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府大門洞開,卻門可羅雀。王閣老的幾個遠方侄子侄孫跪在靈堂中,心中都有些慼慼然。
今日出殯,關注度不比往常,許多人暗自觀望,在心中暗自掂量——來閣老府祭拜,會不會得罪新皇?
縱使許多人受過王閣老的諸多恩惠,有心祭拜,卻誰也不敢當出頭的椽子。
華君澤來得並不早,但他卻是今日第一個來祭拜的人。
沈戰和董林擡着供桌,桌上擺了一頭乳豬做祭品,簡屯則抱了一大罈子好酒。
他們求了華君澤,今日要來祭拜舊主,儘儘心意,華君澤自然答應。
甲丁攙扶着華君澤,華君澤依舊咳嗽着,臉色顯得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但是,他挺直了脊背,眼神堅定。
走近閣老府時,嗩吶聲響起,這些樂班子到處參加葬禮,一有賓客來祭拜就吹奏。吹鼓手們還是第一次幹這麼清閒的活兒——一上午了,這是他們第一次吹奏。
吹鼓手們並沒有因爲能偷懶而開心,相反,他們心中憤憤不平。
這可是修橋補路、樂善好施的王閣老的葬禮,說王閣老是安邑縣的驕傲也不爲過,居然最後落得這般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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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吹鼓手不敢接這活兒,他們接了,並不只是爲了銀子。
一見終於有人來祭拜,吹鼓手們吹奏得格外賣力,恨不得當場給華君澤豎起大拇指。
他們想,這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安邑縣新一代的驕傲,有種!
嗩吶聲中,華君澤擡腳邁過閣老府的門檻。
王閣老的棺木在前,王樂賢的棺材稍靠後一些。
貢品桌被擺放在靈前,華君澤恭敬地跪在靈前哭喪,邊哭邊說王閣老如師如父,王樂賢如兄長一般,如何如何對他恩重如山。
屋內守靈的侄子侄孫們都哀哀地陪着一起哭。
這纔有了一點點葬禮的體面。
華君澤哭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哭完以後,華君澤便以弟子的身份,進了靈堂,和王閣老的侄子侄孫們一起守靈。
王閣老的侄子侄孫們互相看了看,都暗自讚許華君澤不忘恩情,重情重義。
一會兒,嗩吶聲響起,又有人前來祭拜,等人走近了,華君澤一看,是長孫院長。
並非所有的人都自私涼薄,但事關生死,總會在心裏掂量掂量。
此時,有人帶頭做了,便會像火花一樣,發出一點光一點熱。這火花,就有可能點燃另外一個人身體內的熱血。
第三個來祭拜的人,是井縣丞和井永年父子倆。井縣丞爲人精明,一向擅長避禍趨利,今日之舉,倒讓華君澤刮目相看了。
之後,來了幾波旭陽書院的學子。
然後,來祭拜的人便多了起來,縣令谷玉東——哦,不,應該叫谷武東居然也來了。
咕咚身爲縣令,裝模作樣地進靈堂,挨個把每個家屬都慰問了一番。到華君澤跟前的時候,咕咚沒有說話,拍了拍華君澤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華君澤摸了摸咕咚的脖子,推了推,晃了晃,低聲說道:“不錯,挺結實。”
咕咚:“……”
咕咚心想,不就上回怕掉腦袋,沒有給他開路引嗎?看着記仇的小氣樣!就他華君澤仁義?他咕咚就不能當一回性情中人?
見來弔唁的人多了起來,吹鼓手們似乎也來了勁,把嗩吶聲吹得嘹亮,華君澤耳畔卻似乎聽到了衝鋒的號角聲。
華君澤欣慰地看着絡繹不絕的祭奠者,突然,他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
華君澤以爲自己眼花了,或者出現了幻覺,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沒看錯,不是夢!他驚喜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院子裏。
閣老夫人,還有王樂賢的夫人,念念,還有王樂賢的幼子文山,他們都還活着!他們回來了!
閣老夫人對華君澤點了點頭,含淚說了句“好孩子,多謝你了”,便嘴脣哆嗦着,在念唸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進了靈堂。
王樂賢的夫人已經哭成了淚人,卻強撐着精神,緊緊地牽着才兩歲的王文山的手,跟在後面進了靈堂。
華君澤知道當下不是說話的時候,便按捺下許多想問的話,一邊裝病咳嗽着,一邊在葬禮上幫忙。
夜間,荷香得知王家女眷回到了安邑的消息,自然十分欣慰,忙去告訴言心。
言心驚喜地站了起來,說道:“走,快,帶我去閣老府。”
荷香搖頭說道:“不行,如今肯定有人盯着閣老府,你若是去,那不是存心往刀口上撞嗎?”
言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荷香,輕啓朱脣:“荷香,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荷香心想,只要這祖宗不出門,問十個問題也不是問題,於是,她說道:“但說無妨。”
言心挑眉問道:“你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讓我出門,那你天天費勁給我扮男裝幹什麼?”
荷香:“……如果我說是爲了欣賞美男子,你信嗎?”
言心:“……”
荷香不得不正經一些,說道:“我這不是想讓你適應適應扮男裝嗎?再說,你扮上男裝,是不像公主了,可你像太子,反而更危險了。這誰敢讓你出去冒險啊?”
言心失望地將自己撂在美人榻上,仰天長嘆說道:“我今年一直被關着,好不容易父皇解了我的禁足,進宮浪了一次,就趕上宮變。宮變完了,換個地方禁足……”
荷香小手一揮,說道:“我理解,您這是悶得慌了,要不然我找人陪您打麻將?”
言心愣了愣,說道:“我知道壽仙娘娘麻姑,麻將是她的什麼人?爲什麼要打他?”
荷香一愣,隨即解釋道:“麻將不是人!”
言心也是一愣,然後,她興奮地挽挽袖子,摩拳擦掌道:“你說他不是人?那確實該打!我正想打個人宣泄一番。”
荷香無語了,她噔噔噔地出去,將甲丁、乙丁和問雁叫過來,又把聽雨喊進來,讓他們負責教言心打麻將。
然後,荷香便拉上華君澤,乘馬車直奔閣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