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上完兩門必修課之後,下午兩點鄭小乖來到社團教室,把圍裙往身上一穿,和社長一起準備今天的點心。
酥皮是提前一天準備的,做好之後,放在冰箱裏冷藏,餡料也是去市場精心挑選的優質餡料。
這些點心是在晚會上免費發放,需要做的量很大。
今天要做五種,山楂鍋盔,牛舌餅,蛋黃酥,棗泥酥,薩其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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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小乖的手伸進麪糰裏,不停地揉捏捶打麪糰,讓麪糰發出自己的筋性。
經過這一段時日的反覆練習,她已經知道酥皮爆陷,掉酥的種種原因,在製作酥皮方面已經得心應手。
社長在案板的另一邊,也在用力揉麪團,再把揉好的麪糰分成重量一樣的劑子。
王老吉高舉攝像機,對鄭小乖拍視頻素材,宋芝芝幫忙把褐色的棗泥餡料團成一個個小圓球。
王老吉用高清鏡頭拍攝烤箱裏的食物由原本的白色,一點點變成金黃酥脆的模樣,不禁感嘆。
“已經拍了很多期,但最喜歡看的還是食物在烤箱裏成熟的過程。”
隔壁的西點社也在馬不停蹄的忙碌。
往紙杯蛋糕裏塞蛋糕胚,有人塗抹奶油,用裱花袋裱花,還有人小心地放上櫻桃等水果點綴。
顧珍珠跟着社長學習了兩天,在開酥這方面遭遇到一些挫折,聽到西點社的人背地裏叫他們白案師傅,說整天揉麪和食堂阿姨的也沒什麼區別,還是做蛋糕要高級許多。
顧珍珠從小就跟着家裏人進出米其林餐廳,法國餐廳,喫過太多像藝術品一樣美味又好看的蛋糕。
中式點心外形確實有些樸素,當聽到和食堂阿姨聯繫起來,她的內心生出了牴觸。
她怎麼會是食堂阿姨?食堂阿姨這種工作有什麼技術含量?是什麼技能都沒有的底層人去做的工作。她現在和阿姨不一樣,將來也會做讓阿姨難以企及的工作。
她家裏的廚師是頂級大廚,她想不是她看不起廚師這種工作。而是這種工作交給別人去做就好了,她負責喫享受,被人伺候就夠了,她就是天生的小姐命,生來註定要享福。
離開社團前,顧珍珠想的是這種伺候人的工作,大概也只有鄭小乖這種人會矇頭做。
她也是迷了心竅,覺得自己應該樣樣勝過鄭小乖。讓顧家看看到底誰優秀,誰更值得他們寵愛,當意識到這一點後,她又覺得,和她比這一方面太掉價。
廚師,就算是頂級大廚。幹到頂了,也是個伺候人喫飯的工作。
她要做的是大明星,被所有人前呼後擁地伺候,再享受萬千寵愛。
當她去調查鄭小乖的成績,去查看她技能方面的證書。發現她除了學習,其他技能幾乎沒有,什麼舞蹈,鋼琴,音樂,繪畫,她都沒有學習過。
她已經遠遠贏過她了。
得知這一點的時候,她心裏有一種大獲全勝的喜悅。
一個優秀的女兒,和一個廢柴一樣什麼都不會的女兒一起擺在面前,鬼都會選擇優秀的女兒。
顧珍珠一身漂亮的火紅色演出服,出現在這裏,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她身上香水的味道很濃,還未走到人身邊,就先嗅到了味道。
社長最先皺起鼻子,這味道像一滴黑色,掉進了白色顏料裏,整個教室原本食物香甜的味道都變得難聞了。
他捂住鼻子說:“顧珍珠,你怎麼來了?你身上的香水噴得太多了吧?”
顧珍珠露出一個大方得體的笑容,“來看看你們點心做得怎麼樣?”
她走到鄭小乖身邊,低頭看她包蛋黃餡料,:“小乖,你沒有報名元旦演出嗎?”
鄭小乖搖頭,“沒有,我什麼才藝都不會。”
聽到鄭小乖承認不如自己,顧珍珠憋着笑,“元旦晚會是展示自己,讓所有人認識自己的好機會,我還以爲你會報名參加呢。”
“我代表咱們班級跳的是拉丁舞,你會來看我表演吧?”
鄭小乖認真地回答,“我沒有想要展示自己,讓其他人認識我的打算。”
“比起做臺上的表演者,我更想做一個默默欣賞的觀衆。”
顧珍珠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她勉強道,“發現其他人都比自己優秀,而自己又什麼都不會,一定難免自卑吧?”
“追不上別人的滋味,一定很難受吧。”
鄭小乖直接問她:“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我聽不太懂,你可以直接說。”
顧珍珠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只是有點好奇。”
“你發現自己不如別人的時候,不覺得自卑嗎?”
鄭小乖純色的眼眸裏一片迷惘。
她想了想道,一五一十地回答,“是。學校的人都很優秀,從小幼兒園就讀的國際班,我比不上。”
“後來,我想通了,比不上別人,爲什麼要去比呢?總有人拿第一名,有人拿倒數第一襯托別人,我願意做那個襯托別人的人。”
顧珍珠呆住了。
愣怔了一會,仍然是不相信鄭小乖說的話。
她應該嫉妒自己纔是。
顧珍珠打量鄭小乖,很想剖開她的假面,她怎麼會不嫉妒呢?
她佔有了她的人生,佔有她本應該有的千金生活,她的家人她的哥哥們的寵愛,她應該嫉妒自己纔對。
她很想鄭小乖嫉妒她。
嫉妒她,正說明了她比鄭小乖過得好,她的生活令鄭小乖羨慕得想要發瘋。
她就想看她想要得不到,發瘋的樣子。
顧珍珠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接了電話,夾着聲音說:“我在這裏啦,哥。”
她掛了電話,興奮地抓着鄭小乖的右臂原地跳,“二哥馬上來了!弟弟今天也會來看我表演,晚點的話,爸媽也會來!”
顧珍珠開心地像個小女孩,在和好朋友分享喜悅。
實際上,她心裏清楚,她很想讓鄭小乖看到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對她有多麼好,多麼寵愛自己。
在兩個人裏,他們選擇的是她。
血緣關係並不能證明什麼。
見到顧珍珠對其他人興高采烈地說自己家人要來,鄭小乖忽然低下頭。
她眼眶一溼潤,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地要涌出來。
心臟被狠狠戳了一下,有些疼。
她好像,沒有過家人。
她的家人,似乎只有大叔了。
還好,她有大叔。
如果不是寶寶,大叔也不會對她好,陪伴她。
她還有寶寶,寶寶是唯一和自己緊緊血脈相連的家人。
鄭小乖擡起手背擦拭掉眼角的淚珠,用力嚥下喉嚨裏的苦澀,仍然用手揉搓着麪糰,一滴淚掉到了案板上。
她承認,她很羨慕別人團結有愛的家庭,因爲她沒有。
每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她都羨慕。
她也很清楚,自己擁有不了,所以,她纔會羨慕。