道:「當真是不讓我省心。」

甄寶璐氣惱,今兒這事哪裡是她的錯?她氣不過,揚起臉就在他的下巴處咬了一口。

薛讓笑笑,寵溺的將她抱在了懷裡,下巴枕在她纖細的肩頭,大手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目光朝著宣平帝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倏然一沉。

·

這一日,甄寶璐在院子裡陪倆孩子一道摘枇杷。那黃澄澄的枇杷,裝得滿滿當當的一籃。甄寶璐偷懶,坐在石桌旁就成。

祝嬤嬤一副火氣火燎的模樣,急匆匆過來了。甄寶璐將含笑望著跟小猴子一般靈活爬樹的女兒,和站在樹下興奮的拿著竹籃的兒子,看了一眼祝嬤嬤:「何事這麼著急?」

祝嬤嬤道:「皇上駕崩了。在惠妃娘娘的床榻上。」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兒!

甄寶璐心下一緊,當下便擔心這事兒會不會牽扯到薛讓的身上去。畢竟這幾年,他在朝堂上已有一手遮天的趨勢,雖然說他壞話的人不多,可甄寶璐還是覺得,那些人心裡面,指不定怎麼說薛讓呢。可她身為薛讓的妻子,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向著他的。

而這惠妃,說的就是甄寶璋了。當初宣平帝繼位之後,順勢將宣武帝的後宮嬪妃也一道接受了,這甄寶璋,就是其一。宣平帝縱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這死在女人榻上,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兒。

她正想問些什麼,祝嬤嬤便面露喜色道:「現在眾大臣們紛紛議論,而後決定,擁立咱們王爺為新皇……」見自家王妃一副還一臉迷茫的樣子,祝嬤嬤繼續道,「王妃,咱們王爺要當皇上了,您要成為皇后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