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瓊娘跟太后這是吃過早午飯才走的。
太后的年歲漸大, 每天習慣了吃兩頓, 早上吃得晚些,到了第二頓是偏下午了。
瓊娘便也跟著吃了一頓早午飯。太后顧念著她懷著身孕,可不敢叫她也跟著茹素,便在山下叫了碗雞湯上來,下了雞蛋麵給她吃, 又看了看她身旁的零食盒子,語重心長地道:「知道忘山疼你, 可是女人家懷孕時也不可太貪嘴兒, 不然那胎兒長得太大,生產時便是道鬼門關。」
被太后這麼一提醒,瓊娘自己也唬了一跳。上輩子她懷胎時, 可不敢吃得這麼恣意。那尚家的婆婆講究,吃食用度就算在懷孕時不可張揚鋪排。
那時尚家婆婆口頭常掛著的一句便是:「我懷著我家雲天時, 可是什麼都吃不到, 還經常下地幹活, 女人家懷孕, 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
就因為她的這一句, 那時的瓊娘便也要每天早起給婆婆問安,有時候嘴饞了想吃些可口的, 也不敢叫丫鬟買,免得被婆婆看見又說個沒完。
而今世嫁給了楚邪。沒有刻薄婆婆時刻管著,就像太后所言,楚邪又是極慣著她的, 前些日子,竟然從極南之地運來了一種黃皮大核的庵波羅果給她吃,這麼的不忌口,只怕到時候真不能像前世般順利生產了呢。
當下,她也是謝過了太后提醒,太后笑看著她,拉著她的手道:「先前還擔心忘山沒有定性,怕你婚後受了委屈,現在看忘山強過他的父親……我也就放心了,對了。我命田嬤嬤熬煮了潤喉的燕窩梨汁兒給你……」
一時間,太后跟瓊娘東拉西扯了許久才放她下山。可是瓊娘心裡卻有些淡淡的疑問,她總覺得先前太后的那句「忘山強過他的父親」是一時失言,是故後來才東拉西扯了那麼許多。
楚邪的父親是楚歸農,那是有名的愛妻若珍寶的男人,太后怎麼會說忘山比他的父親強這類的話?
瓊娘在歸程的路上,一直反覆琢磨這這件事。
等回到府上時,她原本是打算洗漱,等候琅王歸來詢問大哥的婚事,可是不多時便看喜鵲從前廳。只喘著氣回來道:「夫人,您不在府上的這一天出大事了。」
翠玉看著她言語稍顯誇張,便道:「有事便說,別一驚一乍的嚇到了王妃。」
喜鵲畢竟跟翠玉不同,並不是那種富貴人家裡教養出來的丫頭,就算跟在瓊娘身邊甚久,還是改不掉從鄉野裡帶來的習氣,不過瓊娘倒是喜歡喜鵲的響快,倒是不介意她的不拘小節,便問:「什麼事情?」
喜鵲經翠玉的提醒,連忙調小了嗓門,語言平平道:「昨兒柳家大公子留宿在王府,今晨醒來時,被公孫家的大哥發現與公孫二姑娘躺在了床上。柳家大公子表示願意負責,可公孫二姑娘卻說,不過是喝醉了酒,胡睡在一起,天亮散了就好。公孫家的大哥便要追打公孫二姑娘,柳家大公子阻攔,最後公孫家的大哥把柳公子給打了。」
雖然喜鵲刻意念得語調平平,但她那話裡的意思卻是惡風拍浪,拍得一旁向來端莊的翠玉連連抽氣,也直把瓊娘驚得合不攏嘴。
直到她將公孫二姑娘叫來,才弄明白了原委。
原來昨日從龍家回來後,柳將琚到底是回了柳家。依著他做人的性情,向來不是捅了簍子不管的。
不過公孫二姑娘卻頗為仗義,直言要陪著他一起回去,大不了她跟柳家的父母解釋清楚,免得誤會他真的私德有虧便好。
不過那公孫二孃是多鬼道,只叫柳將琚跟著她一起翻牆,從後園子翻了進去,就這麼的一如繞到了堯氏的院落。
而那屋子裡也正是熱鬧。柳夢堂將堯氏和柳萍川叫到了一出,便是將龍家的那場變故盡數說了出來。
這下堯氏也不渾身無力了,氣得直拍著桌子,大聲叫著逆子。而柳萍川則慢聲慢語,分析著這公孫二孃,大約是大哥私下去求崔瓊娘,跟公孫二孃串通一氣演了這一齣戲。
柳萍川以前總是嫉妒著柳家夫妻對瓊娘太好,而現在她又心態偏頗,覺得他們對柳將琚比對她好。加之柳將琚又向來跟瓊孃親厚,這下可算找到了詆譭大哥的機會。
「大哥這般的不聽父親的話,實在是不將柳家的門楣榮耀放在心裡,不過也難怪,他向來是膽大的,要不然怎麼會先前與我府裡的那位前太子妃有過一段私情呢。」
她這話倒是讓堯氏一驚,忙問緣由:「你這話從何而來?」
柳萍川冷笑道:「我原也是不知,要不是後來從雲曦的以前的摯友哪裡聽聞,二人曾經相攜遊湖,有過一番深交,還真是想不到呢。大哥若是再不聽人勸,父親你便跟他提起這事,看他顧不顧及那靳雲曦的名聲……母親,你也是的,既然裝病,就要裝得像些,有好幾次哥哥來看你,你都是起了床的,這次他再回來,便臥床不起,看他能不能擔得起氣死母親的惡名……」
依著公孫二的脾氣,就要在這柳萍川高談闊論的時候,搖著扇子邁著方步走進去,大掌一揮,給她個「五福臨門」,打掉門牙才是教妹妹做人的親哥哥。
可就在她打頭陣要進去時,柳將琚卻扯了她,又是悄無聲息順著原路從院牆裡翻了出去。
柳將琚自此也是心灰意冷,可是跟父母撕破臉實在不是他的為人之道,便拉著穿著男裝的公孫二一起去酒樓裡喝酒。
這可算是找對人了,公孫二是個多能喝的,便是陪著柳將琚拿著一罈罈的老酒當水飲。
但是再能喝之人,也終究是有喝醉之時,最後也不是怎麼的。二人稱兄道弟的,便回了王府裡公孫二姑娘暫居的房間,就這臉貼著臉兒的,裹了大被睡在了一出。
第二天早晨,恰好公孫無奕來尋妹妹,喊了幾次不見人應,便順著窗戶往裡忘,正看見柳將琚將大腿搭在妹妹身上的情形,接下來便是一聲暴喝,雞飛狗跳的混戰一場。
等公孫二灰頭土臉地來見瓊娘時,再不見往日翩翩瀟灑的濁世公子哥兒的浪蕩樣,只伸著手指對天發誓,昨日絕對誤會一場,她可沒有設計陷害,非逼著柳將琚娶了她的意思。
瓊娘拿手帕撫了撫胸口,就著燕窩梨汁順了口氣,道:「我明白,公孫二姑娘你並非恨嫁之人,只是事已至此,總要有個解決的法子。」
公孫二道:「有什麼可解決的,說開了大家便權當沒事過去便好,可是你那兄長就是個榆木腦袋,只因為我睡覺時,衣服前襟鬆開了,被他瞧見了些,他便跪在我哥的面前,非要娶我……王妃,你且去勸勸你那大哥可好?想開點,看了就看了,別這麼死皮賴臉的抓著我不放。要是依著這個,我以前跑船時,看著的赤膊光屁股的漢子多去了,你說我不搞個三宮六院的,都收不乾淨那些個男人了!」
這事情裡的苦主要不是柳將琚,瓊娘覺得自己一定能大笑出來。可是現在她是萬萬笑不出聲來。
公孫二不是恨嫁之人,奈何她親大哥公孫無奕卻是個嫁妹心切之人。如今便是認定了自己的妹妹名節毀在了柳將琚的身上豈會善罷甘休?
那可是親自手刃仇人全家的嗜血之徒啊,怎麼可能叫妹妹吃虧呢!
不過依著她看,哥哥若能娶了公孫二也好,他常年隨軍,娶個嬌滴滴的小姐,怎麼可能跟他吃苦,倒是公孫二一身的英氣,正配哥哥。
當她將這意思婉轉說出時,公孫二呵呵一笑道:「你哥哥心裡有人,這樣的男人,再好我卻不嫁。」
瓊娘聞言一愣,仔細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便是幽幽一嘆。
這股子憂傷,到了晚上都沒有舒散。
且說琅王安撫了公孫無奕後,便回來見瓊娘,看瓊娘有些鬱鬱寡歡樣,便將臉兒貼過來,只躺在她的大腿上要聽腹內娃娃的動靜。
瓊娘被他逗笑道:「不到三個月,哪來的動靜?」
琅王順勢吻著她的臉頰道:「郎中說熬度了幾個月,便可在一起了,到時候便要好好侍奉本王,憋得都要冒火了。」
瓊娘被他摟在懷裡道:「萬歲不是賞賜了美人,怎麼眼巴巴地賴在我這?」
楚邪咬了她臉頰一口道:「最不是個好東西,現在倒是大方的樣子,若我真跟人捱了身兒,你豈不是又要打翻了醋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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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娘突然想起白日裡太后無意中說的話,便問:「不知公公在世時,可否納妾?」
琅王懶洋洋道:「便是我母親一個,他都愛不過來,哪裡會納妾?記得我五歲時,江東大營操練,他走脫不開,可母親突然病重,他便每天來歸趕幾十裡的路,往返大營與府宅,我娘便是他的命,命只要一條便好,不在了,他便也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