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因着懼意呼吸急促,在那股壓迫之下,不敢說話。
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時,沈桃溪忽然又對着她笑了笑,緩了語氣。
“不過你也莫怕,我既然讓人救了你,自然會留一留你的命。”
“三姑娘……”
“把你說的那些事好生交代清楚,畫好押,還有我大房裏同三房有過往來的所有人,將你知道的,一個個指出來,說的越詳細,我便讓你活得越久。”
“我,我能活?那我的兒子……”
嬤嬤又激動起來,只是剛動了動身子,便是一口血涌出,順着嘴角落到了被褥上。
“賬我可以平,他那條命我也可以想法子替你留着,但他什麼時候能放出來,還是得看你。”
說罷,沈桃溪便轉了身,只是剛走幾步,後頭便傳來了急切的聲音,甚是虛弱。
“老奴今日,今日便能認罪畫押,今日便能去指證三夫人!還有姑娘想知道的人,老奴眼下就,就能說清楚……”
“今日可不行。”
沈桃溪停下步子,側了些頭。
少女一半隱於光影之中,襯得眉骨清晰,小巧鼻樑愈加高挺。
“今日,你先好生同我說說,上一次在我母親的藥膳裏,你們究竟放了什麼東西。”
醫女見狀上前將參片放進嬤嬤的嘴裏。
沈桃溪在不遠處的軟椅坐下,受着外頭吹進的涼風,端起茶盞。
父親未歸家前,她不會企圖去扳倒三房,即便有了這些罪證,即便有偏向父親的二叔,她也不敢全然信任。
她要的是穩妥。
她要讓父親親眼看見這些東西,親耳聽見她們承認罪行,徹底相信,養不熟的白眼狼,不止是顧錦文一個。
“好生撐着這口氣,撐到我要用你的時候。”
茶麪有輕微的晃動,沈桃溪輕飲了一口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所以,今日你慢慢說,不急。”
……
沈煜白不知自己妹妹一早便出了府。
他身子已無大礙,再過兩日便能回去當差,只是在這之前,他還得去一趟淮西王府。
吳家那日的囂張模樣他記得清楚,按他以往的性子,能下地的那一日,一定是他衝進吳府尋仇的日子。
可如今他已經少了曾經的衝動,也知曉要對付同大皇子親近的吳家,最穩妥的法子,還是要讓他們狗咬狗,亦或牽扯進去其他的皇子。
比如同大皇子不對付的二皇子。
只是近來他也聽了不少傳聞。
眼下他需得確定,他的師父同二皇子私下並無來往,同那常寧公主,也不會真有牽扯。
正想着,小丫鬟昭雲拿來一身他平日裏慣愛的錦衣長袍,淺淡之色襯得人光風霽月。
可沈煜白卻搖了搖頭,忽然想起那日長街上,袍子染上血色的場景。
“換一身,拿那件深色袍子來。”
昭雲想了想,憶起曾經少爺的喜好,有一瞬的怔愣。
但旋即她便應了下來,仔細拿了那件少有的暗色。
沈煜白極少穿深色衣袍,昭雲在他身側這麼久,很早便知,他喜歡明亮之色,就如同他的性子,雖有衝動,但極其真誠,如溫和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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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昭雲猜不到眼前少年的心思,但她卻忽然察覺到,他看似隨意的神色中,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沉重。
“少爺許久未穿深色,也,也很好看。”
替沈煜白更完衣,昭雲準備退下,卻突然想起之前少爺每每心情爽朗時都會問上的一句話。
只是她極少迴應,每次都會低下頭,不敢去瞧他帶着玩味的眼。
如今許久未再聽見,而眼前的少爺也滿腹心事,昭雲忽然就鼓起勇氣說了這麼一句,而後低着頭慌亂退下。
“跑什麼?”
回過神的沈煜白微微一愣,旋即便揚起了笑,黑眸如星子般亮眼。
還是那個意氣風發不服輸的少年,昭雲偷偷看了看,雖心跳得厲害,但也終是鬆了口氣。
“過來,用早膳。”
“奴婢,奴婢用過了。”
昭雲依舊不敢看他,甚至冷靜下來後還生了懊惱,不敢相信適才她竟然開口說了那麼一句話。
“那便陪你家少爺再用一次。”
沈煜白看着她瘦小的身子,戲謔的眸子壓着一抹柔光,“再攥下去,衣袖要壞了。”
小丫鬟這才反應過來,鬆開手,不得已又提着步子上前。
“還道你今日厲害了些,沒承想,膽子還是這般小。”
見她低着頭不說話,只仔細給他盛湯,沈煜白順手也拿起一個碗,挑了些肉食,“再喫一些,今日我要去見師父,不知何時才能再用膳。”
“奴婢,奴婢也要去?”
想起那位,昭雲的手有些抖。
若不是不想丟臉,她眼下怕是要哭出來了。
“少爺去拜訪王爺,奴婢跟着去,不合規矩。”
“怎麼不合規矩,誰家少爺出門身後不跟人?”
沈煜白見她抿脣怕得厲害,一雙眼也因着懼意而染上溼潤,想嚇唬她的話又咽了回去,心裏一軟便想改口。
可再一想,沈煜白卻還是搖了搖頭。
他雖覺小丫頭如此甚是有趣,可往後他若不在,這丫頭一直膽小害怕可不行。
“你若怕旁人議論便換身衣裳,往後不止淮西王府,有不少地方,你都得跟着我去。”
“奴婢……”
“不許如此瞧我,先用膳。”
沈煜白別開眼,將小碗放到她跟前,“也不知誰纔是主子,嚇你一次,還得被沈桃溪陰陽怪氣。”
……
謝瑨回到王府時,沈煜白已經在馬車裏等了許久。
見他回府,才掀簾出來。
“師父。”
“何事?”
謝瑨掀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衣袍上打了一轉,又掃過他後頭拼命低着頭的瘦弱小廝。
“下次來了便進府等。”
“是。”
沈煜白高興應下,跟在謝瑨身後踏進府中,“我怕王府裏有人,所以纔不敢貿然登門。”
頓了頓,見前頭的人不做聲,沈煜白又道:“近來聽了些傳聞,若是在師父的府中碰到其他人便罷了,可要是瞧見常寧公主,徒兒向來魯莽,也不知會不會惹得她不喜。”
謝瑨的步子停下,並未轉身,但卻好似將沈煜白的心思瞧了個清清楚楚。
“長本事了。”
男人低沉的話語帶着一抹輕笑,探不出喜怒,輕飄飄落了下來,“本王可沒教過你,這樣用試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